“不不是!”
小海连连摆手,终于顺过一口气,脸上爆发出激动到扭曲的笑容,声音嘶哑却异常响亮:“是陈老爷子的孙子!放榜了!他他中了武秀才!高中了!”
“什么?!”
林嫂手中的鞋底“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眼睛瞪得溜圆,失声尖叫起来,“真真的?!陈老爷子家出武秀才了?!”
她下意识地就认定了是陈恒,那个陈老爷子口中练武刻苦、最有希望光宗耀祖的小孙子。
棺材铺的老何反应最快,他一步跨出铺子,声音洪亮地盖过了街面的嘈杂:“快!都别愣着了!赶紧去老陈家报喜啊!陈老爷子,赶紧收拾准备接喜报!喜钱!还有厨子,赶紧请厨子!这流水席万万耽误不得,这可是咱们柴渔坊天大的脸面!”
“轰!”
老何的话如同点燃了火药桶,整个柴渔坊瞬间沸腾了!
“快走!去老陈家!”
“不得了了!老陈家出秀才公了!”
“老天爷开眼!咱们柴渔坊多少年没出过武秀才了!”
“陈恒有出息!给咱们街坊长脸了!”
“陈恒高中了!”
喜讯如同燎原的野火,一传十,十传百,迅速席卷了整个柴渔坊。
对于这个贫民聚居、常年受帮派盘剥的街区来说,出了一个武秀才,无异于天降祥瑞。
这意味着街坊们日后腰杆子都能挺直几分,长盛街的武秀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连收香火钱的帮派都得客客气气。
激动的人群汇成一股洪流,浩浩荡荡,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与期盼,向着老陈家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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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乌龙(二合一)
老陈家后院。
陈老爷子刚把一袋沉重的黄豆倒进石磨旁的木盆里,累得佝偻着腰,扶着磨盘大口喘着粗气,浑浊的汗水顺着深深的皱纹往下淌。
二婶端着一碗清水快步走来,语气带着担忧:“爹,您快歇歇,喝口水。”
老爷子接过碗,“咕咚咕咚”灌了大半碗,抹了把嘴,“那个.那个惫懒货呢?还没起来?”
他指的是他那不成器的小儿子。
二婶眼神闪烁了一下,小声道:“还还没呢.”
她不敢多说,怕又惹老爷子生气。
“唉!”
陈老爷子重重叹了口气,布满老茧的手拍了拍冰凉的磨盘,“我老陈家.怎么摊上这么个东西!”
语气里是恨铁不成钢的疲惫与绝望。
“爹。”
二婶连忙岔开话题,脸上堆起愁容,“对了,小恒昨天跟我说,他那练功用的血气丸又快没了。您看.”
“什么?!”
老爷子猛地抬头,眉头拧成了疙瘩,“这才多久?又用完了?!”
给陈恒买药练武,是家里最大的一笔开销,也是他心头最沉重的负担。
二婶苦着脸,声音带着恳求:“爹,您可得想想办法啊,小恒练武这药万万断不得啊!”
“哎!”
陈老爷子又是一声长叹,仿佛要把胸中所有的郁结都吐出来,他望着那盆金灿灿的黄豆,眼神茫然,“知道了我想办法”
可是办法在哪里?能借的亲戚邻里早已借遍,旧债未清,新债何来?
一想到那昂贵的药钱,老爷子心头就像压了块巨石,沉甸甸的,几乎喘不过气,愁苦的皱纹更深了。
就在这时,杂货铺前堂传来一阵急促杂乱声音:
“老陈!老陈!大喜事!天大的喜事啊!”
棺材铺的老何几乎是撞开了门帘冲进后院,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激动红光。
陈老爷子被这阵仗惊得一怔,下意识地问:“老何?慌慌张张的又是谁家办白事了?”
他以为老何是来报丧的。
“呸呸呸!什么白事!是红事!大喜事!”
老何激动得直拍大腿,声音都劈了叉,“你家小恒!中了!他中了武秀才!”
“哐当!”
陈老爷子手里的烟杆直接掉在了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他整个人僵在原地,眼睛瞪得老大,像是没听懂,又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懵了:“你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旁边的二婶更是呼吸一窒,随即脸上爆发出狂喜的光芒。
没等老何再开口,柴渔坊的街坊邻居已经像潮水般涌进了小小的后院,七嘴八舌的贺喜声瞬间淹没了这方寸之地:
“陈老爷子!大喜啊!你家小恒高中武秀才了!”
“哎呦,这簸箕放这儿多碍事,快收拾收拾!”
“缺什么您老言语一声!街坊们都搭把手!”
“老爷子,您老苦尽甘来,就等着享清福吧!”
“小恒出息了!真给咱们柴渔坊争光!”
陈老爷子被这汹涌的喜悦和七嘴八舌的恭维彻底砸晕了,他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一张张熟悉又兴奋的面孔,听着那一声声“武秀才”、“高中”,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眼前的一切都有些不真实。
巨大的幸福感像温热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方才的愁苦,让他有些眩晕,有些不知所措。
二婶早已是欣喜若狂,激动得满脸通红,声音都拔高了八度,对着众人骄傲地宣告:“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家小恒一定能中!他打小就聪明肯吃苦!”
她仿佛已经看到儿子身着功名服,光耀门楣的景象。
老何看着陈老爷子呆愣的模样,大笑着再次拱手:“陈老爷子,大喜!大喜啊!从今往后,您老就等着享儿孙的清福吧!好日子在后头呢!”
老爷子终于从那巨大的冲击中缓过一点神来,他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只是猛地转过身,踉跄着扑向那盆金灿灿的黄豆,枯瘦的手颤抖着抓起一大把豆子,又任由它们从指缝间簌簌滑落,仿佛只有这真实的触感,才能让他确信这泼天的富贵,真的降临到了他这破败的陈家小院。
“好!好!好啊!”
陈老爷子枯瘦的手掌抑制不住地颤抖,浑浊的老眼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放声大笑起来。
“苍天有眼!我老陈家祖坟冒青烟了!终于……终于出了一位武秀才!”
陈恒是他倾尽所有培养的孙儿,如今高中功名,他这张老脸,比抹了油还光彩。
看着满屋子柴渔坊邻里那热切羡慕的眼神,老爷子只觉得一股热气直冲头顶,腰杆挺得笔直,腿脚也利索了,方才为药钱发愁的阴霾瞬间烟消云散,整个人像是年轻了二十岁。
“收拾!快收拾起来!”
老爷子手脚麻利,仿佛有使不完的劲儿,风风火火地开始整理屋内的杂物。
老何见状,连忙招呼:“大伙儿别愣着,搭把手,帮老陈家拾掇拾掇,这可是天大的喜事!”
“对对对,一起动手!”
街坊们热情高涨,搬杂物、扫地、洒水,小小的院落瞬间热火朝天。
陈文揉着惺忪睡眼从里屋晃出来,被这阵仗吓了一跳:“爹?这……这是怎么了?家里遭贼了?”
林嫂笑得合不拢嘴,抢着道:“陈二叔!你睡迷糊啦?大喜事!你家小恒,高中武秀才啦,官差报喜的马上就到门口了!”
“中了?!小恒真中了?!”
陈文瞬间睡意全无,眼睛瞪得溜圆,一股巨大的狂喜涌上心头,儿子的功名,就是他后半辈子的倚靠啊。
养老?再不用愁了!
陈老爷子苍老的脸上每一道皱纹都舒展开来,看着这个平日里不成器的儿子,此刻也觉得顺眼了许多,难得地赞了一句:“好!你小子,总算替陈家办了件正经事!”
二婶更是挺直了腰板,下巴抬得高高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得意与骄傲,仿佛那功名是她自己挣来的一般。
她眼珠一转,故作关切地扬声问道:“对了,林嫂,我那侄儿小庆,不是也去考了吗?他可有着落?”
这话问得刻意,就是要众人再捧一捧她家陈恒。
林嫂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含糊道:“听听小海说,好像只中了一个.”
二婶立刻扬起眉毛,用一种带着优越感的宽慰语气道:“唉,小庆那孩子,资质是差了些,心气也浮躁。不过没关系,等我家小恒回来,让他多指点提携几年,未必没有机会。”
这话引得周围几个街坊连连点头称是。
就在这时,小海终于气喘吁吁地挤了进来,额头上全是汗珠,他满脸堆笑,朝着陈老爷子就作揖:“陈老爷子!恭喜恭喜!天大的喜事啊!”
“好孩子,辛苦你了。”
陈老爷子心情大好,示意二婶拿些铜钱打赏。
二婶拿出几枚铜板塞到小海手里,带着施舍般的笑容:“喏,拿着沾沾喜气。还不快说几句吉祥话贺贺我家小恒?”
小海接过铜钱,喜滋滋地,学着戏文里的样子,有模有样地高声道:“恭喜陈老爷子!恭喜陈庆大爷高中武秀才!光宗耀祖,步步高升!”
二婶听到这,脸色顿时不快,“小海,我给你的钱,你贺陈庆做什么?”
小海一愣,“陈庆大爷高中,我当然要贺他了。”
陈庆大爷高中!?
整个老陈家后院,瞬间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所有忙碌的动作都停滞了。
邻里们脸上的笑容凝固、错愕、难以置信,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陈老爷子和二婶。
陈老爷子脸上的红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那畅快的笑容像是被冻在了脸上,只剩下僵硬和茫然。
他嘴唇哆嗦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二婶的脸色更是精彩纷呈,瞬间由得意的涨红转为震惊的惨白,再由惨白变成羞愤的铁青,最后涨成了猪肝般的紫红。
她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耳朵嗡嗡作响,恨不得当场挖个地洞钻进去!
“小……小海!”
老何最先反应过来,一把抓住小海的胳膊,声音都变了调,“你是不是看错了?还是记岔了?高中的是陈恒!陈恒啊!”
小海被这阵仗吓住了,茫然又委屈地争辩:“没……没错啊!我看得真真的!榜上写的就是‘陈庆’,籍贯哑子湾!我怕眼花,还特意问了旁边好几个人,都说是陈庆大爷!”
他脑子本就转得慢,哪里明白这些人情世故的弯弯绕绕?
他只知道陈老爷子的孙子是陈恒,却没想到高中武秀才的,竟是另一个住在破船上的孙子陈庆!
轰!
小海这斩钉截铁的回答,如同最后一记重锤,彻底砸碎了老陈家刚刚升起的幻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