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武科由都尉主持,今年却换了县令。
而这位县令,与五大族中的朱家、罗家过从甚密.
“看来都尉这棵大树,招的风太大,秦烈……终究是挡不住这风头了。”
电光火石间,陈庆脑中闪过一个更深的念头:若这高盛,冲着自己来的呢?
一念及此,陈庆心头警铃大作。
他如今虽已踏入暗劲,通臂拳也臻至大成,但越是向上攀爬,暗处的眼睛便越多。
一步踏错,便是粉身碎骨,沦为他人垫脚石的下场。
“积蓄实力,刻不容缓。底牌……必须再多留亿点点。稳住,一定要稳住!”
陈庆暗自告诫,他绝不允许自己步秦烈的后尘。
罗倩脸色变幻不定,抿唇不语。
周院弟子神情各异,有幸灾乐祸者,有摇头叹息者,人心浮动。
一直冷眼旁观的郑子桥,此刻抱着双臂,嘴角难以抑制地向上扯动,努力想挤出几分同情,眼底深处那抹快意却怎么也藏不住。
若非身在院中,他几乎要笑出声来。
秦烈这个泥腿子,让他丢尽颜面,如今总算遭了报应!
“郑师弟……”孙顺皱眉,欲言又止。
郑子桥目光扫向后院,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秦师弟身为师父的关门弟子,替师父挡拳受难,理所应当嘛。败给高盛,说到底就是技不如人。”
他顿了顿,语气“担忧”地继续道,“师父这次怕是气得不轻。这么多心血,全呵呵。咱们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喽。”
此言一出,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死水,瞬间在弟子中激起更深的恐慌和窃窃私语。
恰在此时,周良的身影出现在通往后院的门口。
众弟子如惊弓之鸟,慌忙散开,低头佯装练功,大气不敢出。
周良脸上挤出一个极其勉强的笑容:“武科.结束了?”
“是。”陈庆几人低声应道。
“好,好……发榜尚需时日,安心等待便是。”
周良微微颔首,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化作一声沉沉的叹息,转身又没入了后院。
短短时日,他仿佛苍老了十岁,步履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和心灰意冷。
寄予厚望的弟子遭此重创,还是被死对头所伤,这打击实在太大。
不多时,后院便隐隐传来激烈的争吵声,是周良与师娘的声音。
争吵的焦点,是周良执意要将重伤的秦烈接回后院悉心照料。
院中弟子们心不在焉地比划着拳脚,气氛比往日更加沉闷凝重。
陈庆默默收拾心情,寻了块空地,沉腰立马,再次挥动拳脚。
他心无旁骛,唯有一个念头:尽快突破化劲!唯有更强的实力,才能在这风浪中真正站稳脚跟。
武科之后,周院的气氛彻底变了。
秦烈虽已醒来,却像换了个人。
他脸色阴沉,沉默寡言,对谁都不愿多言,眼中只剩下冰冷的郁结。
罗倩接连数日未曾露面,也未曾探望过秦烈,仿佛人间蒸发。
郑子桥倒是成了武馆的常客,时常与几个跟班聚在一起,言语间少不了对秦烈的讥讽嘲弄,以此为乐。
周雨依旧温柔沉静,一面照料练武受伤的普通弟子,一面承担起照顾秦烈的责任。
而陈庆,则成了院内最特殊的存在。所有弟子对待他的态度,悄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第一轮考核,陈庆弓开十石,弓如满月,弦似霹雳,早已震惊全场。
第二轮表现同样不俗,高中武秀才几乎是板上钉钉之事。
武秀才!
在寻常百姓眼中,那是真正的大人物。
即便是在高林县各大家族势力眼中,也足以成为中坚力量。
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当陈庆踏入内院时,正在练功的弟子们会不约而同地停下动作,恭敬地招呼一声“陈师兄”,并主动为他让出最宽敞、光线最好的位置。
他练拳时,总有人眼疾手快地递上清水、汗巾,甚至在他需要水盆时,也会有人殷勤地抢着去端来。
当你弱小的时候,你不爱说话就是木讷呆板,你的坏脾气就是情商低,你的没大没小就是没教养。
但当你实力强大的时候,你不爱说话就是深沉,你的坏脾气就是个性,你的没大没小就是随和。
人性就是这样,当你强大时,你的身边全是好人。
第46章 伤势
这天,陈庆练了几趟拳,额角顿时有汗珠滚落。
他随手一抹,走到孙顺身旁,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孙师兄,秦师弟的伤势.可有好转?”
孙顺正擦拭着兵器架,闻言动作一顿,重重叹了口气:“人是醒了,但情形.唉,不容乐观啊。”
他眉头紧锁,压低了声音,“那高盛分明是下了死手,秦师弟能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他那几处大筋.断了!别说恢复如初,眼下连下床走动都困难万分。”
“竟竟如此严重?”
陈庆脸上瞬间布满痛惜与难以置信,“不是说师父已发了话,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治好秦师弟吗?”
周良因秦烈重伤之事,深受打击,那份自责与愧疚溢于言表,确实曾立誓要倾尽所有救治爱徒。
孙顺嘴角泛起一丝苦涩:“话是这么说,可这续接断筋,非寻常汤药可医。非得是二十年份以上的大药灵鱼不可,那等珍物价值何止千金?”
他摇摇头,语气沉重得如同压着石头。
听到“千金”二字,陈庆悬着的心悄然落定,面上却依旧维持着沉重。
孙顺像是自我安慰,又像是说给陈庆听,喃喃道:“或许秦师弟吉人自有天相,哪天就”
不可能,除非土里能长出大药!
陈庆暗自冷笑一声,他知道自己还要多多留意秦烈的‘伤势’。
“陈师兄!中了!你高中了!”
一声带着喘息的、近乎破音的呼喊在院门口响起,瞬间撕裂了院内的沉闷。
所有弟子动作骤停,目光齐刷刷地射向那个扶着门框、上气不接下气的报信弟子。
那弟子胸膛剧烈起伏,脸上是狂喜的涨红,看向陈庆道:“第三十九名!陈师兄排在第三十九!官差.官差已经派人往你家报喜去了!陈师兄,你中了武秀才!”
“哗!”
整个周院瞬间沸腾!尽管众人心中早有预感,但尘埃落定的这一刻,那“武秀才”三个字带来的冲击力依旧无与伦比。
“恭喜陈师弟!”
“贺喜陈师兄!”
“真乃大喜事啊!”
无论真心还是假意,祝贺声瞬间如潮水般将陈庆包围。
此刻起,陈庆的身份已截然不同。
孙顺重重拍了拍陈庆的肩膀,朗声大笑:“哈哈哈!好!陈师弟,恭喜你!从此便是身具功名之人了!光耀门楣啊!”
人群外围,郑子桥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一股巨大的悔意涌上心头,几乎要将他的肠子都悔青了。
如果早知道陈庆有今天这般潜力的话
齐文翰等几个考了多年未中的老弟子,则神色复杂,失落与羡慕交织,沉默地站在喧嚣之外。
武秀才的功名,对他们而言,已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云端。
陈庆含笑应对着四面八方涌来的恭维,心中却如明镜般清醒,警钟长鸣。
名次与他预想相差无几,若第二轮全力以赴,排名或许更高,但随之而来的也将是更汹涌的风浪与窥探。
流水不争先,争的是滔滔不绝。
此刻的低调,是为更长远的奔涌。
“陈师弟,”
周雨温柔的声音适时响起,她脸上带着由衷的笑意,“父亲请你过去一趟。”
“是,师姐。”
陈庆收敛心神,应了一声,在众人或热切或复杂的目光注视下,随着周雨沉稳地走向后院。
与此同时,高林县衙门口。
“哐哐哐!”
锣声开道,几个身穿大红公服的衙役神情肃穆,手捧卷轴,从县衙大门鱼贯而出。
“放榜了!武科放榜了!”
一声高呼,如同投入滚油的冷水,衙前街瞬间炸开了锅。
“快看!放榜了!”
“让让!让我看看!”
“别挤!都别挤!踩着我脚了!”
混乱的人群中,柴渔坊卖柴为生的小海,正挑着空担子准备回家,被汹涌的人潮裹挟着,不由自主地被推搡到了榜文前。
他爹是位落魄的教书先生,中风后家道中落,小海性子憨实,常受人欺负,脑子也不太灵光,但好歹认得几百个字,偶尔能替人写写书信糊口。
他踮着脚,眯着眼,费力地在密密麻麻的名字中搜寻着熟悉的面孔。
忽然,他的目光定住了,死死盯着榜单上一个名字,又使劲眨了眨眼,确认了那名字下的籍贯哑子湾!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狂喜猛地冲上他的天灵盖!
“中中了!陈老爷子的孙子高中了!!”
小海猛地一声嘶吼,也顾不上自己的柴担了,随手往地上一撂,像一头发了疯的小牛犊,拨开人群,使出吃奶的力气向着柴渔坊的方向狂奔而去。
他要把这天大的喜讯,第一个告诉陈老爷子。
不知跑了多久,双腿如同灌了铅,肺里火烧火燎,他终于一头冲进了柴渔坊的街口。
成衣铺门口纳鞋底的林嫂被他这副狼狈狂奔的模样吓了一跳,扬声问道:“小海!火烧屁股啦?跑这么快作甚?”
小海扶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腔剧烈起伏,好半晌才勉强挤出两个字:“中中了!”
林嫂心头一紧,连忙站起身:“什么?你爹又中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