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八年 第64节

崇祯这次准备给与八旗兵以重创,消灭其有生力量,将满洲人打痛,打破其宣扬的八旗兵过万不可敌的嚣张言论,让其乖乖蜷伏于辽东之地,等到官军彻底剿灭流贼之后,举全国之力,将其彻底消灭掉。

大战在即,整顿京营之事就要延后,关键时刻不能节外生枝,崇祯想借着大胜立威之际,震慑那些骑墙观风的两面派,只要手里有了压倒性的力量,那些利益受损的勋戚权贵,也只能隐忍回避,待到其爪牙被打掉之后,等待他们的将是更加严厉的惩罚。

崇祯从没想放过朱纯臣和李国桢,一个成国公,一个襄城伯,世代享受大明给与的荣华富贵,在流贼攻打京城,大明江山岌岌可危之时,不是拼力抵抗,与国家共存亡,而是打开城门跪降敌人,这种忘恩负义的小人,根本没有存在于世的必要,其家人也只有遭受鱼池之殃了。

沉思过后,崇祯话锋一转笑着道:“二位卿家俱是交游广阔之人,家中人口众多,吃穿嚼用日常花费应该不少吧?朕知道你等家中都有善于经营之人,不知都是如何生发?”

薛、卫二人赶忙施礼,薛濂道:“启禀皇上,臣有三子二女,妻妾三人,其余奴仆婢女共计二十余人,臣家在京师有店铺八间,主要经营布匹和粮食等,还有一座酒楼,一年所得除了供全家享用以外还略有结余,前番我皇上下令捐输,臣惭愧,只捐得纹银七千两,与国库并无大益,只是臣府上并非巨富之家,这些银两也基本是臣的全部身家了!”

卫时春禀道:“臣有一子二女,妻妾两名,奴仆婢女十余人,臣有商铺五间,经营与阳武侯相同,臣上次捐输三千两,也是愧对我皇上!”

崇祯叹口气道:“二位身家几何朕自是有数,勋戚中除了你二人外,只有新乐侯、惠安伯、驸马都尉巩永固这几家相继捐输助国,银钱虽不多,但这份情义朕记在心里;大明立国两百余年,公侯伯爵数量何等之多,我朱家何曾亏待了他们?值此危难之际,有几人记得皇家的恩德?”

薛濂、卫时春低头不语,心下也是既气愤又哀伤,他们深知当前局势之艰危,辽东、宣大、京营、剿贼等,这几处官军消耗的粮饷数目惊人,正是这些庞大的军费开支把大明渐渐拖入泥潭之中,自己几人算是尽了全力襄助朝廷,可力量太微薄了,像英国公、成国公等资雄厚的公侯世家,对皇帝的捐输令置若罔闻,一毛不拔,让皇家的颜面丢尽,这怎能不让人愤恨呢?

崇祯接着道:“朕欲开源,奈何苦无善于经营之人可用,正好二位门下各有营生,这样,朕出本钱,你们出人手,咱们君臣一起赚取银两,到时按股分成即可,手头有了银钱,很多难题就会迎刃而解,这也是朕今天招你们前来的目的之一!”

薛、卫二人对赚钱一事自是非常愿意,君臣几人一拍即合,接下来崇祯就把接手张家口堡边贸的商路,以及如何用粮食铁器等战略物资控制蒙古一事详说一遍,至于具体如何操作,自有薛、卫手下的专业人士去实施,崇祯又提议刚才提到的几家捐输的侯伯几人共同参与进来,薛、卫二人自是满口答应,他们知道,自己的实力还是太过弱小,多几家就多一些力量和门路,如果经营得当,几年下来分得的利润就会相当惊人。

最后商议新成立一家名为四海的商社,由其他几人商议选出一名掌柜,出面打理生意,其他的经商所需由几家办理,薛濂、卫时春、新乐侯刘文炳、惠安伯张庆臻、驸马都尉巩永固各占一成股份,崇祯独占五成,经营所需银两由崇祯提供,产生利润按股分成,薛、卫二人对没出钱就占一成股感到羞愧,极力要求减到半成,在崇祯好言相劝下,才勉强同意,心里也是打定主意,赚了银子后,还是要给皇帝多多捐输,以报答皇家对他们的恩德。

商议完毕之后,崇祯留二人用膳,用完午膳之后,二人出宫去了阳武侯家,秘议如何操作今日之事去了。

第七十三章 处置

一份详尽的清单摆在昭仁殿的御案上,具体内容就是这次抄没范永斗等八家,以及涉案官员将领的资产明细汇总,因为涉及人数太多了,所以清单足有十几页之多。

由于去年崇祯便召回了部分军营里的监军太监,所以宣府镇守太监杜勋没在此次名单之中,他任职宣府多大五年,早已捞的盆满钵满,张家口堡的事传到京师,杜勋还以为自己逃过一劫,暗地里自叹侥幸不已,但崇祯对这个历史上臭名昭著的背主小人怎会轻易放过呢?,

此次从范家等八家共查抄白银三百三十万两,黄金两万余两,粮食二十余万石,八家在宣府、大同、太原、西安等处的商铺百余间,其他诸如药材、布匹、茶叶、绸缎、铁器等物资无法计数,单单从王登库和靳良玉府中的地窖里,就搜出数个银冬瓜,每个重达几百斤,可见这几家数代积累之豪富。

涉案的官员将领主要是宣府镇为主,其中卫所指挥使三人,宣府镇八名参将有六人参与其中,游击五人,其余的千总、把总上百人,下面的百户、小旗、队正等数不胜数。

文官主要是宣府巡抚衙门内的,布政使、左右参政、按察使都涉及其中,衙门里的各房书吏、书办、捕头、捕快涉案的基本都与此案有关,范永斗等人从来不吝钱财,但凡能说的上话的,不管官职大小,年节之礼都会送到,所以在宣府一带的官场中,八家不管大小事情,只要府中管家出面,都可以顺利的办妥,宣府巡抚和巡按虽未牵扯其中,但其身边的师爷、管家也得了不少好处,总体来讲,宣府文官系统虽然也腐烂透顶,但为恶不算太大,给与八家最直接帮助的就是军队了。

锦衣卫从这些人家中共抄的白银八十余万两,黄金五千余两,店铺若干间,多年来索贿受贿,甚至直接入股其中,积攒多年的财富眨眼变成了别人的。

遵照崇祯的指示,锦衣卫在孙承宗和杨国柱的配合下,在督抚标营的武力压制下,将军中涉案之人全部逮获,并对重要将领的府邸进行了查抄,在这期间,宣府镇分守西路参将张振远,主动退还两万两银子受贿银子,其部下游击焦志刚和耿庆,贿赂看押他们的士卒,将消息递出,两人属下数名千总、把总等人,纠集部下两千余人攻打牢狱,试图将两名游击救出,被总督标营击溃,叛军死伤数百,余者或逃或降,孙承宗动用王命旗牌,以叛乱罪将焦志刚和耿庆斩首,并传首军中震慑屑小之辈后,再也没发生此类事件。

崇祯大体翻看一下后就把清单放在御案上,作为皇帝来讲,没必要做到和账房先生一样仔细,查抄过程中的一些猫腻,他也大致清楚,但这都是细节,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跑不吃草,这都是混蛋逻辑和思维,人的本性就是趋利,忠臣义士也要养家糊口不是?

他思衬半晌之后开口道:“这次张家口堡之事令人震惊,没想到九边重镇的官军腐烂到如此地步,为一己之私利,竟然致大明江山社稷和百姓性命于不顾,公然资敌;乱世需用重典,此次资敌行为中牵扯较深的各级官员将领,士卒小吏,其行为已于奴贼无异!必须严惩!”

内阁辅臣温体仁、王应熊、范景文等人,督察院都御史李邦华,副都御使施邦曜,六部尚书、左右侍郎,大理寺卿凌义渠,以及锦衣卫都指挥使骆养性等人肃然而立,文臣对面站着的的,则是以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德化为首的一干中官。

翰林院左谕德马世奇正坐在一张小几后面奋笔疾书,将崇祯的话记录下来,待会拟旨的时候要用上。

“宣府巡抚朱之冯、巡按姚运熙,虽然严以律己,操守端正,但对亲信之人管束不严,着二人罚俸一年,对亲信人等要严加管束,不得再犯!布政使、左右参政、按察使,全部处斩!家人流琼州!一众书办吏目抄没家产!家人流岭南!”

“宣府镇总兵杨国柱,虽言未参与案中,但自身难证清白!其对宣府镇八路分守参将虽未有处置之权,但监管之责全失!着降职一级,戴罪立功,以观后效!”

“宣府镇分守西路参将张振远,及时退回涉案脏银,悔罪认罪,态度良好,着降职两级,留本职戴罪立功!”

“其余涉案各路参将、游击、千户、百户、把总等将官,全部斩首!家眷流岭南,家产充公!其空缺职位由宣大总督,兵部、锦衣卫派驻宣大军纪官,密切走访军中士卒,严格考察后拔擢使用!由宣大总督孙先生全权任命!”

“涉案士卒本应全部斩首,但朕悯其养家不易,特给其机会立功赎罪!所有涉案士卒组建死营,与敌对阵之时先发!斩首一级免罪,斩首两级以上者有赏!阵亡者给其抚恤!临阵脱逃者全家斩!”

“宣府商人范永斗等八人,交通奴贼,走私朝廷明令禁止之物资,养敌肥私,置国家民族大义与不顾!形同帜妫∑湫凶镂蘅缮猓∽欧队蓝贰⑼醯强獾劝巳肆⒓凑妒祝∈准缎矣谡偶铱诒こ敲糯Γ∑浼胰硕嗄昀瓷钍芷渥实兄荩室灿Τ械O嘤χ穑“思沂暌陨铣赡曛卸〈φ叮∑溆嗉揖炝鞣帕肽希∮錾獠簧猓铀锖蟠宦刹蛔嘉伲∑浼艺颗穆簦霉楣 �

听到这里下面众臣中有人心中暗想:怎么不提这八家的各种商铺物资如何处置呢?张家口堡查抄多日,消息早已传到京城,有人已经盯上了八家留下的商路,想趁机贱买八家资产以及人手,填补八家留下的巨大缺口,所以已经动用关系找到内阁和其他重臣,以便在官府拍卖资产时夺得先手,但皇帝连提都没提着茬,这时谁也不敢多问,看来要等散会后找中官打听一下皇帝的意思了。

说了半天崇祯也感到口干舌燥,端起茶水一口气喝下,然后干咳一声清了清嗓子,道:“侯卿,此次查抄所得银两,你户部独得百五十万两,这些银两你要精打细算,找你伸手人会很多,但要分出轻重缓急,除却官员吏目等人的月薪外,其他名目的出项必须账目清楚,朕会派员查账!一旦出了问题,朕唯你是问!”

侯恂一听如此大的一笔进项入了国库,本来愁的像苦瓜一样的脸上顿时神采飞扬,他喜笑颜开的出列施礼道:“启禀圣上,臣定教一份银子也要花的明明白白,不负圣上一片苦心!”

崇祯笑道:“这许多日子以来侯卿辛苦了,卿的功劳朕都记在心里,户部还是要多想办法开源才好,这种外财并非长久之计!”侯恂拱手称是,退回班列,心里开始琢磨如何分配这笔大财。

崇祯接着道:“锦衣卫早在半年前就对张家口堡相关人等展开调查,在范家斩杀建奴五人,其中牛录章京一员,此案中当为首功!所有办案人员官升一级,都指挥使骆养性指挥有方,加左都督衔!朕特赐两万两白银于亲军,由一众堂上官商议具体奖励数目,好了,就此拟旨吧,用印后快马送达宣府,外臣退下吧,中官留下!”,骆养性怀着欣喜之情出列跪倒谢恩,然后随着一众外臣退出殿外。

一干中官面面相觑,有人心中暗自惴惴,等所有朝臣离开后,以王德化为首,王之心、曹化淳、高起潜、徐高等司礼监诸人,俱是齐齐跪倒在地,等待崇祯训话,因为太监都是皇室的家奴,没了外人后,在主人面前自然要守着家里的规矩。

半晌之后,崇祯方才缓缓开口道:“朕念及尔等多年来伺候皇家的情分,所以对某些事情不甚计较,久而久之,尔等之中有些人竟以为朕软弱可欺!内外勾结,视皇家如无物!甚至有传言,但凡朕不如尔等之意,尔等就会让朕如同正德帝一般下场!朕今天就想问问,此言当真否?!”

第七十四章 后事

听着崇祯阴森冰冷的语气,说出的话如同利剑一般直刺人心,一众大太监吓得魂不附体,汗出如浆。

王德化也是崇祯为信王时的潜邸老人,朱由检登基后,他顺理成章的接过了司礼监掌印太监的大权,成为权倾一时的内相,多年来也是积攒下偌大的家产,家中的至亲也是跟着沾了光,子侄基本都在锦衣卫中挂职拿饷,然后仗着他的名气权力经商赚钱,这也是寻常之事,好在并没有为非作歹,巧取豪夺,还算是中规中矩。

王德化跟随崇祯多年,自是了解自家主人的性格脾气,知道他虽然性子急躁易怒,但对身边的人还是宽容有加的,有时也会发怒,但从来不说如此诛心之语,看来不知道是什么谣言传到了他的耳朵里了。

王德化略微抬头,迅速瞅了一眼崇祯身旁站立的王承恩,只见他低眉顺眼的低头看着地面,好像皇帝发脾气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一样。

“定是这孙子传话给了皇爷!听说这阵子皇爷对他信任更甚,他的侄子也进了锦衣卫当上了实职百户,这是多大的恩宠啊,自家的几个内侄外侄虽然也是锦衣卫,都是千户级别,可实际跟锦衣卫没有一丝关系,就是挂个名而已,哪像这孙子,哼!”

想到这里,王德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磕了一个响头后,开口道:“老奴禀皇爷,老奴等人都是残缺之人,有幸得以伺候皇爷一家,自是忠心不二,老奴是贪财了一些,可对皇爷一家忠心可鉴!适才皇爷一番言语,老奴羞愧欲死,也不知那个奴才竟敢将如此大逆不道之言说与皇爷,惹皇爷生这么大气!这个该死的奴才,要是让老奴查到是谁,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王承恩不为所动,依旧低头看着脚面,崇祯冷笑道:“王德化,朕问你,你的忠心在哪里?你从哪里判断朕适才所言是谣言?身为司礼监掌印,整个皇宫大内都在你的管辖之下,听到此事不是先去追查是不是确有其事,先想到的反而是想知道是谁告于朕知的!照你所言推论,岂不是不论宫内出现何等情治,都要瞒着朕才行?你这奴才居心何在!”

一想到王承恩暗中查访到的事情,崇祯怒火更盛,说到最后,随手抓起案上的茶杯向王德化砸了过去,“啪”的一声,茶杯正砸在王德化的头上,一下子四分五裂,鲜血顿时从王德化的头上流了下来。

王德化被一茶杯打蒙了一瞬,清醒过来后,不顾头上鲜血直流,拼命的磕头求饶,其他几人也好不到哪里,他们跟随崇祯多年,何曾见过皇爷发过如此大的火,几人也都是使劲磕头,王之心更是吓得失声痛哭起来。

崇祯爆喝一声:“别哭了!再哭拖出去杖死!”

正在大放悲声的王之心听到崇祯的喝声,就像一只鸭子突然被卡住脖颈一样,哭声顿止,上身一抽一抽的,眼泪犹自不停的往下掉落。

崇祯深吸一口气后吐出,愤怒的心情稍微缓解了一下,他冷声道:“王德化,朕看在你是潜邸旧人的份上,今天饶你一次!限你十日之内,给朕清理好宫内各种阴暗事宜,查找出心怀不轨之人,朕不想背后总有人窥探!以后宫内要是再有敢勾连内外之人,别怪朕心狠手辣!”

王德化头上的鲜血顺着脸颊流到地上,地面上已经有一小滩血渍,听到崇祯的话之后,心里顿时松了一口大气,本以为这次皇爷盛怒之下会把自己打发去守皇陵,那自己和家人多年来的富贵立马就会消散,墙倒众人推,宫里有的是羡慕嫉妒自己的人,一旦有机会,会把自家吃抹得一干二净,他暗下决心,这回不管牵扯到谁,都不会留一丝情面,一定不能失去皇爷的信任。

他咚咚磕了几个响头后道:“好教皇爷得知,老奴定会办好差事,好让皇爷安心!”

崇祯冷哼道:“朕不听口号,朕要结果!滚起来站一边去!”,王德化磕了个头,乖乖的站起,弯着腰避到一边。

看着还在地上跪着的几人,崇祯接着喝道:“王之心!你以为装出个可怜样来,朕就会心软放过你?朕知道,这宫里面论起贪财,你王之心说第二,别人不敢说第一,你什么银子都敢要,谁的银子也敢收!朕听说,朕登基数年来,你攒下的银子有几十万两之多,到底是真是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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