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瑞青此时正站在一个高处，看着远去李金宝团的“强大火力”，大概有三四挺机关枪，还有几百支步枪正在拼命开火射击，子弹像不要钱似的打出来！很显然，自己策划的偷袭已经失败了！李金宝的兵是渣，可他们有自知之明，所以绝不敢存着轻敌之心，今晚上在镇子外面加了四、五倍的岗哨，白崇禧指挥的一营刚一靠近就被他们发现了，紧接着就是子弹乱飞……打得模范团一营的官兵连头也抬不起来。
而带队冲锋的白崇禧干脆挂了彩，正蹲在亲临第一线督战的常瑞青身边向他汇报战况：“耀如，敌人的火力太猛了，又凭借着有利地形坚守，如果要硬冲只怕损失太大，那样得不偿失……不过这些家伙不怎么会打枪，也没什么射击纪律，没等我们靠近就乱放枪，我看用不了多少时间就会把子弹打光的，到时候一个冲锋也就解决了。”
常瑞青嗯了一声，脸色还是阴沉着，似乎对模范团初战的表现不大满意。至于白崇禧的建议，他也知道是有道理的。后世的历史书籍上就有介绍清末民初中**队的射击水平，其中的很大一部分军队的表现就和眼前这些敌人一样。只知道远远放枪，一心想把敌人挡得越远越好，等到子弹一打光基本上就会精神崩溃的……实际上这样的队伍常瑞青和白崇禧在辛亥革命那年都是参加过的，那些没有严格训练和纪律，又缺乏实战经验的部队都是这个德行。
只是自己的模范团表现的也差强人意，被对方一阵毫无准心的弹雨就压制住了，也不敢迎着弹雨往上冲！看起来还是没有什么革命军队的觉悟，表现的和普通的新兵蛋子差不了多少，离真正的精兵还差得远呢！
常瑞青冷冷的对身边的卢逸轩道：“传令下去，让二营、三营一起上来，把镇子围起来，保持火力接触就可以了。等把敌人的子弹耗尽了再冲锋，记着吩咐下去，一定要节约子弹，咱们现在可没后勤！”
“是！”卢逸轩行个军礼，转身就下去传令了。常瑞青又温言对白崇禧道：“健生大哥，下面的弟兄伤亡多不多？有没有咱们的保定同学伤亡？”
白崇禧叹了口气：“死了六个，伤了八个，一连连长夏煦苍胳膊上被子弹擦了一下，不过没什么大碍。”
“那健生大哥你呢？大腿上的伤要紧吗？”常瑞青一脸关切地问道。说真的，他现在是真关心白崇禧，不是装的！刚才听说白崇禧受伤的时候，他可差点没从马背上摔下来！要知道，这场战斗在历史上可没有！万一因为自己的蝴蝶效应把白崇禧打死了，可就亏大发了。这可是帅才！要留着帮自己打天下的……
白崇禧脸上闪过一丝欣慰，笑了笑：“没事儿，也就擦破点皮，能打死我白崇禧的子弹可还没造出来呢！”
常瑞青点点头，没有再说安慰的话，都是男子汉大丈夫，擦破点皮不算什么。他看着远处子弹横飞的场面，颇为感慨的叹了口气：“咱们的队伍还是缺练，也没有实战经验，幸好这次没有遇上硬手。”
白崇禧却无所谓地摆了摆手：“精兵强将都是打出来的，谁从娘胎里出来就会打仗？今晚这一场下来，准保能进步不少！”
常瑞青在心里面一叹，白崇禧说的道理他也懂，精兵强将的确得来不易，靠着模范团短短几个月的训练，无论如何是出不来的，可这乱世却由不得他慢慢练兵啊！等这一仗结束，用不了多久就该是“护法战争”了，也是自己南下打地盘的时候了……
正感慨间，战场上本来密集的像炒豆一样的枪声已经渐渐稀疏了下来，看来李金宝那个团的子弹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紧接着，震天动地的喊杀声就响了起来，模范团的刺刀突击已经开始了！
第五十九章 用兵真如神？三
“常大哥，饶命啊！小弟真心不是想和大哥为难，都是迫不得已，迫不得已的……”
北洋陆军13师55团团长李金宝上校人还没有被押上来，声嘶力竭的叫喊声就远远传了过来。
常瑞青此时一身笔挺的军装，还套着一件呢子军大衣，大檐帽压得低低的，负手站在一个土坡上面，脸上的表情也绷得紧紧的，眼神冷冷的看着土坡下面，拥挤着坐了一大片的俘虏。
西红门镇之役只持续了大半个晚上就以模范团的压倒性胜利而宣告结束了！13师55团一千零几十名官兵，除极少数漏网之外，全部被歼，包括他们的团长李金宝。这场战斗从战术的角度而言根本不值一提，不过就是一群稍微专业一点，意志也稍微坚定一点的菜鸟兵，把一群更不专业，也没有任何斗志的菜鸟兵给揍了。而且也没有多少技术含量，不过就是远远的开枪引诱对方还击，把对手的子弹消耗的差不多以后发起一轮白兵突击，然后就好像是打群架一样，总之人多力气大的把人少力气小的给打败了。
不过从战略高度出发，却是沉重打击了张勋复辟集团的嚣张气焰！坚定了中国人民反复辟斗争的必胜信心，粉碎了“清军”不可战胜的神话……呃，有这种神话吗？反正后世的中学历史教科书上是这么写的，毕竟这是“伟大统帅”常瑞青第一次指挥战斗嘛！不大书特书一下怎么能行？至于那位李金宝上校被五花大绑押到常大统帅面前的情景，更是经常出现在后世各种各样的反应民初历史的电影和电视剧中！
“常大哥，小弟该死！”李金宝刚一见到装得威风凛凛在那里扮“伟大统帅”的常瑞青，眼泪就下来了，还匍匐着爬到常瑞青脚跟下面：“求常大哥放小弟一条生路，今生今世，再也不敢冒犯大哥的虎威了。但求常大哥放了小弟，小弟把全部家产都送于大哥，小弟还在家里面给常大哥上长生牌位！”
常瑞青瞧了他一眼，微微苦笑了下，这个家伙也太怂了吧？自己打败了他，好像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也不知道换个厉害一点的，会不会是自己吃败仗？
想到这里，他摇了摇头，冲着对方温和的笑了笑：“李团长，都是带兵打仗的，哭个什么劲呀？不就是打了败仗嘛！胜败兵家常事，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再说，咱们都是自己人，都是北洋一脉，说什么饶命不饶命的？我要是杀了你，以后怎么见北洋同仁的面？”
说着他又挥挥手，让人给李金宝送了绑，然后又亲手把这个哭得泪人似的团长大人搀扶起来，还给他掸了掸衣服上的尘土，又指了下那堆的俘虏，笑道：“这里一共八百多个弟兄，都给兄弟的手下缴了械，有的还挂了彩，真是不好意思了。”
“没有，没有，都是他们自找的，不怪常大哥，真的不怪大哥。”李金宝满脸堆笑，还不住冲常瑞青点头哈腰。他算是被打得心服口服了，那些模范团的官兵可真敢刺刀见红，端着明晃晃的刺刀嗷嗷的就往上冲，而且还是当官的冲在前面，一上来就玩命，投降慢一点准挨扎！他的两个马弁忠心护主，稍微抵抗了一下，结果就被捅成了血葫芦！叫唤了几下就没气儿了。真是太可怜了，那可都是老李家的子侄啊！其中一个还刚娶了媳妇……
常瑞青瞧着这个窝囊废，只是笑笑：“李团长，那这些弟兄你就先带回去，还有二百多送了命的也把尸首带回去，唉，都是出来吃行伍饭的，总不能就这样抛尸荒野吧？至于那些武器嘛……”
“武器不要了，那都是大哥的，小弟的人也用不了那玩意了，回去小弟就遣散他们……”
常瑞青摆了摆手，笑道：“那不行，那不行的，那些枪支可值不少银子，兄弟怎么能要？再说了，兄弟的队伍又不是拉杆子的，都是国家的军队，要扩充也自有国家提供装备，你们55团的枪支兄弟要来也无用，不过现在还不能还给你们，等到咱们这个中华民国回来以后，兄弟就派人把武器送还。”
“仗义！常大哥您太仗义了！小弟让家里面世世代代都供奉您的长生牌位……”李金宝一听对方还肯交还武器装备，心里面就剩下感激了，冲着常瑞青又是鞠躬又是作揖的，就差跪下来三拜九叩了。
常瑞青笑着点点头，又挥挥手，让手下把这个窝囊废团长带下去休息了。放人还械什么的是他早就计划好的，这是为了送个人情给李进才，对方怎么说也是北洋的师长，又是自己名义上的长官，已经杀了人家二百多个老乡，再抢东西就太不上路了。至于那八百多个窝囊废俘虏，拿在手上只会浪费粮食，放回去倒可以让他们添油加醋宣传一下模范团的悍勇善战，这样13师的另外三个团多半打死也不敢离开南苑大营了。
……
1917年1月19日。
北京。
铁狮子胡同2号，大清帝国的陆军部内。几个顶戴花翎整齐的北洋大员，正拿着刚刚收到的战报在那里稀溜溜的抽着凉气儿。大家的脸都煞白煞白的，面面相觑，谁也不说话。
张勋坐在上首的座位上，手中捧着一杯热茶，头也不抬的在那里喝着，也不知道心里面在琢磨什么。
新任的陆军大臣雷震春看到有点冷场，就先开了腔：“一个团对一个团……才半个晚上的功夫就来了个全军覆没，这个也太窝囊了吧？”
“哼，那还不是因为友军配合不力？致使我13师55团孤军奋战？众寡不敌，才会……招致溃败的？”李进才的脸色阴沉的厉害，夹枪带棒回了一句。
“我12师驻扎在北苑，距离丰台县的西红门可隔着一整座北京城！插上翅膀也到不了，倒是南苑兵营里面的那三团兵，跑快点个把钟头就能到了，四个团打一个团，他常瑞青的模范团再厉害也得吃不了兜着走！”陈光远知道李进才是在埋怨自己，也毫不客气回了一句。
“这月黑风高的，又敌情不明，怎么可以随便出击？万一中了埋伏，南苑大营谁来守，京师的南大门谁来负责？再说了……你让他们谁来做主？我这个师长又不在……”说着李进才啪的一个立正，冲着张勋毕恭毕敬行了军礼，大声道：“大帅，标下请命出战，我13师上下誓与常贼不共戴天！”
“标下也请出战，三天之内我就把常瑞青还有丰台城给大帅一块儿拿下！”陈光远也不甘示弱，跳起来就请战。
听到两个师长请战的话语，张勋却冷冷一笑，目光阴沉地扫了他们俩一下：“杀鸡焉用牛刀？二位还是安心跟老夫一块儿在北京城里面呆着吧！打丰台的事情交给宝山就可以了，老夫已经着他带了八个营头出动了。”
“少轩，你说皇上会不会真在丰台城里面？大军攻城万一殃及了皇上……”听到张勋这番话，王士珍就皱起了眉毛，提醒道。
张勋冷笑了下，摆摆手：“他常瑞青手里面不一定有皇上，可我手里面却一定有姓常的爹妈！”
他的话音方落，就听见门外一阵脚步声急响，就看见张勋的侄子张弼廷气急败坏地走了进来。看见满屋子的大官也顾不上行礼打招呼，直接跑到张勋身边，俯在他的耳边，低声道：“不好了！徐州张文正报告，昨天晚上常瑞青的爹妈被咱们的日本军事顾问用汽车接走啦！现在不知道去了哪里……”
第六十章 用兵真如神？四
定武军总兵兼海州镇守使白宝山今儿破天荒的到最前线督战了。
他是1月20日清晨从北京城出发的。张勋给他的命令是从正阳门出北京城，沿着北京的环城铁路线西进丰台，然后包围丰台的常瑞青模范团并且保持火力接触。而张勋配属给他的兵力只有他从海州带来的八个营头，另外加一个损失过半，只剩下四门日本山炮的炮营，不到三千兵力。
手里只有这么点儿人，又考虑到对手刚刚取得的大捷，白宝山这回可不敢掉以轻心，只得“持重缓进”。不过几公里的路程，他的部队愣是爬了大半天，直到20日下午才赶到丰台城北，还没有来得及喘口气，抽点大烟提提神，他的先头部队就和丰台城外担任警戒任务的模范团小股部队交上火了。
模范团的兵力顶多就是一个连，带着一挺水冷式机关枪，隐蔽在丰台城北道路边上的一片小树林里面。当白宝山的先锋营大摇大摆经过的时候突然开火，一下子就撂倒了好几十！这种射击水平可是大大出乎了辫子兵的预料，更让他们吃惊的是，这些模范团的官兵在噼噼啪啪打了一阵乱枪之后，竟然端起刺刀来了一轮白兵突击！
清末巡防营出身的辫子兵哪里见过这种阵势？结果自然是一触即溃，整整一个营头，不到二十分钟就被一个连冲垮，武器弹药丢了一地，更有不少辫子兵拿起配发给他们的刺刀一边逃跑一边割辫子，溃下来的败兵又冲乱了后面几个营头的行军队伍，一时间三千辫子兵竟然要大乱起来……最后还是白宝山带着自己的亲兵营亲自上了一线才稳住了阵脚，又凭着绝对的兵力优势把队手压回了小树林。
白宝山在张勋帐下也算是一员悍将，不管是庚子年在山东剿义和团，还是辛亥年在江苏打革命党，又或者是二次革命的时候对付国民党的讨袁军，都是立下过赫赫战功的，当然不会被常瑞青布下的一连伏兵给吓破了胆。
看到阵脚稳住之后，他当即就命令在自己身边竖起了满清的龙旗和写着斗大“张”字和“白”字的将旗，然后朝几个过来请示的管带下命令：“传令下去，召集选锋！每人三块大洋的赏钱，拿到一个乱党（呃，人家可是正宗的北洋中央陆军）的脑袋再加五块大洋！拿到常瑞青，无论死活，赏大洋一万！官升三级！”那几个管带一片喊喳着就四下去召集选锋了。
而此时，在那片小树林里面，那颗价值一万块大洋的脑袋上的两只眼珠子，正通过一架六倍军用望远镜轻蔑地打量着对面的阵线。常瑞青是刚刚带着一个营的增援部队从丰台县城里赶来的，而在这片树林里面设伏的则是白崇禧一营的一个连。
“苍熙，打得不错！”常瑞青放下望远镜冲着身边一个矮壮敦实，脸蛋略有些婴儿肥的年青上尉笑道：“一个连就差点动摇了白宝山的八个营！真不愧是我们模范团的一员虎将。”
“苍熙”是那位年青上尉的字号，此人姓夏名威，也是保定三期毕业的，和白崇禧一样是广西人。在历史上，他也是赫赫有名的，那场差一点断送中央红军的湘江之战就是他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