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讥讽的笑了:“我何时约束过你们?何时逼迫过你们?何时让你们去送过死?”
“我安置你们的家眷,帮你们得了粮食,都只是想能有个安稳地方好好过日子罢了。我甚至都没有约束你们的家人,何时说过要居于你们之上?”
“我若是想做高官显贵,那你们早就被我卖了!还能等得到今天?”
“是谁想一直居于你们之上,你们到现在还没看清吗?”
刘备说着说着再次大笑起来:“我离了西河之后,谁在西河挟持了你们的家人?哈……兄弟之义?哈哈哈……”
“督军仁厚,王某愿附刘督军骥尾,以督军马首是瞻!”
王政拔剑半寸,用剑刃割开拇指,以血在帛书上印了指纹,随后拜倒在地:“督军可愿谅解王某之罪?”
“你今后已是黑山之将,是飞燕将军下属,又即将有功与民,何来罪过?便是有罪,我也无法与你为难。”
刘备朝王政点头笑笑,转头看着其他人:“诸君,该你们做决定了。”
……
与此同时,西河。
张燕已领了两千骑军快速赶到西河桥头。
这只是先锋部队,大部队还在中山一带。
但其实只需要先锋部队就已经足够了……
左髭参加过张牛角的丧礼,很清楚黑山的实力,他并不愿意与张燕交战。
眼下张燕控制的实力,其实比张牛角活着的时候更强。
刘备教张燕让黑山士农工商齐备,又和张燕一起收保护费,黑山实力一直在快速膨胀。
河北贼人也大多投奔黑山,目前黑山已有五十万人黑山隔壁的并州,此时也只有这么多人口。
“飞燕领军来此,是要吞并我北太行吗?”
左髭虽说不愿交战,但并不怂,他甚至单人独骑过了桥,当面问张燕。
“北太行?西河难道不是大耳兄弟的地盘吗?”
张燕也单骑迎上前去,面露讥笑:“如今鲜卑入寇,我来取西河之粮以逐鲜卑……左髭兄难道也是为此而来?”
左髭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
张燕又问:“为何不说话?左髭,我欲领太行好汉去北疆杀胡立功,你可愿与我同去?”
“杀胡立功?哼……褚飞燕何时成了朝廷走狗?”
左髭当然不信张燕真是为了杀胡……
可张燕还真就是为了杀胡,见左髭不屑,还将自己说成褚飞燕,张燕眼里寒光大盛,举枪指向刘备的庄园:“原来你北太行之义,竟只是霸占朋友屋宅,抢夺朋友财货……左髭,我再问你一遍,你可愿奉我号令,北上逐胡?!”
左髭面色铁青:“小儿辈……我凭什么奉你号令?你是投了朝廷吧?”
张燕冷笑:“既然你不服号令,又强占朋友家宅,不忠不义,那就别怪我清理门户了!”
说罢提枪便刺。
左髭举刀拦了这一枪,但仅一击之下,左髭的刀便飞入了河里。
很显然,张燕的武艺不是左髭可比,左髭不敢再打,调头就跑。
张燕直接带兵冲过了桥,追着左髭不放。
其实带骑兵入西河很莽撞,张纯的骑兵就是因为冒进被围杀于西河的。
不过,此一时彼一时。
张纯来时,太行贼从上到下全都知道张纯是来杀人抢粮的,西河的人是他们的亲属,西河的粮是他们的口粮,对付张纯是你死我活的战争。
而现在,在普通的太行贼眼里,这根本就不是打仗,而是两个老大争地位……
老大一言不合动了手,然后小弟们帮拳打群架。
左髭下马避入了庄园,张燕也同样下马追进了庄园,两边的手下也在庄园一带相互……殴斗。
是的,这看起来挺儿戏的,就是打群架,而且大多数太行贼都没下死手。
但这恰恰就是贼人们理解并接受的方式。
也只有张燕来西河能起到这个效果,换成别人真不行。
毕竟太行贼大多知道黑山张燕是张牛角的继承人,是把张燕视为自己人的太行山现在的旗帜和标志仍然是张牛角设计的牛角斗笠。
现在张燕来西河,和左髭起了冲突,但左髭的手下并不会将此视为什么严重情况。
张燕确实是南北太行盟主,而左髭资历老实力强,两个老大起争执很正常。
在这种情况下,除了铁杆亲信之外,大多数小弟其实只会帮拳打架,不会下死手的。
黑社会嘛,本来就是这样,大家都在山里混饭吃,平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老大之间可能有恩怨,但小弟与小弟之间可没什么仇怨。
老大有老大的想法,小弟有小弟的生活,帮老大打架可以,下重手和对方结死仇没必要……也没好处。
若是杀人结仇,等两边老大打完了说不定还得和谈呢,到时候下手杀人的小弟可没什么好下场……
内部纷争,又不属于生死危机张燕突然前来,左髭还没来得及给手下通气,左髭的手下真没把这当成生死大事。
但张燕的黑山军却没有这种黑社会想法,张燕来之前可是打过招呼的。
张燕来西河,就是纯粹为了干掉左髭。
刘备让他全取太行,取西河粮食作为军粮,那当然要先干掉左髭才行。
而张燕的方式非常直接随便找个由头开打就是,只要先弄死左髭就行。
同样的,也只有张燕能光明正大的做掉左髭。
毕竟张燕确实是绿林盟主,左髭不服号令,那张燕就是可以直接动手的,这其实和道义无关而且张燕还特意找了个不忠不义的由头。
两边心态不一样,张燕的身手又远远超过左髭,而且张燕可不需要顾虑什么,这使得黑山仅靠两千人竟还占了上风。
左髭不敌张燕,且战且退,逐渐退出西河中心,避到了西河亭东边卢家庄园一带,总算是稳住了阵脚。
随后左髭整肃部下,称此乃存亡之战,是保护家人和粮食,部下这才算是有了作战心态。
可是,第二天左髭再度攻入西河时,张燕已连夜将西河老弱妇孺集中起来,正在收割粮食,而张燕的骑兵在监工。
太行贼的家眷已被张燕控制,再想和张燕动手已经不可能了。
同时,左髭收到消息,黑山五万大军北上,已经占据了左髭的大茂山,正往西河而来。
得知老家被占,左髭再次单独求见张燕,表示愿意随张燕北上杀胡。
张燕不接受,而是让左髭当众自尽,以偿叛盟不义之事。
左髭当然不肯,带了亲信部众打算打回大茂山。
但刚离开西河,左髭便被‘亲信’绑到了张燕面前。
再怎么亲信的部众,也不愿走绝路啊,贼道有义不假,但真的没有忠……不杀左髭,就已经算是这些‘亲信’讲义气了。
七月初八,刘备又办了一场酒宴。
还是那些桌案,还是那些人参与。
只不过,这次主宾位置上有了人,张燕坐在这里,那份请愿书上,已经签署了十三家太行贼的名字和手印。
这次确实是庆功宴了。
庆的是张燕的功。
这功,是“剿灭太行反贼”。
左髭没有被带到宴会厅里,他被押送去了雒阳。
这不是刘备和张燕的意思,而是十三家太行贼的意思……他们现在不再是太行贼,而是黑山军。
刘备没有再给左髭机会,甚至没有再和左髭见面。
如今坐在宴会厅里的人,已经全都是领着‘义军’准备受招安的后备官员,只有左髭是太行贼首。
贼首不赦,这是惯例。
第188章 中郎将与骑都尉
七月下旬,西河粮食收割完毕。
各路贼军被张燕重新整编,从此不再有太行贼,只有黑山军。
整编后,数万人的大部队打着‘义’字旗号,分批去往上谷、广阳、渔阳、右北平等地支援边境战事。
期间有些小规模交战,但没起什么大的波澜。
这并不是张燕出工不出力,张燕其实很想多得些斩获的,主要是部队规模太大,鲜卑人见了大部队立刻就跑。
黑山军虽说在西河得了不少来自张纯的战马,但确实很难追上鲜卑人。
张燕在广阳边境溜达了一圈,首级没捞到多少,但边防快速得到了稳固,鲜卑人也确实全都退了。
关羽之前在蓟县倒是斩获颇多。
蓟县是鲜卑人进攻最激烈的地方,也是幽州最重要的要塞,若攻破蓟县,鲜卑便能长驱直入大汉腹地。
因此鲜卑人之前发动了上万骑前后夹击,将关羽困在蓟县城内。
但关羽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鲜卑人在蓟县城外留下了两千多具尸体,却拿关羽驻守的县城没有任何办法。
只是关羽兵少,且大部分是步兵,无法追击鲜卑人,只能被动防守。
张飞前往增援后,将蓟县城外的鲜卑人击退,随后与关羽分别收复了昌平和安次。
两人扼守住了广阳北部与东部要害,绝大多数鲜卑人被限制在了渔阳郡。
鲜卑人本来就没占到便宜,所以黑山军数万人的大部队去到北疆后,鲜卑便快速退兵了。
到八月初,广阳便已经没了任何战事。
但右北平的情况却比较麻烦。
之前张纯逼杀公綦稠,右北平乌桓(乌延部)挑起矿奴暴动,拖住了鲜于辅和徐荣,王门也在石门峡谷遇到丘力居袭击,三部胡骑督都被困在右北平。
王门在石门峡谷被截击,没有退路,与丘力居大战了一场,损失惨重,手下乌桓骑纷纷逃散。王门仅带了数十人撤往辽西肥如,好不容易才保住了命。
右北平太守刘政原本领军支援王门,驻于卢龙塞后被张举和丘力居联手攻破。
刘政退到濡水铜矿,于七月下旬在冶炼场战死,冶炼场积存的铜锭全部被丘力居掠夺,矿工也大部分被掳走。
掠夺矿区后,张举和丘力居出塞去了白狼山。
鲜于辅和徐荣被上万矿奴困于无终,突围时又遭遇乌延截击,没能突得出来,之后两人的部队无粮可食,不得不宰杀马匹坚守。
黑山军驰援边境后,鲜卑全面撤退,由于卢龙塞和石门峡谷已无人把守,鲜卑人也全都走了右北平方向。
这就使得鲜于辅和徐荣在无终压力更大上万鲜卑骑兵从渔阳撤向卢龙塞,大部分都要从无终过路。
围攻无终的矿奴被撤离的鲜卑人顺路干掉了,可缺兵少粮的鲜于辅和徐荣也差点被鲜卑人干掉。
还好鲜卑大军急于撤离,他二人才算坚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