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分明是定国公和安国公已经原谅了魏大人,难不成魏大人还真敢跟二位国公爷置气?”
众人在这儿讨论着,但这个消息,却让很多暗地里有些迟疑观望的人,松了口气。
他们早就想来给定国公和安国公捧场,但又怕因此得罪了魏尚书。
国公地位虽高,但魏尚书却是六部堂官之一,实权更大啊!
万一被魏尚书记恨上了,那可真就得不偿失了!
此刻见魏奇山自己都去了,便也再无顾忌,纷纷前去。
而就在定国公一行走入雅间不久,一道声音便在门口高呼起来,“齐王殿下到!”
这一声呼喊,引得所有人都纷纷侧目。
这临江楼面子也忒大了吧,堂堂齐王殿下,居然会亲自前来捧场?
还不等众人的惊讶缓解,又一声高呼紧跟着响起。
“楚王殿下到!”
这一下,整个酒楼都一片哗然。
楚王殿下也来了?
齐王和楚王虽然都是皇子,但楚王殿下的名望和实力都是高出齐王一大截的。
更何况,很多人都知晓,楚王最是亲近读书人,跟江南关系也近,他居然会来到这给江南士林下战书的临江楼?
“楚王殿下无愧贤王之称,这胸怀,常人难及啊!”
“是啊,原以为楚王殿下会因此对临江楼有所不悦,没想到竟然能亲自道贺,佩服佩服。”
“尔等这就不懂了吧,楚王殿下只是与江南较为亲近,但又不是只亲近江南,他对其余各地学子也多有照拂。人家是天下的贤王,又不只是江南的贤王。”
“这倒也是,倒是我先前错怪楚王殿下了。”
齐王的笑容悄然一僵,扭头看着楚王,“见过楚王兄,楚王兄真是好兴致啊!”
楚王微笑道:“听闻此事牵动文坛之心,本王也好奇,来与王弟共襄盛举。”
齐王冷哼一声,将手里的一个果核随意朝地上一扔,“楚王兄真是有心了。”
楚王看着地上的果核,强行将目光移向别处。
好在这时候,定国公和安国公闻声也走了出来,和楚王与齐王见礼。
众人一番寒暄,接着便进了临江楼最大的雅间。
随着齐王和楚王的联袂到来,让朝中官员迟疑的最后理由也没了,于是又一波客流高峰出现,一顶顶轿子飘向了临江楼。
瞧见这一幕,站在门口的凌大管家和岳大管家对视一眼,眼中皆有难掩的惊讶。
居然真的被那小子算到了?
当整个临江楼渐渐坐满,一个年轻人走上了那个高台。
朝着四方一拱手,朗声道:“来者是客,在下宋徽,忝为临江楼之掌柜,在此谢过诸位客官的捧场。”
四周渐渐安静,宋徽笑了笑,“在下知道,诸位压根不想听在下在这儿说什么客套话,更想知道,临江楼凭什么敢放那样的话。”
“那在下也不拖沓,咱们就直接请出咱们的人,开讲三国演义!”
说着,宋徽便朝着众人一拱手,转身走下了台子。
这番干脆利落的态度,也让众人生出几分好感,这掌柜的倒是懂事!
最大的雅间中,房门敞开,面对着高台。
楚王笑着道:“如此年轻,便落落大方,又干脆利落,定国公倒是找了个好掌柜啊!”
定国公欠身笑了笑,“殿下谬赞了,只是我们府上都是些大老粗,赶鸭子上架,大家别见笑。”
此刻的高台上,一个身着长衫的男人便走上了台子,在一张案几旁坐下。
齐王好奇道:“本王还没想到,这三国演义,竟然是说书?”
“回殿下,有说书,也有书籍刊印,已经在准备了。”
“那本王可就洗耳恭听了!”
随着齐王的话音落下,高台上的说书人一拍惊堂木,一声脆响。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清晰而洪亮的声音,在整个临江楼之中回荡。
原本还在窃窃私语的众人,纷纷住嘴,扭头看向高台。
雅间中,楚王端到嘴边的茶杯顿住;
齐王夹菜的筷子停在半空;
魏奇山活跃气氛的谈笑声戛然而止;
高台上,洪亮清晰的声音还在继续。
“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
“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随着说书人的定场诗说完,那面大墙之上的红绸被数人合力扯下,露出刻满墙壁的诗句,赫然正是方才那首定场诗。
【临江仙】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说书人的声音缓缓响起。
“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周末七国分争,并入于秦;及秦灭之后,楚、汉分争,又并入于汉;汉朝自高祖斩白蛇而起义,一统天下,后来光武中兴,传至献帝,遂分为三国。推其致乱之由,殆始于桓、灵二帝。”
偌大的整个临江楼,都安静了下来,只有他一人的声音,久久回荡。
第146章 雄镇全场,声满京华
若是此刻有人,从外面走入临江楼,一定会吓一大跳。
座无虚席的楼中,一个个人屏气凝神,目光皆望向那居中而坐的说书人。
整个楼中除开说书人那清晰又洪亮的声音在回荡,几乎雅雀无声。
端着各色茶点、菜肴的小厮,默默地穿行在各桌之间,场面安静得十分诡异。
每当说书人说到精彩之处时,便会熟练地稍作停顿,润一口茶,而下方也会猛地爆发出一阵激动的喝彩。
历史,对这个时代的许多人来说,都是稀罕物。
虽然三国的故事,自唐以来便在民间有些流传,但那些故事往往粗陋不堪,只有一个人名似乎与历史相关,往往为读书人所不齿。
但这个说书人讲的,完全不同啊!
兼具正史的厚重、恢弘、严谨,偏偏又丝丝入扣,引人入胜。
哪怕今日坐在堂中的,很大一部分都是科举入仕的官员,抑或国子监及周边书院的读书人,也都能听得如痴如醉。
“三人直赶吕布到关下,看见关上西风飘动青罗伞盖。张飞大叫:“此必董卓。追吕布有甚强处,不如先拿董贼,便是斩草除根!”拍马上关,来擒董卓。正是:擒贼定须擒贼首,奇功端的待奇人。未知胜负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说书人已经略显沙哑的声音落下,而后醒木一拍,满场登时响起了如雷鸣般的掌声。
见状那说书人心头也是长长一松。
一口气说五回,这么长的段落,光是记下就很不容易,更遑论其中的气口、节奏以及体力了。
但没办法,这是临江楼初亮相的第一战,必须得打好了!
好在自己终算圆满完成了任务。
不枉这些日子的辛苦联系。
看着台下激动的客人,听着他们经久不衰的欢呼和掌声,说书先生知道,自己的名气怕是彻底在中京城打响了!
想到了自己成角之后的美好未来,也想到了宋徽事先承诺的一千两现银奖励,他强压着心头激动,躬身谢幕,转身下了高台。
宋徽早在台下候着,和他交换了一个满意的眼神,而后快步走上了高台,朝着四方一拱手,朗声道:
“诸位,今日是咱们第一场,故而给大家说得久了些,自今日起,咱们临江楼,每日中午,晚上各说一回,欢迎诸位赏鉴。”
“同时,若有心急想知道下文的,咱们临江楼合作的致和书局之中,三日后,便有正版的三国演义全册发售,请诸位留意!”
“接下来,请诸位开怀畅饮,东家为感谢诸位到来,今日开业,全场酒水免费!”
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传进了雅间,安国公挥手示意,门口值守的小厮主动关上了房门。
楚王面带感慨,“以正史为基,叙事引人入胜,二位国公能寻到这般人才,定然很费了些功夫吧?”
定国公笑了笑,“如果老夫说,老夫也是第一次听见这个故事,殿下信吗?”
齐王呵呵一笑,“不管楚王兄信不信,本王肯定是信的,咱们这些人要开个酒楼,哪儿还会自己真的操心啊?”
魏奇山意外地插话道:“这人能写就如此奇书,恢弘大气,下官知晓的一些北地大儒,恐怕都没这份胸怀和气度。”
楚王平静地看了自己这个愚蠢的弟弟一眼,就这脑子,没有那个姓独孤的和魏奇山这些人帮忙,你有何本事与本王争储。
定国公哈哈一笑,“此书作者是个声名不显的年轻人,用的也是笔名,原本老夫还不甚在意,没想到这故事竟这般好看,回头我得让人好生联络一番,可不能埋没了英才啊!老夫虽然是个大老粗,但世受国恩,也有为国荐才的义务嘛!”
年轻人?
楚王和魏奇山都是一愣,以这首临江仙的旷达,居然会是年轻人写的?
齐王直接抢先笑着道:“如果有消息,还望定国公务必转告一声,本王素来敬重读书人,能与这等人物结交,当为难得之快事。”
定国公笑着点头,“好说好说。”
被齐王抢了先,楚王不以为杵,微笑感慨,“当初听人说起门口的那封信,小王还替二位国公捏了把汗,如今看来,这三国演义,若能一直保持前五回的水准,的确是不输牡丹亭的存在。”
他看着定国公,“我大梁天下,不能仅有莺莺燕燕,情情爱爱,也要有雄浑气魄,忠肝义胆,如此,方能百花齐放,万紫千红才是春,不知定国公可否认同?”
齐王正欲开口,魏奇山却抢先一步笑着附和道:“楚王殿下这话,说到下官心坎儿里去了,大漠孤烟,塞上草原,青天蜀道,秀丽江南,这方是我大梁天下的多姿多彩啊!”
定国公哈哈一笑,“殿下和魏尚书所言甚是,来来来,咱们喝酒。这第一杯酒,咱们一起敬陛下,没有陛下的御极有方,哪有如今的繁花似锦,愿陛下万寿无疆,大梁江山永固!”
这话一出,众人哪儿敢有片刻耽搁,纷纷起身,一起饮了一杯。
这场酒局便也由此开始。
比起这处雅间的反复试探,暗流涌动,其余房间和大堂之中的讨论就要热烈而简单得多了。
“诸位,如何?”
“还能如何?没曾想这三国演义竟是如此精彩啊,这段历史我也知道,竟能写得这般有趣。桓灵二帝之昏,十常侍之恶,董卓之乱,更没想到被不少人说为汉贼的魏武帝,还有如此慷慨报国的时候。”
“我更欣赏季汉昭烈帝,已是那等低微身份,却志存高远,矢志不移,桃园一拜,名传千古,厉害啊!”
“你们都在说故事,要依在下直言,今日最震撼在下的,却是那首定场诗。”
“对对对,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只这一句话,气魄之雄浑,便让人浑身起鸡皮啊!”
众人不由侧目看向那面巨大的墙壁上,龙飞凤舞的字。
“原来,这临江楼,是由这临江仙而来啊!”
“嘿!先前那帮江南的,不是还嘲讽人家附庸风雅,沐猴而冠嘛,咱们得好好骂回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