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末大乱,他组织丁勇保卫乡里,王君廓劫掠邯郸,众人畏惧,他却孤身入王君廓军营,劝其抚纳遗亡,待观时变,一番话让王君廓很是欣赏,于是拉着他入伙。
本来最初王君愕是不愿意加入王君廓的,毕竟他是太行流贼,名声也不好,可当时为了保卫乡里不受劫掠,也只好暂从。倒不料,后来两人相处的很好,还结义为兄弟。
多年征战,
王君愕回头看,都没想到,他能成封县侯,成为五品将军。
对于封公,拜刺史,他完全没想过,也没那么大野心。
王君廓却是野心勃勃,
他指着那千军万马,“二弟,富贵功名马上取,咱们手握千军万马,坐镇幽燕要地,
凭什么就不能封妻荫子,甚至不能出将入相?
凭什么他李逸就可以,我们就不行?
李逸这次能扫平易定深三州,我王君廓也能收复檀蓟平三州。”
“这乱世,正是我辈出人头地的好时候,若是太平盛世,我这般出身的人,岂有出头之日?
如今这满朝公卿新贵,多少人出身一般,多少人如我这般草莽,那些宰相,有人以前不过县令,有人甚至只是乡长,那些国公大将军,有人以前更只是家奴,
他们可以,我们为什么不可以?”
定州,
李逸正在书房抄写坊市买来的铜鼎和铜壶上的中山篆,这些篆书真是优美,是各国篆书中最好看的,一个个就像是艺术品。
边体会这篆书之美,顺便学习篆字,再了解那段中山国伐燕大捷的历史。
马周敲门,
“司空,双士洛将军传回急报,卢士睿率幽燕军攻打军都关,兵败战死。
关内突厥和叛军残兵上万人,与关城守军,南北夹击,击败幽燕军后出关了。”
李逸放下了手中毛笔,右骁卫将军卢士战死军都关下,这是他没想到的。
“有具体一些情报吗?”
“卢士强攻居庸关,燕军凭险而守,卢士伤亡不小,而燕州刺史突地稽率领的三千骑却迟迟不肯参加,
等到叛军从背后夹击时,突地稽也是立即率本部三千骑撤离,这才让卢士三千幽州兵被围住,全军尽没。”
李逸长叹一声。
稍晚时候,又有消息传来。
却是王君廓率一万两千兵马,进攻蓟州,一举攻破渔阳的捷报。
第512章 李司空的催命符
“阿郎,李司空送来了请帖。”
“这哪是请帖,分明是催命符。”
深州安平城,崔氏宅内,中年男子满面愁容,面对儿子拿来的请帖,却是接都不敢接。
“阿郎,咱们博陵崔氏安平房,五姓七望,李逸就算贵为司空、大总管,咱们又何惧他?”
男子叹气一声,挥手让儿子留下请帖出去。
独坐书房,
男子望着那请帖苦笑,天下五姓七宗,崔氏独占两望,清河崔、博陵崔。这五姓最顶级的核心家族四十四个,博陵崔就占八个。
博陵崔氏在史书中最早提到的先人是崔朝,西汉昭帝时侍御史,生子舒,历四郡太守。
从崔朝算起,至今八百年,起于西汉,盛于北魏。北魏后期,他们博陵崔氏,短短四十年间,位至正三品的有十几位。
北齐时崔暹、崔季舒、崔昂相继为相,世称三崔。西魏北周有崔说、崔谦、崔猷等重要人物。隋朝有崔仲方、崔弘度、崔彭等。
到如今,博陵崔氏最盛的是第二房,当年崔孝芬被高欢所害,他八个儿子死了五个,三个儿子逃奔关中西魏,被宇文泰赐姓宇文,成为关陇名门。
如今朝中黄门侍郎崔民干,就是出自第二房,他们也早是居于关中的关陇核心家族。
而他,是博陵安平房。
虽说一般博陵崔也称博陵安平崔氏,但安平房一般是指东汉崔堂兄崔烈的后裔。
一名美妇人送来羹汤。
一双丹凤眼看了眼桌上的请帖,”阿郎还在为此事心忧?“
”怎能不忧,我博陵崔氏,千年望族,出于姜姓,以封地为氏,齐丁公嫡子季子让国叔乙,食采于崔,遂为崔氏。
汉以来,我崔氏是儒学和文学世家。博陵崔氏见于后汉书者,就有十二人,在北朝官至一品者,有六人。”
美妇人对崔氏家族的那些光荣历史也早是烂熟于胸,笑道:“李司空之心,路人皆知,如今战后,青黄不接,他想找我们要些钱粮,安抚百姓,给他便是。”
李逸此前在府发行债券,这事深州也是知晓的。
“没那么简单,”他叹了声气,“三叔的事,不会这么简单的过去的,若只是要钱粮,李逸根本用不着给我们下请帖,直接派个小官下吏,通知一声就行了。”
男人的三叔,
正是不久前在饶阳城被杀的崔元逊,曾是隋朝的通守,后来做了窦建德的深州总管,窦建德兵败后,他没去长安,而是以老病为由回了安平家中。
可高开道叛军攻入深定,谢棱来安平崔家请崔元逊出山为深州总管,崔元逊虽拒绝了几次,可谢棱恼怒,寻由头杀了一个崔氏庶子,崔元逊也不敢再拒绝,只好做了高开道的深州总管。
这总管还没做满一个月,就被诸葛德威杀死在饶阳城中。
现在高开道叛军被苏定方赶出深州,甚至高开道自己都逃到塞外去了,渔阳老巢都被王君廓攻破。
李逸做了定州大总管,
也到了事后清算的时候。
安平房因崔元逊之事,这次想轻易过关哪有可能,当初李逸李世民攻灭窦建德,他们也曾请崔元逊至州议事,还要表举他为刺史,可崔元逊却以老病为由回了老家,想要等形势明朗一些再看。
哪知,现在却成这局面。
“苏刺史这段时间对我们崔家不是挺客气吗?”
“苏定方算什么东西,他只是李逸的王府典军,窦建德的余部,他武邑苏家能跟我们安平崔氏相提并论?
他没那个胆子跟我们龇牙。
可李逸不一样,那家伙,荥阳郑善果、鄢陵崔世枢把女儿嫁给他为媵,他都还反要赔门财。
现在这封请帖,我根本不知道要如何应付。”
妇人走到丈夫身后,为他揉捏脑袋,崔仁寿脑袋顶在那丰满处,闭上眼睛,暂时忘却烦恼。
“阿郎,兵来将挡,水来土淹而已。咱们博陵崔氏的声望在那,李逸再怎么也得顾忌几分。
我看此人在河北行事,是想做几分善政的,并不是高开道谢棱那种霸道无理之人。
他发行债券也罢,和买粮食也罢,其实也都不是为自己谋私利,而是用之于民,做人还是有底线的。
只要我们配合一些,相信他也不会太为难咱们。想当初窦建德兵败后,那些夏国的仆射、尚书、行台、总管、刺史、将军们,有几个被真正清算的?
好像一个都没有吧?
三叔虽说当初拒绝唐廷征召回乡,后来又做高开道的官,那不也是被迫的吗,这也就做了一个月不到总管,也没有做什么坏事。
阿郎去定州拜见李逸后,就主动多认购一些债券,还有,咱们囤的那些粮食,除了口粮,就都拿出来,不管是和卖还是捐借都行,
钱粮都只是身外之物,就算李逸要田地金银,都可以给他一些。
只要过了此关,要不了几年家族便又能恢复元气。
咱博陵崔第二房在关中定居几代,如今也是在朝中较有地位的,李逸也不敢过分乱来的。”
这次开科举,七弟崔仁远,便是通过第二房的黄门侍郎崔民干的帮助,和二房的崔仁师一同考中了进士。
“听说这次科举,李逸的师兄刑部侍郎孙伏伽是进士科的状元郎,李逸老师的一个孙子也中了进士,跟咱家五郎七郎还是同科进士,到时阿郎也可以跟李逸提一提这关系”
妇人一边替丈夫按摩脑袋,一边婉婉道来。
崔仁寿闭眼享受,
“娘子真是贤内助也。”
“我娘家赵郡李氏,毕竟跟李逸打了一段时间交待了,对这位也算有些了解,就是个顺毛驴,吃软不吃硬。”
“娘子,你说若是李逸要留我在定州,做他幕僚,如何是好?”
“李逸虽年轻,但做他的幕僚倒也不错,若真征辟阿郎,不妨先应下试试看。阿郎也还年轻,如今三叔这般离去,安平房总得有人站起来,我看李逸起码还会在定州数年。”
崔仁寿有点犹豫,“李逸太年轻了些,虽说属籍宗正,可以前只是个野道士,我堂堂博陵崔安平房家主,给他做幕僚,会不会有损清誉?”
“阿郎,李逸是朝廷的司空兼侍中,右卫大将军、定州大总管,再年轻,那也是凭功勋一步步上来的。
当年名震天下的那位天策上将秦王,不也才二十出头?”
“对了,仁远来信,说在长安得二房道贞公引见,拜见了相国江国公陈叔达,得其举荐有可能要外放管州录事参军,你明天取一些金叶银铤,我派人送到长安去,轻便易携。
仁远在长安得结交关系,处处打点,要是真能外放管州录事参军,虽只是八品小官,但也是很不错的起家之选。”
李氏道:“可惜没能得授正字呢。”
“出了三叔这事,我们家今年不可能得授正字这一清官,但二房的族叔还是帮了很大忙,不仅让五郎考中了进士,还算是拜在了陈叔达名下,成为宰相门生,以后仕途肯定不会差,这次让师仁给陈相多送点礼物。”
妇人想了想,“其实我觉得去河南管州做录事参军,倒不如再走走关系,若是能调回河北来,在定州大总管府下任职,哪怕是从九品的参军事做起,也比这管州录事参军强。”
崔仁寿愣了一下。
“在李逸手下做官?”
“阿郎,李逸的前程远大,就算是如今,他的权势也丝毫不弱于陈叔达的,况且,咱家这次走错了一步路,
接下来几年肯定不易,若是五郎能在定州大总管府任职,哪怕是从九品,也不一样的。”
“我再考虑一下。”崔仁寿想了想道。
雁门关外,
朔州,马邑。
桑干河畔,
定襄王李大恩策马立于山岗,遥望桑干河北岸,向北就是马邑城了。
山下,代州总管府兵马连营数里,他们已经在此数日了。
“按约定,独孤少监率军出楼烦关,沿桑干河而下,三天前就该到此会师了。”李大恩眉头紧皱,“人呢,他们的人呢?”
李大恩这次把自己的老底都拉出来了,总共拉了两万兵马出雁门关,朝廷诏殿中少监独孤晟,领并石岚方面两万兵北上,在桑干河畔会师,
然后他们趁马邑饥荒,反攻苑君璋,以报去年底颉利率大军围攻雁门一个多月的仇。
可现在他来了,
独孤晟的兵马始终不见踪影。
风萧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