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显眼的是壶腹两侧还各有一个兽面衔环铺首,虽兽面狰狞,双睛倒竖,眉须涡卷,可是活灵活现。
当然让李逸看上这壶的并不仅是这造型,
壶上也还有四百五十个中山篆,铭文记载中山王厝十四年,中山伐燕获胜后,用燕国的青铜器熔铸此壶。
这跟那个鼎,其实都明显是出自中山王厝的墓。
铭文的内容也都是记录中山国伐燕大捷的历史。
这些中山篆,字体纤锐修长,结构匀称整齐,笔锋刚柔相济,很是优美。
李逸大方的买下两件中山国铜器,十石粮加四十两黄金,掌柜的笑的合不拢嘴,三两黄金收的,这倒手就赚了十几倍,最重要的还是换到了十石粮。
现在粮食可是有钱也难买啊。
更何况,借此机会还结识了大总管府的几位官员,以后路更宽了。
走出坊市,
云定兴道:“司空刚才若是没那么爽快,让我还价,这两件东西,十石粮食就能换来。”
李逸却只是笑笑,“这两样东西上有上千个中山篆,可堪称国宝,既铭记着一段珍贵的历史,也是战国青铜器铸造,以及中山国篆字的优美艺术体现,
五百两黄金都值。”
不过现在的河北,最缺的却是粮食,那些珍贵的艺术珍宝,在大多数人眼里,那都不如粮食宝贵。
“云公,得尽快在恒易定三州,也全面推行粮本制,让常平仓定量供应百姓,保障民生。”
云定兴叹气,“司空,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这粮本制虽好,但也得常平仓中有粮,可现在易定恒三州,尤其是易定,几乎都被抢掠一空,哪里还有仓粮,
邢赵本来也很勉强支撑,经过这次出兵,供应几万兵马也是存粮耗尽了。”
定州大总管府下定易恒赵邢六州,现在都缺粮。
“那只能向有粮的借了,以大总管府名义,让常平仓向所有粮商、粮店,还有大户地主们购粮。”
“购粮?”
“嗯,我们可以按市场价,再加一成,向他们购粮。不过粮款只能暂时付三之一,剩下的算借贷,给利息。”
云定兴想了想,“现在这情况,就算加一成价买,只怕也买不到粮,更别说还只能付三成现钱,余下还要借贷。
利息给多少?低了他们不愿意,高了我们也难负担!”
“这样,付一半现钱,剩下一半用债券抵。”李逸道。
“司空,那这就跟抢一样了。”
“抢?这叫同舟共济,若不是王师北上,迅速击败突厥人和叛军,这河北还有宁日,这易定恒三州,还能保全财产?
现在缺粮饥荒,手里有粮的,除了留足口粮,都应当拿出来,我可以接受他们价格高一点出售,
但就是不许囤着粮不售!”
第511章 乱世枭雄
一万两千幽州军越过鲍丘河,攻入蓟州境内。
王君廓骑在皇帝所赐西域康居进献汗血宝马上,看着千军万马向前,脸上露出掩饰不住的得意。
如他所料,
高开道虽在渔阳留有军队驻守,但当他在定州大败而逃的消息传回来后,蓟州叛军没敢在边境拦截他。
骠骑将军、新兴县开国侯王君愕纵马驰来,这位来自武安的魁梧战将,既是他多年来的副将,也是他的结义兄弟。
两人当年纵横太行山,结为生死兄弟,并肩战斗,生死与共。
当年,两人各领一支人马,因名字相仿而结缘,后来干脆结为兄弟,合并人马,出身邯郸大户的王君愕,其父还曾是隋朝行唐县主簿,比无赖儿王君廓强多了。
但两人结义后,王君愕却很服王君廓,两人相辅相成,配合默契。
魁梧的王君愕滚鞍落马,大步过来。
“大哥,鲍丘河一线,没有叛军踪影,侦骑回报,三河城的叛军也已撤离,
叛军退到了蓟州渔阳。”
王君廓不屑的冷哼一声。
“蓟州留守的叛将,都只是高开道的义子,一群无名小辈罢了。”他没把这些人放在眼中,若不是之前顾忌着南下的高开道和突厥人,王君廓早就可以出兵拿下渔阳。
“奚人呢?”
“高开道费尽心机拉拢来的奚族部落军,果然不出大哥所料,他们已经抛弃叛军,往长城外撤退了。
几支奚部军,有的往檀州撤退,定是要经北口出长城,有的则往东北撤,看样子是要走龙卢塞出关。”
高开道手下有不少奚族军,
这些奚人,就是生活在燕山以北的游牧部落,滦河流域的,尤其是中上游山区的,被称为北山奚,游牧狩猎,较为彪悍。而东北护真河流域的奚部,游牧为主,跟契丹关系较密切。
北山奚靠近幽州,跟中原向来往来密切一些,他们还有给中原做雇佣军的传统。
中原太平时,就南下给贵族豪强看家护院,给商队当护卫。这战乱时候,那自然就是既当雇佣兵,也会趁机抢掠。
只要给的价格合适,他们也是愿意卖命的。
高开道在燕山南割据数年,没少跟奚人打交道,又打又拉的,关系挺复杂。
这次叛乱,他也是对北山奚又是承诺许愿,又是金银钱帛,还答应攻下的土地上的钱帛女子,与奚人平分。
北山奚各部,没几个能拒绝的了这样的诱惑,许多部落青壮纷纷背上弓箭挎上刀,骑上马就越过燕山来打工。
在高开道南攻的时候,这些奚人跟燕军并肩作战,很是彪悍,一点不比专注抢劫的突厥人差。
但是现在,
留守在渔阳等地的奚人,见势不妙,也是立马逃跑了。
本来被留守的奚人,就是来的晚的,或是较为弱的,好处没捞到多少,这见势不妙,也是撒腿就跑。
这一切,都在王君廓的意料之中。
他手握马鞭,遥指北方渔阳城,“渔阳是高开道的老巢,但无大将镇守,也没有多少精兵,奚人又跑了,军心动荡,我们正好一鼓作气,先拿下此城。
只要此城一下,其余诸城,也就可席卷而下。”
先啃硬骨头。
蓟平檀三州,蓟州居中,渔阳又在蓟州之中,拿下此城,隔开檀平。
中心开花的战术。
王君廓用兵,向来胆大。
但他却双不莽撞,而是狡诈多变,善于计算。
此次出兵,就是他精心算计后的。
王君愕问出了不少将领们的心声:“大哥何不先出兵夺回居庸关?”
“呵呵。”
王君廓看着自己的结义兄弟,打仗是猛,但人心斗争这块还差了点。
“你以为居庸关这么好夺回?
还有,就算拿下了居庸关,就高枕无忧了?
现在残留在幽燕一带的突厥兵马还有数千,而燕军叛军也有数千,加上奚部,没有一万也有七八千人。
他们不会往渔阳来,肯定是就近往居庸关出逃北燕州。
何况,高开道又没死,他经飞狐陉去蔚州,也是会回到北燕州的。
可以说,夺取居庸关会有一场硬战,运气好,伤亡大点,夺回关城。运气不好,损兵折将,还夺不回关城。
而夺回关城,那被堵在关内的那上万叛军岂不要狗急跳墙?那时他们无路可逃,是不是得猛攻守军?”
王君廓冷笑着道:“可笑那卢士睿,我给他六千兵马去居庸关,李逸都已经派了五千人马到了幽州边境,要去军都关协助,他却派人堵住李逸部下,不让他们入境。
你说这人有多蠢,蓟州一战,都没尿醒他。
若有李逸派出的双士洛五千兵,就算付出点伤亡,但还是能夺回军都关,甚至能堵住突厥和叛军,只不过得增加点伤亡。”
王君廓让卢士睿去军都关,就是料到这个任务并不会很容易,所以才想着借这机会,
把幽州那些不肯依附于他的将领,派过去,让他们吃这个亏,借机削弱他们实力。
而他,带着自己整编好的八千精锐步骑,再加上另外抽调的四千人马,一万二千精锐,正好横扫空虚的渔阳等三州,轻松立个大功,
也带着依附于他的那些将领们,立个大功。
尤其是突地稽那老儿,一直不知好歹,这次就借突厥和叛军这把刀,把他的三千精锐杀伤一些。
到时他就知道低头了。
“卢士睿这蠢货,倒也算是帮了我一个忙,没有了李逸的五千人马,那他和突地稽这次伤亡会更大些,
他一拦,还把李逸拦在南边不再派兵北上,也没有人来渔阳跟我们争功了。”
王君愕没料到大哥心思这么复杂,暗暗心惊,犹豫了下,还是出声道:“大哥,可万一卢士睿他们败了,要是再来个全军覆没,
这既放跑叛军,也危及幽州,丧师辱国,到时岂不是也连累我们?”
“连累我们什么?”王君廓冷笑,“我不过是幽州大总管府长史,又不是大总管。我跟他分兵两路,各负责一路。
到时我横扫蓟平檀三州,
他损兵折将,关我什么事?
真要论失职,那也是李瑗的失职,说不定到时朝廷追究,把李瑗召回朝,我还有可能顺势升任大总管呢,那岂不更好?”
饶是王君愕跟着王君廓相识数年,都还是有些惊讶,“可庐江王已经把爱女许配给永安了。”
“那又怎样,李瑗就算获罪回朝,他是皇帝亲六叔的儿子,也不会怎么严惩,换个地方仍能做大官。
他跟咱们这些人可不同,咱们这些年是把脑袋别在裤腰上,一刀一刀,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每一步,那都是以命相搏。
我们可没有皇帝叔叔,
也不像那李逸,本以为是个野道士,结果人家是关陇名门天水李氏滑国公李景的曾孙,虽说是私生子,
但转眼又被义安王李孝常给拉过去,过继给他二弟了,皇帝还把他列属籍入宗正。
哎,
比不得啊。
李逸在朝中,皇帝赏认宠信,太子和秦王争相拉拢,咱们可没他这好运气。
我们只能靠自己,一步踏差,可就再无翻身机会。”
“二弟,别想那么多了,走,随我一起拿下渔阳,你这新兴县侯封爵有些低了,这次大哥帮你升个新兴县公之爵。”
“说不定,到时还能给你弄个刺史当当。”
王君愕苦笑,他虽说是王君廓的副将,但对于如今能有个县侯之爵也挺满足了。
他家只是武安郡小士族,虽说世代为官宦,但官职都不高,他祖父官至北齐冀州司功参军,他爹官至隋朝行唐县主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