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我们这段时间抢掠来的粮草,拉来的壮丁,我们守个一年都不成问题。
但李逸能在这早春寒风中坚持多久?
我敢说,他连两个月都坚持不住,他的粮食供给不了,这定州啊,现在哪还有粮食,全被我们抢光了。”
高开道不由的得意的笑了起来。
李逸真当他是畏惧他威名,而不断弃城逃跑?
错,那是他故意的,诱敌深入。
让他一步步的深入到这定州城下。
“再过段时间,这冰河解冻,平原上现在的坦途,到时就会被一条条河流阻隔,李逸补给更难,他一断粮,再想撤时,他身后这一条条河流,就都是他的绞命索!”
“哈哈哈!”
“报!”
一名牙兵急匆匆奔上定州城楼,“禀大王,饶阳车骑将军诸葛德威叛唐引苏定方入城,饶阳失守,谢棱大将军和崔元逊总管被杀。”
“还有,”
“还有什么?”
“还有刘黑闼在义丰县郊伏击三千突厥,斩首八百,俘虏千余,刘黑闼得胜后,义丰县城中豪强开门迎刘黑闼入城,义丰失守了”
高开道脸上全没了笑容,“还有什么,一并说了。”
“是,唐将李存孝夺取恒阳后,又在左人城大败突厥,斩首五百,左人城和唐县,都开城投降了。”
高开道怔怔出神,
刚还说守四城,拒李逸,两月后待其粮绝反击,顺势夺取河北。
可现在,他的这四城,转眼已经丢了左右两城。
“报!”
又有一名亲兵赶来。
“说!”
“禀大王,城中的突厥特勤突然率五千部众强冲北门,往北而去了。”
高开道只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
第508章 飞狐
红旗飘飘,
两万唐军直奔定州城,金光刺破厚重的铅云,为这支大军镀上一层金色,让王师更加神圣。
李逸感受着那午后的暖阳,终于有个好天气了。
“司空以为,高开道真要与我们定州决战吗?”身侧马上刘世彻问。
李逸看着士气如宏的军队,自信道:“不管高开道原来打的什么鬼主意,现在他只能仓惶逃窜,否则他就要丧命定州城。”
距离定州城仅二十里路了,
一骑在阳光下飞奔而来,“报!”
“禀报司空,定州的叛军正仓惶北撤!”
刘世彻望向北方,“真撤还是假撤?”这句话似在问自己。
骑士道:“先是城中五千突厥人匆匆北撤,半个时辰后,两万燕军也开始北撤,此刻定州城中,已经城门大开,没有叛军留守了。”
刘世彻惊讶,“撤的这么仓促?连留守殿后的都没安排?”
云定兴大笑道:“看来是突厥人临时抛弃了高开道,高贼独木难支,也只好撤退。”
李逸觉得也是如此,也许之前高开道还想放李逸到定州城下一战,但如今李逸主力还没杀到,其它几支偏师,却已经接连大胜,更是连夺定州左右两翼城池。
突厥人又跑的这么干脆,
高开道要是留守定州,那就要被包围了。
他跟檀蓟大本营还隔着个幽州呢,王君廓虽一直没什么动静,但那也是个狠家伙,并不是只有个软弱的李瑗。
李逸召来了右屯卫将军王行敏,
“王将军,高贼已经弃定州而逃了,你率一千轻骑,先赶去接防定州城,维持好城中秩序,别让无赖等趁火打劫危害百姓。”
王行敏有些激动的道:“司空,末将请率本部三千步骑,追击高贼,将其歼灭。”
李逸勒住战马,
“王公,我们曾在河东并肩战斗,也算了解。现在的情况,高开道虽撤的仓促,但他手下有两万兵,还有不少突厥人,
老话说的好,穷寇勿追,归师勿遏,兔子急了还咬人,狗急会跳墙。
你们先把定州收复再说。”
王行敏有点不甘心的样子。
李逸直接道:“若是王将军觉得为难,那我就换个人,刘参军,帮我请双士洛和秦武通、李玄通几位将军来,我相信他们一定很乐意先入定州。”
“且慢。”王行敏急了,“司空,末将愿听军令,现在就去接收定州城。”
李逸点头,目光与他对撞。
“王将军,莫违军令,否则军法从事。”
那一眼,让王行敏都感觉到了杀气。
“末将不敢。”
“去吧。”
没一会,双士洛、独孤开远、秦武通、李玄通、薛忠、柳诸将纷纷赶到,也都听说高开道撤离定州,想要追击。
李逸全都拒绝了。
如果是李世民统兵,此刻肯定早已经亲自带骑兵先追上去了,大部队都会甩后面。
就跟在河东打宋金刚一样,会一日夜追上二百余里,一天八战,打的敌人毫无喘息之机,一浪接一浪,最后狠狠的把敌人拍死在沙滩上,一点不给他们机会。
但李逸虽也有不少军功在身,可战术这块,比李世民差远了,甚至还不如眼下还没成长起来的李世绩。
李逸才不冒险,
他只要一直这样压过去,高开道就得一路后撤,那他就能轻松的收复易定。
到时把高开道赶到幽燕,
高开道就还得面临幽州军的随时拦截伏击。
而且李逸料定,高开道这一撤,不会轻松,他的兵马越撤就会越慌,到时军心士气崩掉,就有许多半路依附跟随的人逃跑,
甚至他的一些老部下,到时可能都得考虑自己的前程。
一退一追,
这一路五六百里路,后有追兵,前有堵截,高开道手下这些兵,好多抢的盆满钵满,这个时候肯定会有许多人带着财物跑路的。
紧咬着不放,会让叛军面临巨大压力,这股压力会让他们分崩离兮,会有人逃亡,有人投降。
而如果现在冲上去撕咬、拦截,那么叛军会做困兽之斗,会拼命,反倒有可能翻车。
李逸没李世民那种本事,所以干脆稳点。
他身后现在没有援军,谁知道李建成还有多少才能到来,军队又缺粮草,万一战事不利,被高开道一个反冲,李逸那才悔之晚矣。
高开道醒来,发现自己正在一辆极颠簸的马车上。
睁开眼,头还有些晕。
“义父。”一名年轻校尉见他醒了,赶紧唤道。
“这是?”
义子将他搀扶起来,“义父昏倒后,张总管与诸将商议后,决定先撤回蓟州渔阳。”
高开道要了水囊,喝了几大口水,总算感觉好点了。
感受着身下马车的剧烈颠簸,知道他们正在仓惶北撤。
长叹一声。
“去叫金树来。”
他坐在厚厚的丝绵坐垫上,身上披了一件蚕丝被,脑子里迅速的思虑着。
直到张金树出声拜见。
“金树上车厢来坐,这里暖和。”
“大王,臣就在外面说话便可,大王身体可有好些?”
“好多了,”高开道问起突厥人去向。
“那些该死的突厥人正往往西北去,他们要从飞狐道去蔚州,然后回塞外。
末将等派人去追,让他们留下,他们毫不理会。”
高开道沉默。
突厥人有此反应,他也算是接受了。
“你们准备撤回渔阳?”
“嗯,突厥人跑了,我们现在再留在易定也不安全,我们几个商量了下,还是先回渔阳大本营好些。”
高开道摇头,在车厢里坚决反对,“不能回渔阳,现在回渔阳,经过幽州,王君廓必然要伏击我们。
而且就算回到了渔阳,唐人也必然会派大军来剿。
我们得去北燕州,去怀戎,那里在长城之外,紧邻突厥。万一形势不利,我们可先撤去突厥,也有利于突厥救援。”
张金树有些意外,在车厢外问道:“那唐廷若是攻打渔阳,夺我们蓟檀平诸州,怎么办?”
车厢里又是一阵沉默。
“走一步看一步吧。”
高开道坐在车厢里叹气,他本以为窦建德暴毙长安,李渊出尔反尔,对窦建德旧部留任河北的任命反悔,这些会让河北人怨恨反抗。
年前确实有一些窦建德旧部叛乱,但都是些小喽,李逸等总管刺史们,又抚又剿的,居然很快的就把局面稳定了下来。
他更想不到,面对河北战后的百姓饥困等问题,李逸联合几个总管,搞出了个什么债券,跟许多豪强大族达成认购协议,硬是弄到了一大笔钱,又从中原弄来不少粮食。
加上均田授地等政策,让河北不但没乱起来,反而越发的安定了。
他后悔自己怎么就没有再看准点形势才出手,急匆匆接受颉利的册封,然后起兵,本以为河北是一堆干柴,只差他这颗火星子。
谁知道他引突厥万余人马,又是火又是油的,硬是点不燃这柴。
“立即改道向望都县,走灵丘道,越恒岭至蔚州灵丘,再经飞狐北道至北面安边城,然后顺桑干河谷返回北燕州怀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