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死后,会留下遗诏。”曾国藩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传位给你。”
李鸿章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愕:“皇上!这.”
曾国藩苦笑一声:“少荃,你就别推了!”他摇了摇头,“如今的大周已经名存实亡了。不大周从来都没真正存过,它不过就是名教的火种罢了。咱们师徒做的,就是为名教保下这一团火种!少荃,说说吧,你打算怎么挑起这重担?”
夜风穿过马车的缝隙,吹得油灯忽明忽暗。李鸿章沉默良久,终于开口:
“皇上,等到了河中,我打算效法西周。”
“哦?”曾国藩微微抬眼。
“定王畿于费尔干纳群山环绕之福地,封五藩于大河之畔、绿洲之中。”李鸿章的声音低沉而坚定,“畿内行名教之礼,以存儒家元气;五藩则因地制宜,以安河中万民。”
曾国藩闭上眼睛,似乎在思索。半晌,他缓缓道:“好好一个‘畿内名教,五藩安民’。”
他睁开眼,目光如炬,其言也善:“但你要记住不要再想什么恢复中土,也不要折腾什么工业产业。河中还不如关中,我们没有那么多本钱去跟太平军拼枪炮。”
李鸿章深深一揖:“学生明白。”
“道不行,乘桴浮于海”曾国藩喃喃道,仿佛在对自己说,又仿佛在告诫李鸿章。
第二天黎明,号角声响起,队伍继续向西行进。
李鸿章领着数十个“洋枪骑士”,护卫在大周皇帝曾国藩所乘坐的四轮马车之侧,而在那辆四轮马车里,这位病入膏肓的大周天子靠在软垫上,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只是轻声念道:“少荃,名教的道就靠你了!”
美利坚,华盛顿。1861年6月6日。
白宫前的宾夕法尼亚大道上已经挤满了人。戴维斯总统和他的高级顾问咸丰并肩站在大理石台阶上,望着最后一队南军士兵踏着鼓点从白宫外走过。
罗伯特李骑着他那匹名叫“旅行者”的灰色战马,走在队伍最前方。他身后是五千名俄国雇佣兵,清一色的灰衣和米涅式步枪,靴子踩在石板路上发出整齐的咔嗒声。这些打过第九次俄土战争的老兵的脸上没有表情,仿佛只是去参加一场围猎。
“太慢了……”咸丰突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只有戴维斯能听见,“拖拖拉拉几个月,才凑出五万五千人,八十多门炮……这点兵力,怎么打垮北方?”
戴维斯的手指在西装口袋里捏着一枚金币那是佐治亚州议会送给他的纪念币,上面刻着“州权至上”的字样。
“美国总统不是独裁者。”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美利坚合众国的军队由各州民兵组成,联邦无权越过州政府强行征召。国会没有批准战争拨款前,我连一门炮都不能多买。”
咸丰侧过头,看着这位南方总统的侧脸。晨光映在戴维斯的金丝眼镜上,镜片后的眼睛中散发出的是一种不应该出现在的清澈咸丰心想:我和老六当年一定也和现在的你一样蠢,根本不知道大清是个什么东西!
“总统,您守护的到底是宪法……”咸丰轻声道,“还是棉花和种植园?”
戴维斯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他猛地转头,镜片后的瞳孔微微收缩:“赵先生,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远处,南军的炮兵车队正缓缓驶过。十二磅拿破仑炮的炮管看着倒是威风凛凛,只是已经过时.
“北方有工厂、铁路、钢铁……”咸丰望着那些大炮,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而南方只有棉花。总统先生,您真的相信,靠这些”他指了指正在行军的队伍,“真能打赢一场工业化战争?”
戴维斯沉默了片刻,突然笑了。
“赵先生,您不了解美利坚。”他从口袋里掏出那枚金币,在指尖翻转,“北方确实有工厂,但欧洲的列强都支持我们!”
他们也曾经支持大清.咸丰同情地看着戴维斯。
“英国兰开夏的纺织厂,每天要消耗我们南方五十万磅棉花。”戴维斯的声音中却带着近乎虔诚的笃定,“伦敦的银行家们可以假装关心黑奴,但他们绝不会让自己的机器停转。”
咸丰望着远去的军队,突然叹了口气。
“总统先生,您有没有想过……”他低声道,“如果有一天,英国人找到了新的棉花来源?比如印度?或者埃及?”
戴维斯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沉默。一名传令兵飞驰而来,在台阶前勒住缰绳,战马前蹄高高扬起。
“急报!北军的主力正在哈里斯堡集结!兵力至少七万!”
戴维斯的手指猛地攥紧了那枚金币。咸丰瞥了一眼他发白的指节,轻轻摇了摇头,然后语气肯定地说:“会赢的这次会赢的!但南方需要尽快集结更多的军队!”
第713章 明天太阳升起时,北方的工厂又会造出更多的枪炮
葛底斯堡,1861年6月15日。
晨雾还未散尽,罗伯特李已经站在葛底斯堡西南的小高地上,举着黄铜望远镜观察北方铁路线上腾起的一道道烟柱。露水浸透了他的灰呢军装,但他浑然不觉。
“谢尔曼上钩了。”他放下望远镜,对身旁的俄国指挥官说道,“他的主力正乘坐火车向葛底斯堡而来。”
距离他五步远的地方,俄国骑兵上校彼得沃罗宁正骑在战马上,眯眼观察雾气中若隐若现的教堂尖顶。他那匹顿河马的左耳缺了半块,是在第九次俄土战争中的巴拉克拉瓦战役中被英军用1853式恩菲尔德线膛枪给打飞的。
在那场战役中,工业化时代的英军用他们的精良枪械狠狠教训了还停留在农奴制时代的哥萨克骑兵.沃罗宁失去了半数的好兄弟!
而此刻他望着远处的晨雾,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让他一想到就心疼的克里米亚半战场!
不过这一次,他所属的阵营比他的俄罗斯祖国还落后,农奴制在这里都算是“先进制度”了!而他们的敌人则是一个人口(只算白人)比他们多三倍的世界第二工业国!
而那帮连农奴制都还没搞明白的奴隶主居然自我感觉还很好,觉得可以打赢.真是一群反动分子!
“北军有多少人?”彼得沃罗宁问,他的法语说得相当流利,没有一点俄国口音。
“七万,大多是刚征召的民兵,训练不足。”
罗伯特李毕恭毕敬地回答,在这个来自先进的农奴制国家,还打过两次俄土战争的“洋上校”跟前,罗伯特.李这个奴隶主可不敢端司令官的架子。
彼得.沃罗宁冷笑一声:“但他们有一个强大的工业国.如果我们不能消灭他们,一年后,他们就将成为难缠的对手。”
罗伯特李没有接话。他转身对传令兵下令:“按计划,让尤厄尔的师佯攻葛底斯堡镇,吸引北军主力!”
然后他才对沃罗宁说:“等他们被钉死在镇子里,我们再从侧翼包抄他们是活不到明年的!”
沃罗宁接过了罗伯特.李的话:“包抄的任务就交给我吧.哪怕他们不进镇子,我的哥萨克小伙子也能把他们给收拾了!”
谢尔曼站在葛底斯堡北面的铁路线上,望着远处升起的黑烟那是南军炮击镇子的信号。他的靴底沾满了铁轨旁的煤渣,军装口袋里揣着一把从宾夕法尼亚农场主家顺来的炒玉米粒。用火车运兵就是爽啊,他从哈里斯堡上车,躺在一节卧铺车厢里,一边吃着炒玉米粒一边“行军”,摇摇晃晃当中还睡了一觉。
“李想引我们进镇子。”他嚼着一颗炒玉米粒,对参谋们说道,“但我们不上当。”
他在地图上重重一点:“第一军、第二军沿铁路线推进,第三军守住小圆顶山。炮兵全部展开,轰击南军右翼.别舍不得炮弹,我们有的是,还有火车可以运!”
宾夕法尼亚的工业区就在背后,还有密密麻麻的铁路线可以运兵运弹药运武器所以能拼炮弹,谢尔曼是绝不会让手下去拼刺刀的。
参谋们却有点担心。一名年轻军官犹豫道:“将军,铁路沿线地形开阔,南军骑兵可能会……”
“南军骑兵?”谢尔曼嗤笑一声,“他们的骑兵也就欺负一下印第安人和墨西哥人,怎么可能冲得动咱们的火车?”他转向炮兵指挥官,“把十二磅炮全部调到铁路沿线,我要让李尝尝什么叫无限量炮弹!”
他没有注意到,沃罗宁的哥萨克骑兵已经悄悄绕到了北军左翼的树林里。那些哥萨克在马蹄上裹了麻布,嘴里咬着木片防止出声,活像一群神出鬼没的西伯利亚狼。
正午十二点十七分,北军第一军第三团的士兵们正沿着铁路线缓慢推进。二等兵威尔逊能听见自己钢制水壶与步枪背带碰撞的声响,这声音在诡异的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保持队形!”连长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注意两侧的”
一阵奇怪的呼哨声突然划破空气。那不是军号,也不是任何北美大陆上常见的声响这声音让威尔逊想起小时候在动物园听过的鹰隼尖啸。
铁路东侧的玉米地里,金黄的秸秆突然成片倒下。三千名哥萨克骑兵像黑色的潮水般涌出。
“上帝啊!”威尔逊身边的战友刚举起枪,就被一柄弧形马刀削去了半边脑袋。鲜血喷溅在铁轨上,立刻引来了成群的苍蝇。
沃罗宁骑着他的顿河马,亲自带队冲锋。他的军刀已经沾满鲜血,脸上却毫无表情,仿佛只是在执行一次再普通不过的例行任务。
“乌拉!”哥萨克们的战吼震碎了北军的防线。他们不像南方骑兵那样排成整齐的冲锋队列,而是分成数十个灵活的楔形小队,每个小队都像一把锋利的匕首,精准地刺向北军防线的薄弱处。
下午一点,被突然杀出的哥萨克冲了个措手不及的谢尔曼终于意识到局势不妙。不过他并没有马上选择认输撤退他麾下毕竟有7万大军!而且葛底斯堡镇外的小圆顶山还在谢尔曼麾下的第三军手里。
只不过南军的炮火已经开始覆盖山头了!
罗伯特李的80门拿破仑炮趁着沃罗宁的哥萨克骑兵反复冲锋北军战线的当口,已经运动到位,开始将炮弹雨点般砸向山顶和山脚下的北军列车了。
突然,一发炮弹击中了北军的弹药车,瞬间引爆了还没来得及卸下的弹药。爆炸的巨大威力一下就报销了谢尔曼手下的两个连他们正在那里搬运弹药,还把另一个正在掩护弹药车的一个连炸得东倒西歪。
沃罗宁的俄国步兵那些在克里米亚半岛上和英军、法军和太平军苦战了两年的老兵开始向山上推进。他们不像战场上的美国人那样,排着老掉牙的横队、纵队打排队枪毙,而是拉出松散的散兵线,在烟雾弹的掩护下,一步一步地向上爬,还会用米涅步枪精准地狙杀着北军军官。
一名北军的上校团长站在岩石上指挥,突然胸口爆开一团血花,仰面倒下,惨叫都没发出就一命呜呼了。
“狙击手!”旁边有人尖叫。
但没人知道子弹是从哪儿飞来的,失去了团长指挥的这个北军步兵团顿时就陷入了混乱。
而“乌拉!乌拉!”的呼喊声,则穿透了弥漫的硝烟,向惶恐的北军扑来。
不过沃罗宁的俄军步兵只有区区2000人,依旧不足以击溃人数多达7万的北军。
谢尔曼发现情况不妙,马上就调集足足一个师的援兵顶了上去,靠着人数上的压倒性优势,又把俄军逼退,暂时稳住了小圆顶山。
但战场胜负的天平,这时已经严重偏向了南军。
为了扭转颓势,谢尔曼决定进行最后一搏,他分出一个师的北军摸进了葛底斯堡镇只要能占领这座小镇,谢尔曼就还有机会击退南军,否则他就得退回哈里斯堡去了。不过这些列着纵队冲进城镇的北军很快就遭到了提前进入的南军猎兵的射杀!
这些来自弗吉尼亚、北卡罗莱纳、南卡罗莱纳的富家子弟个个都是狩猎好手,枪法可比那些刚刚从工厂里出来的北军新兵强太多了。很快就杀得那个北军师损失惨重!
下午四点二十分,小圆顶山的北坡已经变成了屠宰场。谢尔曼在二十分钟前终于下令各部沿铁路线北撤。而北军第三军第五团的士兵们趴在花岗岩的缝隙间负责殿后。
“装弹!”连长哈德森的声音已经嘶哑。他的左耳在半小时前就被南军的炮弹给震聋了,现在只能靠右耳勉强听见子弹呼啸的声响。
列兵格林哆嗦着将纸壳弹塞进枪管,却发现自己的拇指被枪膛烫出了水泡。他抬头时,正好看见山坡下方那些沉默前进的灰色身影阿拉斯加公司步兵团的士兵们像机械般精准地交替掩护,米涅步枪的枪口时不时闪出一团团枪口焰。
“该死的南方佬,他们居然请来了.”格林的话没能说完,一发子弹已经精准地穿过他的眉心
三百码外,俄国狙击手瓦西里缓缓收起手里的米涅枪缩回了一块巨石。
而在他的身后,南军冲锋的军号已经响彻了整个战场发现北军开始撤退的罗伯特.李准将终于投入了他的全部兵力发起了总攻!
当夜幕降临时,葛底斯堡镇的酒馆里挤满了南军军官。威士忌的醇香混合着血腥气和火药味,形成一种奇特的胜利气息。
罗伯特李站在酒馆二楼的露台上。他手中握着刚刚收到的战损和战果报告:阵亡3500余人,伤5500余人,其中俄国雇佣军的伤亡总数超过800而北军的损失大约是南军的1.5-2倍。
在他身后,沃罗宁正用伏特加清洗军刀上的血迹。酒精顺着刀身的血槽流下,在橡木地板上积成一个小小的红色水洼。
“上校,”罗伯特.李突然开口,“您觉得我们今天打得怎么样?”
这个俄国人停下动作,刀尖悬在水洼上方:“在克里米亚,我们管这叫‘流血换来的喘息’。”他举起酒瓶灌了一口,“明天太阳升起时,北方的工厂又会造出更多的枪炮。”
远处突然传来隐约的蒸汽机车的汽笛声,那是北军正在登上火车向哈里斯堡撤退北军虽然打输了战役,但他们并没有失去撤退的气力,乘坐火车行军的北军比他们的对手保留了更多的体力。
而且他们在撤退时干净利落地抛弃了所有辎重和重武器,甚至连口粮都可以抛弃而从华盛顿一路走来,又苦战了一下午的南军,在追出不到十英里后,就已经筋疲力尽,不得不收兵返回葛底斯堡。
至于进攻哈里斯堡,将北军彻底赶出蓝山以南和萨斯奎哈纳河的事儿,恐怕还得再打一次甚至两次会战才有可能做到,而南方的国力有限,根本不可能连续发起战役,至少得休整一两月,把兵力补充、扩充到七八万人,才能再打下一场战役.
这时李将军突然意识到,这场胜利就像此刻手中的电报一样轻飘飘的,随时可能被夜风吹走。
第714章 林肯:欲使美利坚伟大,就必先广招移民!
天刚蒙蒙亮,萨斯奎哈纳河西岸小城哈里斯堡的街道上已经挤满了人。妇女们抱着孩子,男人们扛着行李,都在往火车站的方向跑。车站的告示牌上贴着最新战报:“葛底斯堡失守,南军逼近。”
刚刚从火车上下来的谢尔曼站在宾夕法尼亚铁路局的调度室里,脸色铁青地看着自己麾下的败兵从一节节车皮里面钻了出来,大部分人都两手空空,简直狼狈到了极点。
如果不是有火车把这些人拉回来,他的宾夕法尼亚军团恐怕就要让该死的南方佬追得全军覆没了。
“将军,这是各军统计的剩余人员清单。”年轻的参谋官哈德森声音发颤,手里的清单被穿堂风吹得哗哗作响。
谢尔曼接过参谋官递来的清单扫了一眼,找到了几个扎眼的阿拉伯数字。第1军剩余人员1.55万人,第2军剩余人员1.63万人,第三军1.18万人。三个军合计4.36万。
这是扣除死亡、失踪、重伤后的数目。除了这些人之外,三个军合计还有七八千需要转送到后方医院治疗的伤兵。
之前他带着去葛底斯堡的军队有6.5万,减员2.14万.当然了,肯定还有一些没赶上坐火车的会陆续跑回来。再加上留守在哈里斯堡和约克镇的五千人,宾夕法尼亚军团可用之兵怕是只有5万出头了。
“给纽约发电报,告诉总统,我们在葛底斯堡打了败仗,损失约2万人。”谢尔曼沉默了一会儿,又道,“部队的装备损失严重,需要尽快补充3万支步枪、100门大炮.还需要大量的新兵!”
话音未落,调度室的门被猛地推开,萨斯奎哈纳河上的暖风灌了进来。哈里斯堡铁路站的站长老约翰摘下自己的鸭舌帽:“长官,需要转运去后方的伤兵都已经上车,剩下的空车厢不多了。”
谢尔曼走到窗前,看着站台上拥挤的人群。一个裹着头巾的老妇人正试图把一个小女孩举上车厢,孩子的哭声被汽笛声淹没。
“先送妇女儿童去费城。”谢尔曼说,“同时征召所有的成年男性挖战壕,我们必须保卫哈里斯堡!”
白宫的宴会厅里,煤气灯把每个人的脸都照得发亮。戴维斯总统的银酒杯在长桌上磕出清脆的响声:“先生们,为美利坚的棉花干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