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举杯,法国生产的葡萄酒在英国生产的玻璃杯中晃动。咸丰轻轻抿了一口,目光穿过窗户上的英国玻璃,落在远处港口的帆船上。那些船很快就会把南方的棉花运往英国,再把英国的武器运回来。但咸丰知道,这改变不了什么。
“赵主教,”戴维斯凑过来小声问,“您真的认为我们只要退出联邦就毫无胜算?”
咸丰放下酒杯,从怀中取出一本小册子:“这是我写的《反经》摘要,已经请人翻译成英文。里面有中国两千年来的造反案例,成功的,失败的您可以参考。”
戴维斯接过册子,翻开第一页,上面用红笔圈着一行字:“诸侯之反,最忌首鼠两端。”
夜深了,客人们陆续告辞。咸丰站在门廊下,看着马车一辆辆离去。千代子为他披上外套:“老爷,您觉得他们会听您的建议吗?”
“不知道。”咸丰望着星空,“但没关系,南方的成败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又能上桌了.”
“又能?”千代子一愣,“为什么是又能?”
咸丰一笑,拍了拍这个头脑有点简单,但非常听话的妻子:“不要想那么多,只要跟着我,看着我如何搅动美利坚的风云就行了!”
第694章 咸丰:选不上就进军华盛顿!
大阪城的初春,寒风依旧凛冽。护城河的水面波光粼粼,倒映着高耸的城墙。这座原本属于德川幕府的军事要塞,如今已落入了真约派之手,还被改造成真约派日本总主教的驻地。
弗里德里希这会儿正站在大阪城的高墙上,点头望着城外道路两侧肃立的武士。他们身穿统一的黑色阵羽织,胸前绣着金色的“稻穗十字纹”,腰佩太刀,肩上扛着崭新的天历三年式线膛枪这是目前太平天国和朝鲜天国陆军的制式武器,洪大全也给真约派装备上了。
“这哪里还是教派?”白斯文叼着烟斗,眯眼打量着城外的真约派武士团,“这分明就是日本的一家封建领主嘛!”
弗里德里希低头记录着所见所闻,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东行漫记》第二部,1860年2月,大阪。日本的真约派显然已经彻底日本化,从一个宣扬‘天下大同’的进步教派,蜕变为宗教军事集团。”
白斯文扫过弗里德里希的笔记本,随即冷笑道:“何止日本?如今的太平天国不也变成了官僚勋贵统治的国家?二十万‘老兄弟’成了勋贵国人,他们的子弟可以保送陆海军少年军学堂,而其他人想当官就得考试科举制度又回来喽!”
弗里德里希点了点头,道:“其实太平天国搞得还是比较公平的,虽然开了少年军学堂到陆海军学堂的后门,但是这些勋贵子弟如果想当文官或想上大学,还是得和普通人一样考试的。”
“这不就是大宋、大明、大清差不多的路数吗?”白斯文呼出一口烟雾,“而杨秀清的太平军在朝鲜,也正在变成‘新两班’!已经把当官的路子给垄断了。”
弗里德里希苦笑道:“朝鲜天国的机会太少了.杨秀清麾下有十万新老兄弟,把上升通道都垄断了也不够他们分啊!”
正说着,远处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一支由武装巫女和武士组成的队伍缓缓走来,人数超过两千。巫女们身穿白衣绯,手持长刀,齐声吟唱着和歌:天照神裔降蓬莱,稻穗垂恩涤尘埃。侍奉二王承天意,樱花纷落天门开
歌声悠扬,却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虔诚。队伍中央是一顶三十六人抬的朱漆大轿,轿帘低垂,隐约可见里面端坐的身影稻子,杨秀清的“神妾”,即将接任日本真约派副总主教的女人。
当队伍抵达总主教堂大门时,道路两旁的日本信众齐刷刷弯腰鞠躬,如同迎接一位藩主,是在迎接一位“女将军”!
稻子的轿辇缓缓行进在大阪城外的大路上,三十六名壮汉的脚步声整齐划一他们都是真约派的武士,也是她楠本稻子的“直参”。
稻子端坐在轿中,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胸前那枚黄金十字架。这是临行前那夜,杨秀清亲手为她戴上的。十字架背面“东王永耀”四个汉字就是她在日本的使命。
“日本不过是个银矿.”她记得杨秀清说这话时,手指正划过朝鲜地图上的平壤城,“朕要的是这里的钢铁厂,是这里的兵工厂。”他的指甲在朝鲜半岛上留下一道浅浅的划痕,却连看都没看旁边摊开的日本地图。
稻子当时跪坐在他脚边,小心翼翼地为他斟酒。“东王陛下,日本武士骁勇善战,若能收服.”
“哈!”当时杨秀清突然大笑,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朕的日本女将军倒是忠心。不过”他的拇指重重擦过她的嘴唇,“朝鲜才是朝鲜天国的根本。至于日本,能挖多少银子就挖多少银子,能征多少壮丁就征多少壮丁吧!”
轿辇突然颠簸了一下,稻子回过神来。透过轿帘的缝隙,她看见道路两旁鞠躬的百姓,看见全副武装的武士向她行礼。这些都将成为她的臣民,她的武士
“东王陛下!”稻子用细不可闻的声音低声道,“贱妾一定会将日本国双手奉到您的脚下,贱妾还会让您知道.日本才是您最锋利的武士刀!朝鲜.根本不值一提!”
大殿内,两百名真约派各藩代表和公卿跪坐两侧,气氛肃穆。洪大全端坐在主座上,身旁是他的女武士局长兼首席家老千叶与那。这位名震日本的女剑豪,如今统领着三百名“总主教直参武士”,即将跟随洪大全远赴北美。
当稻子踏入大殿时,千叶与那突然起身,拔出短刀割断自己的一绺黑发,高举过头,奉到了洪大全跟前,还朗声唱道:“玄海浪涌接苍穹,圣使西来破迷蒙。真约如剑斩妖雾,东瀛始见旭日红。”
三百武士也齐声应和,用和歌向他们的主君表示忠诚。
已经进入大殿观礼的弗里德里希低声对白斯文道:“他们不是在送别一位宗教领袖,而是在送别一位即将远征的封建领主。”
白斯文冷笑:“北美可不是日本,那里人人有枪啊!”
这时,洪大全突然站起身,然后转身望向大殿中的祭坛。
十岁的楠本高子跪坐在祭坛旁,纤细的双手捧着一柄造型古朴的长剑天王剑,象征真约派在日本的神权。她低垂着眼睫,稚嫩的脸庞在烛光下显得格外肃穆,仿佛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场合。
洪大全缓步走到她面前,粗糙的大手轻轻抚过她的发顶。
“高子,从今日起,你要侍奉稻子大人,如侍奉我一般。”他的声音低沉而威严。
高子抬起头,漆黑的眼眸清澈而坚定:“是,父亲大人。”
洪大全接过天王剑,转身就将宝剑郑重地递给已经跪伏在自己脚下的楠本稻子。
“此剑乃天王所赐,代天行道。”洪大全的声音回荡在大殿内,“今日起,日本真约派,便暂时交予你了。”
稻子双手接过,指尖微微发颤。她低头凝视着剑鞘上的纹路,轻声道:“洪大人……稻子必不负东王与公之期望。”
洪大全嘴角微扬,却无笑意,也不再多言。只是最后看了一眼高子,小女孩依旧跪坐如松,目光沉静。
“高子,从今往后,你就跟随你的母亲吧!”
高子深深叩首:“是。”
洪大全满意地点头,随即转身,大步迈向殿外,千叶与那率领三百直参武士紧随其后。
稻子望着洪大全的背影消失在殿门外的阳光下,手指不自觉地抚摸着剑柄。高子依旧安静地跪在她身旁,神情显得有点忧郁。
“母亲大人。”高子忽然开口,声音轻如落雪,“您会带我去见吴王殿下吗?”
稻子一怔,随即笑了。
她低声道:“会的.等你再长大一些。”
与此同时,美国南卡罗来纳州查尔斯顿,奥哈拉家的宴会厅里,民主党全国代表大会正陷入一场激烈的争吵。
“分裂联邦?那是叛国!”伊利诺伊州参议员斯蒂芬道格拉斯拍案而起,手中的《宪法》抄本被他攥得发皱。
“联邦若不能保护我们的制度,我们就有权退出!”副总统约翰布雷肯里奇冷冷回应,这位年仅39岁的肯塔基美男子此刻面色阴沉。
咸丰则坐在角落,手里把玩着罗耀国给他的《小先知书》这本书里记载着这场民主党查尔斯顿大会和之后的巴尔的摩大会,这两次大会开下来的结果,就是原本就已经处于劣势的民主党一分为二。
一个党,推出两个候选人去角逐白宫!
这让他想起当年大清灭亡前,他和恭老六和那拉氏的连番恶斗大难临头,内部还在狗咬狗。
南卡罗来纳州长猛地站起,指着道格拉斯怒吼:“你们北方靠高关税吸我们的血!查尔斯顿港去年被抽走三百万美元关税!”
宾夕法尼亚代表拍桌反击:“没有联邦军队,你们的棉花早被海盗抢光了!”
当道格拉斯说出“可以讨论逐步废奴”时,十二名南方代表直接摔门而出。咸丰注意到杰斐逊戴维斯的手按在了左轮枪套上只是不知道他想把子弹射向谁?
深夜,戴维斯和布雷肯里奇秘密拜访咸丰。
“赵主教,您认为我们该怎么做?”戴维斯低声问道。
咸丰展开美国地图,用烟斗在南北分界线上画了条红线:“你们应该推道格拉斯去选总统他的支持率比你还高啊!”
“什么?!”布雷肯里奇几乎跳起来,“那个叛徒?”
咸丰冷笑:“你觉得他选得上吗?”
“选不上!”布雷肯里奇摇摇头,“绝对选不上.现在北方自由州压倒性的支持共和党,党内估计,共和党的候选人至少可以拿150张选举人票,我们民主党稳拿下南方11州中的9个州,总共72票,还有个该死的宪法联合党这次也要推人参选,号称走中间路线,总能有20-40票.我们没有胜算。”
“既然没有胜算你争什么?”咸丰瞪着布雷肯里奇,“自乱阵脚吗?”
“我,我得让美国人民知道,如果他们不支持我们保留奴隶制,我们南方各州就要退出联邦!”
“这”咸丰连连摇头,“退出联邦是找死!你们要赢就得这样干”
他翻开《反经》,指着其中一页,“你们准备好枪炮,等选举计票之后,就以‘选举舞弊’为由发兵华盛顿!先下手为强,把美国的首都控制起来!”
第695章 赵四,你怎么那么坏啊!
“什么?发兵华盛顿?那不合法!”
听见咸丰提出“先下手为强,发兵华盛顿”的建议,南方民主党的激进好战派布雷肯里奇顿时就炸了,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咸丰,好像在说:你怎么可以这么坏?选不上就发兵华盛顿.这是人干的事儿吗?
而咸丰也懵啊!这个布雷肯里奇是什么思路啊?这也太清奇了吧?你天天在那儿喊打喊杀喊脱离联邦.这是造反啊!然后来一句进兵华盛顿不合法!
难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合法的造反?难道洪秀全在金田造反是合法的?还是他大清老祖在东北老林子里造反合法?
“我的副总统大人!”咸丰咬着牙道,“你说进兵华盛顿不合法,你天天喊退出联邦就合法了?”
“退出联邦当然合法!”布雷肯里奇用雄辩家的语气对咸丰说:“宪法第十修正案规定‘未授予联邦的权力由州保留’,这说明主权在州,只是由州授予联邦,州有权在联邦侵犯州权时退出,这是宪法赋予每个州的隐含权利!”
还隐含权利.咸丰差一点给这个天真烂漫的美国副总统逗乐了,权力斗争的事情,哪怕白纸黑字写了,哪怕指密西西比河为誓了,也是说不认就不认的。
你还什么隐含权利.那就是没有写清楚啊,就你在那儿自说自话,人家会认吗?
你就算没念过书,但凡在天桥底下听人说过《三国演义》评书,也不会那么天真啊!
对了,你多半连《三国演义》评书都没听过.没文化真是太可怕了!
想到这里,咸丰就耐着性子对眼前这个美国副总统道:“副总统先生,我先假定你那个什么隐含权利北方自由州是认的。”
布雷肯里奇一脸傲然:“他们如果不认,我们南方的民兵会用火枪逼他们认!”
咸丰同情地看着这个连《三国演义》评书都没听过的美利坚“大男孩”纯真的蓝眼睛:“副总统先生,让我们来推演一下吧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们南方几个州依据这个隐含权利退出了联邦。那是不是说南方几个州和美利坚合众国就属于两个国家了?”
“当然!”布雷肯里奇道,“我们各过各的。”
“是吗?”咸丰笑道,“你们美国老早和墨西哥不也是两个国家?你们为什么去侵略人家,还夺了人家一半还多的领土?”
“那是他们墨西哥人不允许得克萨斯独立。”布雷肯里奇正色道。
“墨西哥人不允许他们的领土被你们美国移民拿去独立难道有什么错吗?”咸丰瞪着三角眼问。
“这这当然是错的!”布雷肯里奇马上换上了一副霸权主义的嘴脸,“赵主教,请您搞清楚,美洲是美国人的美洲!”
“嗯,”咸丰笑着道,“说的好等你们退出联邦,你们就不是美国的一部分了,美洲就是人家的了。而你们.就是另一个墨西哥了!你们就是一个人口只有美国四分之一,工业只有美国四十分之一,而且还挺有钱的农业国。
对了,你们还在实行野蛮的奴隶制!副总统先生,你觉得北方的那些美国老爷会放过你们?你自己好好想想,如果现在美国边上有这么一个又富有,又没什么工业,人口只有美国四分之一五分之一,还实行罪恶的奴隶制的邪恶国家,你就不想入侵一下?就算你个奴隶主心善,不干欺负人的事儿,那些北方佬呢?他们也那么善?”
布雷肯里奇脸色都变了。坏了.我一退出就从美国变成另一个墨西哥了。北方佬那么坏,怎么可能不来抢劫?等等,我有棉花!
“不不不”布雷肯里奇一本正经地说,“我们有棉花,没有人敢对棉花宣战!”
“有棉花?”咸丰心里头那个同情啊.这个什么美国副总统是个傻子吧?棉花顶屁用!我的大清当年还有丝绸、瓷器、茶叶.有什么用?我的大清不照样没了!
“副总统先生!”咸丰苦笑着说,“人家北方有钢铁,有战舰,有枪炮,有你们四五倍的人口你们有什么?有棉花?难道你们要用棉花砸死北方佬?”
“英国人需要我们的棉花!”布雷肯里奇用一种近乎虔诚的语气说,”如果没有我们的棉花,英国的纺织厂就没办法开工。”
咸丰嗤笑道:“他们还可以让印度人、埃及人帮他们种棉花,最多就多饿死一点印度人,英国人根本不在乎!所以没有了美国的棉花,英国的纺织厂也不会关门大吉,最多就是减一下产减产涨价,赚得也许更多了!而且,你们这些前美国人,不就是七八十年前反对英国统治的叛贼吗?你们竟然指望英国人不计前嫌,为了一点棉花就为你们死上几万或是十几万人?你们美国人闹独立的那次,英国也就死了四五万人便放弃了。而要在北美洲的东海岸打败美国,迫使美国放弃南方的十一个蓄奴州,英国得死多少?副总统,您真的那么确定英国人会为了棉花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吗?您是不是已经问过帕默斯顿子爵和阿尔伯特亲王了?”
这事儿.还要问啊?布雷肯里奇傻愣愣地看着咸丰。
咸丰则是一声叹息:这傻子副总统是在这事儿上想当然啊!
“副总统先生,”咸丰望着这个傻乎乎的美国副总统道,“我想您一定没有从帕默斯顿子爵或阿尔伯特亲王那里得到任何承诺吧?英国刚刚经历了一场对俄战争和一次席卷印度的叛乱他们对于马上再卷入一场美国内战的兴趣能有多大?”
“内,内战?”布雷肯里奇又是一愣,“怎么变成内战了?”
“当然是内战!”咸丰道,“既然北方一定会入侵南方,那么他们为什么还要承认你们有权退出联邦?那个什么隐含权利.都不是明文,他们为什么要认?直接宣布你们是叛贼不好吗?这样他们就能名正言顺把你们当叛贼剿了。”
又绕回来了!
布雷肯里奇挠了挠脑袋,好像是这么回事如果南方成功退出联邦,那坏了,南方就不是美国,而是墨西哥第二!隔壁的北方佬那么坏,肯定会来入侵啊!既然北方佬一定会入侵,那他们干嘛要承认什么隐含权利?发兵讨伐叛贼不好吗?所以南方十一州的独立根本就没戏。
既然独立没戏,内战一定会爆发,那么.南方是不是应该先下手为强?
想到这里,布雷肯里奇看向戴维斯:“杰斐逊.美国人民会支持我们吗?”
“这个.”戴维斯也没底。
“副总统,参议员,”咸丰这个时候又拿出一份从民主党大会上顺来的民意评估报告,“这份报告上的评估结果.它准吗?”
“准啊,”戴维斯说,“这是党内的专家评估的,准确度是相当之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