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红炎的扩散，郑吒感觉耳边少了什么……是了，从他进入这个诡异的地下车库开始，其实就有一种几乎听不到的频率在整个空间里回响。对常人而言，这种声音就和不存在一样，但却可以潜移默化地影响他们的心理和行为。
所以很多人在这类环境里，逐渐会听见召唤、驱使自己的声音，而且内容不尽相同……有的是自己渴望的，有的则是自己恐惧的，最终被这些声音导向绝路。
但真正作祟的，其实是他们听不到的东西，以及各种环境的影响。否则，还每个人都定制一个困境不成？
这个空间里的干涉，似乎量级不低……否则，郑吒早就应该察觉到，而不是在消失之后才意识到差异。虽然自己没有被真正影响，但一时不察，也可以说明对方的层次了。
“不会真是克总吧？”郑吒自言自语，他虽然思绪颇多，但脚步可一直没停下。之前他看到的电梯离这里本来就不远，随着红炎空间的推进，一片片扭曲被焚为虚无，露出了最简洁的路径。
郑吒几步就走到了电梯之前，根本不需要抬手，电梯门就软了下来，然后悄无声息地塌倒在了漫无边际的海水里。
外面却是一片阴暗的天空……一片阴沉的大海。
大海并不平静，甚至可以说是波涛汹涌，但在压抑的氛围之下，这海依然给郑吒死寂的感觉。
翻滚的死寂……就如同一个活死人。
郑吒抬眼就看到了海天相接处的玄奥……那是一座遮蔽了一切的巨城，远远一看，就是庄严与亵渎、华丽与污秽的杂糅。和穆翔说的一样，建筑的结构全然是反常的，巨大到不可能出自地球的石材扭曲出这样的建筑。
明明是石块的凸面，都不需要转变角度，就又显示为凹面……
但郑吒还是很淡定，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表，时间的流动又恢复了正常。距离回归主神空间只有二十四个小时多一点了，刚刚在地下车库里耗的时间，让郑吒有些摸不着头脑。
“所以主神到底要不要给我上强度？”郑吒有些莫名其妙，“按照那个速度，我在里面抽根烟就回去了吧。”
虽然郑吒把事情想简单了，但他也不是怕事和省懒的主，直接一步踏出，脚下腾起暗红色的火焰。带着龙鳞的蝠翼再度撕裂他的衣服，郑吒就这么一步一道红炎，如同步步生花般，踏着不知翻涌还是死寂的海，走向远处的拉莱耶。
郑吒看似闲庭信步，却转眼间跨越了不知多远。在他眼中，拉莱耶已经遮住了天空。随着他的脚步，一股较赛伊格亚强得多的气息从海雾里显现。
“你就是被蒸汽船干碎的那位？”郑吒有些轻佻地说，然而他的双眼已经一片茫然，手也不自觉地摸上了自己的鼻梁。
“原来主神是这个意思……”郑吒淡淡地说，“那我只需要将你杀死就是，其余的交给他了。”
沉默的巨影从海中探出脑袋，在海雾之后显出它八爪鱼一般的脑袋。那些触须蠕动起来，摩擦出喋喋不休般的呢喃。
“你不会是在等我上头吧……上你的头。”郑吒喃喃道，他右脚一抬，就要踏向克苏鲁巨大的脑袋。
海水忽然沸腾起来，并非被红炎所灼烧，也并非由眼前这巨大的身体搅动……无数只鳞片密布的手爪从海水里探出，这些手比大海泛起的波涛还多，直直抓向郑吒的脚腕。两道略逊于赛伊格亚的气息从身后的大海里升起，彼此相呼应，但都牢牢锁定了郑吒。
在头顶的巨城之上，有无数长着章鱼脑袋的人形从一个又一个乍看不知凹凸的黑暗洞口里涌出，从高空坠落，带着杂乱而同样的呢喃奋不顾身地扑向了郑吒。
下一刻，沸腾的海水裹着死寂向四面八方炸响，恐怖的冲击将无数星之眷族和深潜者轰为碎末。但前者还在呢喃，后者随着父神达贡和母神海德拉的同吟翩翩起舞，在狂暴的海水和涌动的肉体中合唱。
它们共同的神明站了起来，遮天蔽日的身形比拉莱耶的最高处都要高。臃肿的绿色身躯和破败冗余的双翼遮住了仅存的最后一缕天光，只有三只闪着红光的的眼睛注视着郑吒。
一股若有若无的精神波动笼罩了这片大海，让狂乱的星之眷族与深潜者沉默了片刻。接着，它们以更加疯狂的状态从上下四方涌向了郑吒。
这一刻，天与海都只属于这宏伟的存在……一切组合成一个满是疯狂和恶意的世界，而在世界中间，只有郑吒一个人而已。
“很强，但还是障眼法而已。”郑吒就悬在海面上轻笑，脚下的、周身的红炎以某种奇异的方式律动，将悄然袭来的精神波动消弭无形。下一刻，红炎以狂暴的螺旋炸开，如同一片无边的红云，横亘天海之间。
原本只有些许的龙鳞覆盖了蝠翼，在原有的基础上再度勃发，龙鳞蝠翼！
两团带着滔天斗志与疯狂杀意的红炎自肩头浮现，四道暗红色的螺旋气流在身侧展开，三头六臂！
肉体与红炎的界限在这一刻模糊，却不知郑吒是红炎、红炎是郑吒……暗红色的身形在这灰暗的天海之间，在这咆哮的火流之中都只是一个小点，却仿佛成为了绝对的中心。
“红莲变！”
第164章 抢
当穆翔发现郑吒消失时，他推了推眼镜。
“具体手段我还不敢肯定……但无论从上难度还是阻止位面毁灭的角度看，主神都会给郑吒指路的。”穆翔自言自语，“想划水是不可能的。”
现在最让他担心的其实是留在酒店的其余队员……尽管缴自北炎洲队的三个防护道具都已经分发，但毕竟不是全然保险。
如果自己没猜错，真到了要命时刻，张杰肯定会发威……但这么押宝，穆翔总觉得自己在算计张杰，搞得跟压榨剩余价值一样，却是不爽。
穆翔早就猜到会有如今的境况，以先前那个深渊世界的体量，在这种位面搞出类低纬度侵蚀，可太容易了。毫无疑问的是，《战栗黑洞》的难度已经被提到极高了，这让穆翔也有了些无奈。
现在的中洲队是什么水平？无论是每个资深者的强化，还是团队配置，还是护身道具的分配，放原著里都是富到流油的土豪。然而为了拿下更多的奖励，穆翔不得不做出分兵的决定。
全员一个A级支线剧情和一万五千点奖励点，值得拼一把了！
但必须承认的是，穆翔现在的决策，和他自己实力的削弱也很有关。在深渊世界的一战，穆翔能活着回来都已经是精打细算的结果了。虽然阻止了一次入侵，成功把战线拉到回归主神空间之前，但身体和精神付出的代价也是极高。
穆翔现在的战斗力，大概也就比刚兑换A级氪星人血统时强一些。不玩命的话，大致和极昼会的公使一个水平。算上他不怕旧日支配者的侵蚀，应该只能应付一个旧日支配者。什么一拳一个小朋友，硬捍最强旧日支配者，暂时只能靠做梦。
如果真有和诅谢坤一个级别的旧日支配者降临现实，或者重现一群旧日支配者围攻……穆翔只能且战且退，想办法完成位面救赎，或者憋到最后时间再衔烛拼命了。
因此目前中洲队的最强战力，显然是郑吒……但是救赎位面什么的，郑吒又不在行。什么，你问穆翔在不在行？
穆翔没吃过猪肉，但好歹见过猪跑啊！
现在郑吒消失了，穆翔反而放心了一些，事情仍然朝着他的预期发展。而中洲队所面临的风险与收益对比，也在穆翔的可接受范围内。
穆翔早就和队员们摊牌了，他说明白了风险与收益的关系……总的来说，穆翔有七成到八成的把握。
他又不是搞五五对赌的楚轩，七到八成，已经足以让他和中洲队开冲了。
无论是在现实世界还是轮回世界，穆翔都最喜欢事情在掌控之中的感觉。虽然做事一定会前走三后走三，留足余地和后手，但能不用就不用。毕竟一个是布局与预设，一个是执行与修正。最终结果好，并不代表计划本身成功。
如果可以，计划本身就很成功……才是最有成就感的嘛。
“让我来看看……深渊世界到底是怎么入侵的呢？”穆翔自言自语。他正在满是扭曲光影和灰色迷雾的城市里漫步……为什么叫漫步？上一秒还在时代广场，下一秒就从哥大书店出来了，能不叫漫步么。
嗯，手里还多了本萨特凯恩的小说。
“能别强买强卖吗？”穆翔骂了一声，把这本看过一遍就不想再看的小说给甩了出去。
穆翔的精神几乎是完全没问题的……先前受到的侵蚀，已经被三阶基因锁和超级大脑牢牢压制在思维的最深处。别说如今的纽约如何如何，除非他再次看到深渊世界天穹之上那个无比恐怖的存在，或者再进深渊世界被灌信息，不然没可能侵蚀爆发。
然而纽约的怪诞，就是能影响到穆翔，以及刚刚消失的郑吒……因为这个城市本身就被扭曲了，并非他们主观被迷惑。虽然不知道其余城市如何，但想来都不会好到哪去。
这个世界已经走到了尽头……这是毫无疑义的。穆翔对此并不意外，让他想骂人的是文明之理的迟钝。几乎可以肯定文明之理被迷惑了，所以深渊世界才能如此入侵。
等等……刚刚消失的郑吒？
穆翔心头一跳，时空间的违和让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
他只是从书店里走出来啊，这就又过了三个小时。
“时间的快速流动，一定不是主神所为……而是深渊世界希望我们赶紧滚蛋。”穆翔推了推眼镜，“但深渊世界也不足以压过主神，这种小伎俩耍个一次，我们不抵抗，主神都要帮我们抵抗了。不然，主神放轮回小队来制造因果、改变位面，结果轮回小队和反派搞py交易？涉及位面救赎的大是大非，主神不会搞什么‘降低难度是智慧，也是进化的体现’。”
然而现在的问题是，穆翔不懂激活文明之理的方法……他做不到画个阵就具现文明之理，于是局势等于是深渊世界在疯狂入侵，文明之理在睡大觉，只剩下穆翔和主神干瞪眼。
“主神呢主神呢救一下啊！”
无法，穆翔只能开始选择性地击杀怪物……很显然克苏鲁的现世，是深渊世界的一步棋。这个克苏鲁不完全遵循星辰归位才能活动的原著设定，而是有自己，或者说属于深渊的一套逻辑。它应该是早就被埋在现实世界的暗手，只是现在才借助混淆现实的幻想具现而出。
不然穆翔在深渊世界就应该见过它……哦不，揍过它了才是。
之前的侵蚀，从刚开始的读者发疯，再到后来的精神传染，再到后来的全球畸变，其实都是人类的幻想与现实的混淆。必须要大量的感染者聚合，才能产生恐怖的大畸变，然后拉扯出最弱的旧日支配者。
假如这部恐怖片简单点，这应该就是深渊的唯一手段了。然而并不止如此！
随着侵蚀的传播，幻想与现实的混淆已经不止于人类了。可以说，整个现实世界都处在吸嗨了的状态，这才是全面的混淆啊……虽然暂时不足以形成仪式，拉扯出某个存在，但要让一个早就埋在现实世界的暗手启动，可太容易了。
而现在，克苏鲁就扮演着赛伊格亚之前的角色……作为旧日支配者，它现在就是深渊世界位于现实世界的最大锚点。
穆翔不是没有想过，如果在刚开始就把感染者全都杀死，是否会好一些？现在看来，几乎没用。这种感染的手段可比呼吸传播什么的都高效多了，真要斩尽杀绝，恐怕没除完美国的感染，纽约就率先完成去城市化了。
他都已经把《战栗黑洞》翻拍成电影的可能性扼杀了，种种措施，都只是让战线被拉到最有利于自己的状态而已。却不知是时也命也，还是主神有意为之？
穆翔行走在扭曲怪诞的城市里，把一切具有星之眷族和深潜者特征的怪物扼杀。虽然不能减弱世界范围的沦陷，但这些家伙毕竟是克苏鲁的子民，万一它们整个大活就容易有意外了。
现在不宜离开作为故事重要地点的纽约，也没法进入中洲队的酒店……正是空闲的时候，刚好能让他扼杀各种意外。
顺便看看此时还没绝版的建筑……双子塔。
至于文明之理的具现，穆翔敢打赌，主神是站在自己这边的，只需等待……虽然自己也有些焦急，但也只能等待！他确信主神会帮自己去到最终的决战……
否则，主神在这场恐怖片的所作所为，以及让穆翔拿到的道具，就毫无逻辑可言了！
不出穆翔所料，在进入第三十天时，期待已久的场面终于出现了……一道通天彻地的光柱在远方闪现，当穆翔拔腿往那边跑时，他竟然踩空了……
接着，穆翔踩到了不一样的地面，脚感很舒服。
【嗯？】
穆翔发现周围的环境完全变了……四周是无垠无色的空旷，只有脚下有些感觉。
他好像站在一本书的封面上，但他看不到这本书有多大，也看不到书名什么……周围什么建筑都没有，空旷之中，只有穆翔站立，以及在远处的封面上竖立的光柱。
下一刻，主神不再冰冷死板的提示在穆翔耳边急促响起：“一小时内破除光柱，否则全体抹杀！”
【终于等到了！】
没等穆翔欢欣和紧张的情绪一起涌上心头，就有一阵紊乱混沌的精神波动冲进了这片虚无的世界……仿佛是在寻找什么，又仿佛是被驱赶过来。
感知到这精神波动的一瞬间，穆翔的脸上露出了笑容：“郑吒，干得漂亮！”
接着他脚下一动，整个人划出刺耳的音爆，径直往远处通天彻地的光柱冲去。
那团冲进此处的精神波动以肉眼可见的形式扭动了两下，然后就凝聚为一团泛着不知蓝色、绿色还是黄色荧光的冰冷云雾。这云雾中又仿佛隐藏着什么，一阵涌动后，就有比之前锐利不知几许的精神能量刺向穆翔。
“滚开！”穆翔咆哮一声，全身的肌肉猛地膨胀，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光柱所在。
冰冷云雾一击不成，立即放弃了进攻，也调转方向，直直往光柱扑去。
“果然是暗子啊……呵呵，竟然用这种方法来干涉文明之理。”穆翔冷笑，他动作不停，誓要在冰冷云雾之前赶到。
无他，因为他认出了这冰冷云雾……
旧日支配者，比蒙，克苏鲁精神力量的具象化……或者说，克苏鲁的化身！
第165章 糟
在和穆翔City Walk的时候，郑吒问了穆翔很多克苏鲁神话的设定。所以这一战，倒不至于连对面有哪些都不知道。
这些长着章鱼头或者鱼头的怪物，就是克苏鲁神话里的星之眷族与深潜者。而具现它们的力量，应该就是附近岛国居民的恐惧与死亡。
那两个气息弱于赛伊格亚的，应该是两个下位旧日支配者，达贡与海德拉。穆翔似乎料到会对上这群家伙，把设定和郑吒都说了。比如说，也有说法是，这俩只是大型深潜者而已……
郑吒自己的感觉是，即使不开启红莲变，自己也能单挑打赢这两位的任意一个。虽然从气息看，这俩都是稍逊赛伊格亚，但论起诡异，它们就拍马难及了。
在爆发出自己的最强状态后，郑吒看都没看从身后围来的两个旧日支配者，就有红炎在身后和脚下、头顶爆发，把这些方向的攻击全都挡下。
达贡与海德拉丑恶的身躯被红炎的临身一爆给抛飞出去，身上沾染了暗红色的火焰，忙不迭潜入海中，试图灭去红炎。
而其余的小喽就没有这种烦恼了，因为郑吒随心爆发的一圈红炎就把它们给烧为灰烬。后面的星之眷族与深潜者依然悍不畏死，接着往郑吒的方向冲来。
但郑吒根本不理会它们……严格来说，他连深潜者的父神母神都不会理睬，因为他的对手只有眼前那遮天蔽日的巨影而已。
狂猛的火流自海通天，化身红炎的郑吒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直直去到了天上。在他脚下，留下了一簇簇虚空燃烧的暗红色火焰，如步步生花，又如登天长阶。在簇簇红炎的最下方，是一缕螺旋状的火焰。随着时间流逝，火焰没有收缩，反而越来越强。
炙热的气息在此聚集，被丑恶肉体带来的海水，顷刻就会被蒸发。而汹涌的热浪逆着波涛，一圈一圈向外扩散，将妄图靠近此处的一切怪物阻于外围。
大衮与海德拉都无法突破这火圈，更不用说其余的怪物。在这连海水都能点燃，连父神母神躯体都能灼烧的诡异火焰面前，它们就如同蝼蚁！
真正的战场只属于天海之间的巨神，以及那道灼热狂猛的身影。
根本不用刻意发动，高度凝练的血族能量就遍布郑吒全身，只要受击，立即就会以裹着入侵的能量、劲力反扑而回。
郑吒心中有了一丝明悟，无论是红炎还是焚夜，他的运用方式都和主神教授的天差地别……或者说，主神教他的版本，给他自己开发出来的提鞋都不配。如果说从主神处兑换的技能，就和游戏技能一样有各种限制，那么自己熟练化用和自创开发出来的技能，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
难道这才是主神希望我们走上的路子？
郑吒脑中突然闪过这个想法，然后他就正面对上了克苏鲁的一只巨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