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怀疑这所谓的狂暴意识根本不是心魔，我们应该将二者区分开。”赵蕊空思索了一下，“因为随着我和樱空姐姐基因锁层次的提高，我们能感觉到这狂暴意识的层级比起识海深处的恐怖，其实还要差上很多……不如说是源与流的关系。”
“樱空姐姐的实力已经很强了，但也只是这帮老东西所说的四阶初级……四阶初级遇到的第一个阻碍是狂暴意识，她就处于这个阶段，至于我所忌惮的心魔，应该是往下一个阶段的障碍了。”
赵缀空面色一变：“那不是更糟糕了吗？”
“不，正因为有源流之说，才有新的操作空间……之后我就先琢磨这种方法吧，你跟樱空姐姐说一下，先不用控制这帮长老，他们的记忆被我抹掉了，不会找我们的麻烦。”赵蕊空如此说道。
赵缀空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嗯，这是当然，先解决你们俩的问题才是最重要的……对不起，我帮不上什么忙。”
“不啊，只要哥哥你还在，就是最大的帮忙了。”赵蕊空灿烂地笑道，“虽然你和我的精神体非常相似，但你却远远没有触及那种危险……这样，你就会一直是我们可靠的哥哥，对吧？我想樱空姐姐也是这么想的哦。”
赵蕊空这个小女孩想到的办法，却是将意识给分割开来……对正常人而言，这就是人格分裂了；但对本就拥有意识分化的四阶强者来说，这种人格分裂反而相对稳定可控。
既然危险的源头无法压制且必须面对，就只能疏而不能堵了……将自己的意识分割开来，以新的意识承载心魔的流，也即狂暴意识。这样或许可以规避对原本意识的污染，退一万步讲，就算原本的意识被扭曲了，有一个新的意识，也可以让自己活下去。
彼时的赵缀空不懂这些门路，他只是静静听着小妹说起一个又一个脑洞大开的设想，或许是她自己推论出来的，或许是她从那些小说里看来的……
是啊，他们根本没有经验，一切的一切都只能自己摸索……那些老东西根本靠不住，因为他们从没掌握压制狂暴与渡过心魔的方法。说他们鼠目寸光也好，说他们自私自利也罢，他们从头到尾都只是将空计划的孩子们当成消耗品。
没被狂暴所吞噬之前，他们是极容易解开基因锁的优秀新生代，哪怕是赵缀空这种开锁最慢的，放到明面上的东西两大刺客世家里，也是天才里的天才……而被狂暴所吞噬之后，他们便是最忠于赵家的行尸走肉，彻底化身怪物的他们是不可阻挡的力量。
而当赵缀空真的得知四阶基因锁的真相，得知了什么是狂暴，什么是心魔，得知作为实验品的他们天生有缺，几乎不可能渡过心魔时，一切都已经晚了……那时的他，也已经在心魔里沉沦，再无脱离的可能……
“哥哥，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这么做了……那个新的我，还能喊你哥哥吗？”赵蕊空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赵缀空微笑了起来：“说什么呢……嗯，真到了那个时候，也只有我们能互相依靠了吧？如果真的这么做，无论是用什么样的意识，你都是我的妹妹。”
伸手摸了摸赵蕊空的脑袋，赵缀空温柔而坚定地说：“只要不堕落，无论以怎样的意识活着，我们都永远是亲人……但如果你被那恶魔所取代，我一定会让樱空杀了那个恶魔，在那恶魔彻底毁了你和一切之前……”
被摸着脑袋的赵蕊空露出娇柔的神情，像是一只小猫：“嗯，这是我们的约定……谁渡过心魔失败，谁将要堕落为那样的恶魔，就让谁安静地睡去吧。”
不久之后，便是那改变了一切的变故……在荒岛特训之中，赵蕊空仓促之间接收了太多狂暴意识，终于被推着走过了那个临界点，化身为最大的恶魔。
直到那时，赵缀空才知道他们的基因锁到底是什么……对他们而言，基因锁锁住的不是传说中直达五阶、比肩神佛的力量，而是四阶的恶魔！
在空计划之外的刺客世家，都有个别人可以解开基因锁……但外面的那些天才，要开启基因锁都比他们要慢得多。因为他们的基因锁和其余人根本不是一回事，空计划的产物，每一个在本质上都是四阶！
所以赵蕊空的战斗方式和其余人完全不同，却能以第二快的速度开启基因锁，因为吸收狂暴意识的她能够更快触及那一层；所以明面上是二阶的赵篱空，却能凭着对肉身的探索与感悟，一步踏入四阶基因锁之中……
因为他们从一开始就是四阶，只是激发出来的程度与速度有所不同而已……
很久很久之后，赵缀空才意识到他才是空计划之中最有天赋的人……很讽刺的是，长老们需要他们尽快进入四阶，他们也无不希望变得更强，但真正难的不是变强，而是压制自己的实力，不成为拔苗助长的牺牲品啊。
“小妹……如你所言，我的精神和你非常相似……如果有一天我也和你一样堕落的话，我真希望有人能够像现在的我一样，这样轻松而干脆的了结掉被恶魔所取代之人的痛苦……虽然那时候，我的想法可能已经改变，但这确实是我，是还没有堕落的我，最真心的想法……”
在荒岛之变的最后，赵缀空推着赵樱空杀死了陷入心魔的赵蕊空。彼时的赵樱空在精神控制与狂暴意识之间挣扎，赵蕊空则几乎完全被恶魔所取代，唯一清醒的就是离心魔最远的赵缀空。
而越是清醒，就越是痛苦……混乱的人在混乱之中不知不觉死去，堕落的心在恶念之中避开所有悲伤，唯有清醒的人，将会背负着这样的痛苦与罪孽活下去，直到陷入同样的堕落之中……
第398章 堕落的救赎
“不要死啊，我说过要让大家一起活下去，我们找到办法，把身体的隐患解决了，然后一辈子都开开心心地在一起，大家一起玩耍，一起工作，一起旅行……蕊空，我们说好要到全世界去旅行的，我们说好要一起长大的……我不要一个人，我不要一个人孤单地活着……”
赵樱空这嘶哑的哭声曾经让赵缀空无数次午夜梦回时惊醒，起身之后，就只有那一句痛斥萦绕在耳边。
“赵缀空！我恨你，我永远都恨你！”
只有回想到这句话时，赵缀空才会想起原来赵樱空除了最强的实力之外，也只是和赵蕊空年纪相仿，也只是一个孩子而已……她终究做不到那样的决绝，在与最亲密的人的生离死别之前，她再也没了领袖和最强者的风度，只留下孩子失去一切的悲伤。
“哥哥，谢谢你……再见了……”
赵蕊空的气管已经被切断，她说不出什么话来，只能用最后一丝纯净的精神力与赵缀空告别。
“姐姐距离真正的心魔已经太近了，我会把她所有的狂暴意识都给吸走……她也只是个孩子，这些痛苦、懊悔和不甘不是她能承担得起的，这只会让她更快沉沦……既然她潜意识中要逃避，我就帮她好了，封印这一切的记忆与力量，让她以一个新的身份，带着我的一份活下去……”
“哥哥，记住你的承诺，她还是你的妹妹……”
赵缀空的微笑凝固着，肉体与精神仿佛彻底剥离开，只剩下麻木。他看着赵蕊空慢慢死去，直到赵蕊空如此说时，他才想起了曾经那句似是玩笑的话。
疯狂的咆哮在赵缀空心中炸响：“她承担不了，我就能承担吗？”
“我相信你，哥哥，一直都相信你……他们的记忆都会被封锁和扭曲，但我会将最精纯的精神烙印给你……”赵蕊空在他脑海里的声音都越来越虚弱与断断续续，“樱空姐姐说得没错，你才是我们之中最有天赋的人，你不能忘掉，因为只有你可以阻止这一切……”
“我们这些不应该存在的人，天生就心灵有缺，几乎不可能渡过心魔……但以你的压制能力，你还有很长的时间……如果有一天，哥哥也沉沦在心魔之中，这烙印也能勉强让你保留一丝自我意识，我相信哥哥可以做到，至少挽回一些……”
这一刻，赵缀空的眼中满是软弱与痛苦，感受着一股精神力的注入，他想要流泪，但弥留之际的赵蕊空却对他微笑。被精神力控制的赵缀空，嘴角也扯出一抹笑容。
“就是这样哦，哥哥，以后也要这么笑……这才是我们喜欢的你……”
“哥哥，记住你的承诺，答应我，新生的她还是你的妹妹……好吗……”
“我答应……我答应……”赵缀空呆呆地说。
“真好，再见了……”
这是那个小女孩闭目前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这些浮现的记忆又一次退散，赵缀空终于从心魔之中暂时挣脱。他自己的意识漂浮在识海之上，下方是狞笑着的恶魔，外面则是中洲队的队员们，但这一刻他无比平静。
“对不起……蕊空……”
“我答应了你，但我没有做到……”
在赵缀空进入主神空间时，他已经压制不住力量，明面上就有三阶的实力，更是可以解开第四阶基因锁。但这不是什么好事，这代表着他已经要彻底坠入深渊。
因为这样的实力与潜力，赵缀空在进入主神空间时就被复制……他作为赵缀空的记忆到此为止，如今的他，只是一个继承了赵缀空记忆与实力的复制体而已。
为什么，为什么呢……明明这不是自己真正的过去……为什么在堕落之时，依然会有痛彻心扉的悔恨……
复制体赵缀空知道自己的过去是不存在的，他的一切始于名为主神的光球，所以他很快就陷入了自暴自弃之中。得知自己是复制体的那一刻，他杀光了这支恶魔队的所有人，哪怕是所谓的队长在他手下也只是蝼蚁而已。
他再也不费尽心思压制自己的实力，一切的一切都只为了取乐……杀死这帮自命不凡的恶魔队成员是乐趣，看着新的一批养殖者进入恶魔队为所欲为，看着那个名叫莱因哈特的蠢货从放纵到毁灭，看着郑吒他们重建一支更强的恶魔队，这都是他乐趣的一环。
或许正体的自己还在寻求希望吧，但谁在乎呢……那是他应该头疼的事情，不是吗？
然而，在楚轩和李萧毅告诉他，他的妹妹或许也在主神空间之时，这些自欺欺人的想法都轰然破碎。他突然有些后悔了，也许他不应该早早放弃才对……他甚至祈祷正体的自己不要如此堕落，这样等他们相见，还可以再做些打算……
“楚轩，你能帮我吗？”这是他进入主神空间以来，第一次在其余人面前露出这样的软弱。
于是他开始帮楚轩做事，其余人或许并不惊诧，因为楚轩真是说什么都有人帮他干活，哪怕是作为队长的郑吒也是如此……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这有多不可思议。
在这一场团战里，复制体赵缀空终于见到了她，见到了这个新的赵樱空……让他感到放心的是，这个赵樱空显然被封印了实力与记忆。或许这实力在主神空间有些吃力，但也有了更大的可能渡过心魔，毕竟主神空间的兑换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比起现实世界不知好了多少。
正因如此，在他因为动用心灵之光而露出漏洞，被中洲队的精神力控制者一招制服后，他的心魔在咆哮和不甘，真正的他却没有什么挣扎的想法。
而当他醒来，被赵樱空质问时，他也只是淡淡地笑着，说着让她无比愤怒的话。
也好，蕊空真的做到了，让樱空远离了那样的危险……就算在被扭曲的记忆里，这个赵樱空将一切仇恨都放到他身上，又有何妨呢？
最残忍的真相已经被赵蕊空所掩盖，而这些虚拟的仇恨，便让她背负着吧……这样，才能阻止她重新沉沦。
无论眼前的赵樱空如何质问他，他都只会毫不犹豫地承认这些并不存在的罪状……哪怕他只是复制体，他也会为了这个妹妹多做一些。
只是，我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大哥哥，你也再也不是曾经和我们相知相识的妹妹了……
复制体赵缀空如此想道。
目送赵樱空无比愤怒地走出这间被念动力和精神力重重封锁的临时审讯室，复制体赵缀空才露出一丝真正的微笑，接着靠在了椅子上。
这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结果了，就让这个赵樱空用新的记忆活下去吧……哪怕这一切维系在对他的仇恨之上。而只有这样，才能让她不断成长，直到重回四阶的境界，只有这样才能接受他的心灵之光，完成楚轩所说的补全……
说起来还要感谢中洲队的那个超级精神力控制者，不然心魔状态下的他，将赵樱空杀死都有可能……如今确认了赵樱空的状态，帮她维系了虚假的记忆之后，他已经无所谓团战乃至生死了。
被赵樱空杀掉，或许是一个好结局……
“比起揭露真实，谎言有时候更让人能够活着，是吗？”名为穆翔的少年走到他面前，如此说道。
的确……
“你肯定是要死的，这毫无疑问……虽然这种伤对你而言不算什么，但你若反抗，我也不介意把你打成碎片。”穆翔淡淡地说，“不过你的死，却能帮到樱空，有意愿听一下吗？当然了，你不同意也没关系，我有的是办法去做。”
随着他的讲述，复制体赵缀空漫不经心的姿态再也维持不下……他的说法和楚轩异曲同工，虽然有些差异，但根本的逻辑是没有变的。
“主神的复制原则很有意思，对实力和潜力都有看重……而你和赵樱空都满足这一点。不过由于战斗方式的重合，所以在不复制同类人才的前提下，你占住了赵樱空的位置。”穆翔摊手道，“这是我的推论，正确率大概在七成……你既然能接受楚轩的五成，应该就能接受这个。”
听起来像是经典的楚轩笑话……复制体赵缀空心中有些无奈。
“不过既然你今天必须得死，所以哪怕可能性更低，也值得一试……”穆翔淡淡地说，“复制体楚轩和李萧毅或许告诉过你，将正体和复制体的你合为一体，然后把心灵之光引导给她，补全先天就不完整的心灵之光，对吧？”
“事实上你们合为一体的心灵之光，也只是以量取胜，由此补全樱空的心灵……但如果用来补全的心灵之光，和她本身更契合呢？”
“所以说呢？”复制体赵缀空开口道。
“你死，腾出位置，等待樱空被复制到恶魔队……最终由我和我的复制体一起，让她们融为一体。在这一过程中，不需要再进行新的传导，也可以补全心灵。”
复制体赵缀空皱了皱眉：“不对……按照楚轩的推算，我和我的正体融合，也不能补全自己的心灵，还需要引入新的层次相同的心灵之光。这不是还不够吗？”
“因为你们不知道一件事。”穆翔低头在他耳边说，“那就是她的两个人格，会在彼此融合之后，拥有双份心灵之光……加上她的复制体，无论是契合度还是量，都比你们的计划要更好。”
“你还想要那个她醒来？”复制体赵缀空冷冷地看着穆翔。
穆翔冷笑了一声：“你觉得等她重新到了四阶之后，能避免这一步吗？”
复制体赵缀空陷入了沉默。
“不论你相不相信，我也不会给你解释更多了……你同意也罢，不同意也罢，你都会死。还是说，你其实抱着什么幻想？”
“不，我同意。”复制体赵缀空闭上了眼睛，“正如你所说，我没得选，那么就试试吧。”
“反正你还能复活一次，对吧？”穆翔笑了笑，“那好，就说定了。虽然你的队友们未必同意这么做，但他们不同意也没用……因为恶魔队很快就是我的复制体的了。”
“这么有野心么……你让我怎么信任你呢。”复制体赵缀空冷哼一声。
穆翔耸耸肩：“还是那句话，你不信任也没关系……但如果你智商正常，就应该明白我不是骗你受死，因为对我而言杀你太容易了。如果不是有这个想法，我何必跟你说这么多呢？”
“随便你……记住你的承诺。”
穆翔摇摇头：“我没有承诺什么，做我自己本就想做的事情，为何要对别人承诺？摆好架势吧，等会儿就由她送你上路了。”
“这样吗……看来她很恨我啊。”
在心魔之中沉沦许久的复制体赵缀空，在这一刻仿佛回光返照，从无尽的恶念与污浊里，露出了最淡然和纯净的笑容。在强大的精神力控制之下，哪怕是肆虐已久的心魔也得被暂时压制。
真是久违的自我啊……重新以这样的意识活着，就像新生一般。
复制体赵缀空如此笑着，他就这样笑着，用最澄澈的目光看向了穆翔，任由无形的短剑将自己贯穿，而没有一点抵挡。
如果牺牲作为复制体的我，可以挽回一些……那就这么做吧。
再见了。亲爱的妹妹……
第399章 战与逃
“赵缀空死了。”楚轩淡漠地说。
这话一出，其余的队员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刚听到主神的提示时，他们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因为这里的人并不齐……似乎只有楚轩亲口确认了，才能让这件事可信一些。
“诺查德的随机空间传送卷轴已经使用，目前正在往另一个方向转移……所以很显然死去的人是被俘虏的赵缀空。”楚轩瞥了一眼昏迷在地的彭秋，以及捂着脑袋的李萧毅，“可以确定的是，赵缀空是栽在了中洲队的引导者手上，然后……被处决了。”
恶魔队的众人面面相觑，在团战之中，直接战死的有，被俘虏然后处决的也有……但赵缀空作为一个四阶强者被处决，实在是有些骇人听闻了。
“这怎么可能呢……”李萧毅把手从脑袋上放下来，声音嘶哑地说，“他们怎么做到，让引导者现在都没有消失……他们不是有队长吗？”
“难道他们的两个四阶，全都是自己达到的……不可能，怎么可能这么快？！”李萧毅的眼中流露出几分疯狂，他低吼道。
楚轩扶了扶眼镜：“这和四阶本身无关……很显然他们是有队长的，一个小队没有队长，会在团战中处于多大的被动，我们心知肚明。更大的可能是，他们用了某种方法保全了你所说的半引导者。”
“哼，这也不过是互相利用而已。”李萧毅冷笑了起来，“敢把这样一个精神力控制者留下，只能说是太贪图一个四阶的实力了。”
楚轩看了他一眼：“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理解的，但事实和你的理解似乎并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