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李父接连应了两声,喜笑颜开的看向李母,“你看,老四同意分家了,不闹这一场,还不晓得拖到什么时候呢?”
李母剐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就你良心好!”
“良心好才好,遇事有救星!”李父也不生气,乐呵呵爬上三轮,让李长乐载着他去阿四家。
李大嫂看了李长喜一眼,姑嫂俩也跟了上去,“阿萍,玉芳和阿水呢?”
陈丽萍撇了撇嘴,“拦下来了。玉芳拿着绳子边跑边哭,四叔拿着棍子在后面追,路过我家小卖部,被我阿爸拦住不让他打玉芳。
还把他骂了一顿,说虎毒不食子,连狗也晓得护崽子,你自己愿意给许家当牛做马,没人拦着你,但得给两个孩子一条活路。
还问他以后老了动不了了,是不是要去达道村,找小舅子家的孩子养老?四叔可能怕阿水以后不供养他,才同意分家的。
要我说,就不该拦着他们,这些年我公婆没少为他们的事吵架,害得我们家也不安生,让他们去许家闹一场才解气。”
李大嫂和李长喜连连点头,“没错,我家两个老的也没少为他们家的事吵架,就该去许家闹一场,让别人也小心点,千万别讨他们家的姑娘。”
李长乐慢悠悠的蹬着三轮听姑嫂几个,叽叽喳喳的说着许仙梅这些年,跳井,抹脖子、喝药的光辉事迹,很快就到了大队部后面的李家老宅。
屋子是那种半截石头和木板围建而成的板屋,大的三兄弟建了房子搬出去后,就剩下他一家住在这里。
这时院子里已经站满了看热闹的人,王支书、陈会计还有李三叔、李大伯都在。
李长水和李玉芳靠墙蹲着,许仙梅头脸上还糊着黏土,要死不活的坐在竹椅上,一双死鱼眼阴沉沉的睨着院子里交头接耳的村民。
皮肤黝黑的李四叔叼着烟杆吧砸、吧砸的抽个不停,烟锅里的亮光一闪一闪的,映的大大的酒糟鼻亮红亮红的。
李长乐把李父搀下三轮,扶着他走到廊檐下,李阿水就端了把椅子出来给他坐下,不安的冲他道歉,“二伯,对不起……”
李父抬手打断了他,“没事,她不是还没吊么!”
李玉芳气呼呼的说:“她才不会真的吊死呢,许家那一窝子还靠着她吸血呢!”
“玉芳住嘴!”李大伯喝道,“你还要不要名声了?”
“我要啥名声。”李玉芳抬头指着自己,“像我这样的反正都嫁不出去,我以后就在家盯着她,只要她敢找我哥拿钱,我就去许家抹脖子上吊。”
许仙梅立马来了精神,指着她骂道:“短命鬼,你敢!”
李玉芳也豁出去了,上前一步阴恻恻的看着她,“你看我敢不敢,我才十五岁,你都四十多了,你还能看着我一辈子不成?”
许仙梅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腿一软跌倒在地,扯着嗓门哭嚎起来,“天打死……”
“好了,别嚎了,你不要脸,我们还要脸!李家真是倒了八辈子霉,讨了你这么个败家精。”
李三叔气呼呼上前踹了李四叔一下,“人到齐了,赶紧分了。”
李四叔抽了两大口烟,这才起身说道:“我又做不了主,他们愿意怎么分就怎么分?”
“没用的东西!”李大伯气得横了他一眼,“粮食一家一半,渔具分一套,屋子从中间分,一家两间,厢房各一间,钱……”
李长水上前一步,“大伯、二伯、三伯、王支书,陈会计,我家现在就还剩两麻袋谷子和几袋番薯丝。”
李父几个听后都愣住了,早稻才割了一个多月,晚稻还有两月才割,他们就只剩两袋谷子?
“你家的粮食呢?”
李玉芳气呼呼的指着许仙梅,“粮食都让她送许家了,每次去都是大包小包的,回来就空着手,连棵菜都没有。”
李长水接过去说道:“家里除了阿爸隔三差五的还有顿白米饭吃,我和小妹顿顿番薯丝稀饭,吃的流清口水,上船拉网都没力气。”
“天啊,这哪是亲娘,旧时的地主婆都没她刻薄吧?”
“阿水和玉芳姐妹几个命苦,投生在李阿四家,遇到这样的亲娘,简直比后娘还不如。”
“是哦,难怪玉娥、玉莲连娘家都不回。”
李大伯听到围观村民的议论声,脸黑的像锅底,冲李阿四说道:“两袋谷子你和阿水一家一袋,番薯丝一家一半,鱼具也分一套给他们。”
“大伯,手抛网还有抄网是大姐二姐给我和玉芳织的,我们要分走,地笼我要十口……”
“天杀的!”许仙梅捶胸顿足的冲着他喊了起来,“粮食你分一半走了,还想分渔具,你干脆拿刀把我砍死算了……”
“不用我哥砍你,你不是最喜欢那口大水井了么,我跟你一起跳井,只要你死,大家都太平了。”
李玉芳冲上前,拽住她就朝后院走,村里的大水井就在屋后,许仙梅要死要活跳过几次。
许仙梅见她一脸狠厉,吓得连忙抓住门框,“阿四,你看这忤逆不孝的……”
“死了好,省得活受罪!”李阿四一脸漠然,像她们不是他老婆孩子。
“没错,鸡圈里的鸡还有顿饱饭吃,阿奶走了,我连一顿饱饭都吃不上,活的还不如圈里的鸡。”
李玉芳发狠的拉着她朝后院走,围观的人神色复杂的看着,没一个伸手来拉一把劝一声。
许仙梅吓得魂飞魄散,抬腿踹向李玉芳,“挨千刀的死丫头,要死你自己去死,放开老娘……”
李长乐见状急忙拉开李玉芳,“小芳,马上就分家了,好日子还在后头,死了多划不来?”
李玉芳松了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看着瘫坐在地的许仙梅,“这次没人拉着你,你怎么不死了呢?”
好事的趁机拱火,“许仙梅,那口水井你也跳了几次,这次由着你心意,你怎么不去了呢?”
年纪大的说道:“千万别跳,大旱天就这口井有水,以后还指着这口井活命呢!”
王书记冲大伙儿挥手,“好了,都少说两句,趁台风还没来,回去检查一下还有没有哪里漏雨的,不然,等台风来了,家里又摆满了盆盆罐罐。”
“阿水,渔具和粮食在哪?我们帮着分了,你们也赶紧把房顶修补一下。”李大伯接过去说道。
“在厢房里放着,我去搬。”
李长乐也跟着上去帮忙,水桶里装着淘海的工具,背篓里是渔网,全都收拾的整整齐齐的放在里面。
角落里有一个用竹篾编制的篾仓,里面放着谷子和红薯丝。
两人把东西分拣好,将麻袋里的谷子和还有番薯丝抬出去,在王支书和陈会计,还有李家兄弟仨的见证下,李长水兄妹俩总算分了出去。
李大伯大方的把老太太以前住小屋时,用过的锅碗瓢盆,还有小饭桌都拉过来给了他们。
李父和李三叔一人给了十块钱,李长乐兄弟仨和李水清凑了二十块钱给他们,兄妹俩买了油盐,正式单过。
第176章 风刮来的宝贝(修)
李长乐跟陈永威,把陈会计说的一百块交到村里回家,张得金和李大哥、李二哥已经把房顶的瓦片用砖头压好,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家。
李大嫂拿了鱼干、虾干,李二嫂拿了海蜇皮,周若楠拿了些海马干、青占、马鲛头,还有蛎肉干给她装了一大包。
李母拿了一大包梅干菜、一篓咸鸭蛋、一大捆豆面往三轮车上装。
李长喜哭笑不得的指着豆面,“阿娘,我家里才做了不少豆面,这次还给你们送了不少来,你还给我装。”
“你的是你的,我做的是我做的。”李母不由分说的放到三轮车上,“阿乐,把你姐和姐夫送到马路上。”
“好嘞!”
李长乐把两个外甥女和小外甥抱上车,跨上三轮蹬着往村外走,李母跟在后面高兴的把女儿一家送到村口,才依依不舍的回家。
虽说沙头村和里岙走路也就两三个钟头,但李长喜除了逢年过节,很少来外家,李母更是一年到头也没去女儿家一趟。
李长乐把姐姐一家送到大马路,等小巴车到了,把他们送上车,才骑着三轮往回走,只见前方一片乌云飞过,雨像大浪一样席卷而过。
海边的天气就这么奇怪,不过相隔十几米远,前面的人被大雨浇了个透心凉,后面的一滴雨都没淋到。
等他蹬着三轮到家,父母在家织网,几个小的噘着嘴在家帮着晒蛎肉干和鱼干,其他人都去南山挖树桩、黏土去了。
风这么大,也不晓得潮水有没有退下去一点?
有退下的话,这样的天气正是捡海货的好时候。
李长乐蹬着三轮到弄巷了,想了想,又停下车往回走。
李父停下手里的梭子,“你回来做啥?”
“我喝口水!”
李长乐随口敷衍了一句,回屋拿了些麻绳、几个网兜叠好揣裤兜里,将抄网卷好藏在身后,趁李父低头飞快出了院子,蹬着三轮去了南山。
到了南山路口,伸着脖子看了看山凹里忙碌的几人,停下三轮下车锁好,提着抄网朝海边走去,风吹得呼呼作响,卷毛顿时成了鸡窝。
走过一片奇形怪状的低矮礁石时,只见上面密密麻麻的海蟑螂爬在上面,看得人一阵头皮发麻。
这东西恶心归恶心,据说还是一味中药,渔村有得疔疮、跌打扭伤的,就会抓一些回去捣烂后敷在上面,几次就好。
穿过礁石堆,朝海边走,远远就看到潮水就退下去一点点,海浪一层一层的卷进。
李长乐忽然发觉海面上有些不对,忙朝前跑了几步,只见海面上成群结队的漂浮着,一个个色彩斑斓的圆球状的半透明物体。
“卧槽~难不成是海蜇潮?”
他惊呼一声飞奔上前,只见大大小小的海蜇,像一个个降落伞一样漂浮在浑黄的海面上,还有的搁浅在沙滩上。
“我勒个去,果真是海蜇!”李长乐想到前世差点把发电站攻陷的海蜇潮,没想到自己能亲眼看到一次。
只见成群结队,成千上千万只海蜇飘在海面上,壮观极了。
他可惜自己没有手机,不然拍一张下来,等儿子回来给他们看看,开开眼。
李长乐看了一会儿,将抄网铺在沙滩上,把一个搁浅的脸盆大小的海蜇抓起来装进抄网,提起的时候才发现看着没多大,重量却不小,估摸有二三十斤。
“码,肉没二两,浑身都是水分!”
李长乐提着海蜇跑了几步,停下看着网兜里水汪汪QQ弹的海蜇,觉得带着就是累赘,干脆扔下抄网转身拔腿朝地基那边跑。
跑到宅基地那儿,累得将双手撑在膝盖上,弓着身子呼呼喘气。
李二哥见他跑得气喘吁吁的,笑着打趣,“跑这么快做什么,有狗子在后面追你啊?”
周若楠见他裤子都湿透,“阿乐,你又跑海边去啦?”
“嗯!”李长乐喘匀一口气,冲陈永威挥手,“海上好多海蜇,阿威赶紧骑车回去拿胶手套和抄网、箩筐、竹刀。”
“哦哦!”陈永威二话不说,扔下锄头,跨上自行车就回家拿家什去了。
“阿乐,水母跟海蜇长得差不多,你不会是把水母当成海蜇了吧?”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我亲手捞起一个,嫌碍事,连抄网扔在海边呢!”李长乐说罢转身就跑。
海蜇也是水母属,但水母却不是海蜇。
海蜇只是水母家族中的一个小分支,这年头作为渔业资源,大量捕捞用来食用的有面蛰、沙蛰等。
面蛰口感较好,个头也不大,一般就在十几斤到二三十斤,沙海蜇体型就大多了,几百斤重的都有。
“阿乐,等等我!”周若楠拔腿就追,
李二哥反应最快,“管他是不是,去海边看看不就晓得了!”说罢也追了上去。
“阿芳、阿珍赶紧把畚箕、箩筐带上,万一真的是,也有东西打捞。”
“哦哦!”李大嫂和李二嫂快速将家什誊空,提着就追。
那边李二哥跑到路口,见他把三轮停在路边,忙上前看了一眼,见锁头锁着的,这才继续追。
几人追到海边,看到李长乐已经提着抄网开干,周若楠没工具,只能在那激动的干看着。
因为海蜇的刺细胞分布在海蜇口腕表面,且对触碰十分敏感。
一旦被触碰到就会弹出含有毒液的刺丝,扎入对方体内,被蜇伤后,轻者皮肤红肿,痛痒,重者休克,甚至死亡。
但水母就不同了,著名的有箱水母、僧帽水母、狮鬃水母、北极霞水母等,这些被称为游动的杀手,一旦被它们盯上,就只有死路一条。
“我的个乖乖!”李二哥看着海面惊叹出声,“还真的到处都是海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