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菜籽油炸出来的，不会有油霜。”
“我们又没种油菜籽，哪来的菜籽油？”李母白了他一眼，“一天天就你花头多。”
“我又不晓得家里没菜籽油。”李长乐尬笑，这才记起，这年头的渔村人不管煎炒都是用猪油，没人吃菜籽油，也吃不惯菜籽油，觉得菜籽油有一股生油味。
但油炸的食物，还得菜籽油炸出来的香，猪油炸的小鱼不够酥脆不说，放凉后真的不好吃。
“阿娘，阿爸跟三叔去找四叔说让阿水当家的事，他们咋说？”周若楠帮着转移话题。
李母撇嘴道：“你四叔说，他不管谁当家，只要他出海回来有饭吃，有小酒喝就成。”
“那阿水怎么说？”李长乐也佩服他四叔这种人，心里眼里谁都没有，只有他自己。
“阿水说他想分家，他带着玉芳过，他阿爸和阿娘过，以后捕获的鱼获，他们爷俩平分，渔船修补各出一半的钱。”
“哟~阿水连怎么分都想好了，看样子他早就想分家。”
“稍微有点脑子的都会想。”李父接过话头，“阿水跟我们说，他阿娘眼里只有舅家，四房的家一直让他阿娘管，他跟阿四只能给舅家做一辈子的牛马。”
“我们问过玉芳，那丫头巴不得跟弟弟单过，阿四也没意见，就许仙梅不肯，在那哭天抹地，说她苦死苦活养了两个白眼狼，还不如一根绳子死了的好。还说我跟老三手爪子长，管到他们家了。”
李长乐看李父的神色就明白了，“说了半天，你们又白跑一趟咯！”
“咋不是！”李母抢过话头，“每次都是一哭二闹三上吊那套，阿四以前就是被她跳井给吓破胆了的，现在又吓唬阿水。”
李父想想也气得不行，“有啥办法？一会儿功夫，又是跳井又是悬梁，他们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吊死吧？”
“我呸！”李母气得啐了一口，“她许仙梅真要寻短见的话，早死了一百回了。你看村里那些每次吵架就上吊、跳井的，是不是到现在都活的好好的？”
“让阿水拿根绳子跟她一起，她要吊哪里，娘俩一起吊，她要投哪口水井，娘俩一起投，我不就信，她舍得下她娘家窝子。”
李长乐想到他走还活的好好的四婶，“阿爸，阿娘说的没错，你让阿水豁出去跟她闹一场，百分百能把家分掉。”
李父觉得母子俩说的有道理，想着等明天再去找阿水说说。
等李大哥和李二哥把地笼网里的鱼饵都倒出来，李长乐也穿上雨衣去了水井边，帮着一起把地笼网清洗干净，才回屋睡觉。
躺在床上，想起回来的路上李大哥说的，万一坤叔出价没别人高，没买到鱼怎么办的事，想到以前看电视上看到的竞标时的场景，觉得自己有点想当然了。
周若楠洗了澡进屋，见他皱眉靠在床头，“怎么了？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哪儿不舒服，我在想明天竞价买鱼的事，担心到时候你三十、他五十的叫价，我们的鱼是高价卖出去了，但有可能把人得罪了都不知道。”
“阿乐，我觉得到最后就算是坤叔拿到鱼，我们也有可能会得罪人，因为来的买主不管大小都是老板，都要面子，到时候人家不会嫉恨把鱼买走的人，只会嫉恨你这个卖鱼的。”
“对对对，我就是担心这个，当时应该让阿东直接打个电话给坤叔，把鱼直接卖给他就好了，当时就想，卖得越贵越好，还是贪心的缘故。”
“正常的，几十斤重的大米鱼一年也难得遇到一次，谁都想卖个好价钱！”周若楠温声安慰，心里想着有什么办法补救。
“现在咋办？”李长乐拍了自己脑袋一下，觉得自己就是没事找事，“现在话已经放出去了，明天谁给的价钱高，鱼就是谁的，总不能直送酒楼卖吧？”
“这样肯定不行。”周若楠沉吟片刻后说道，“阿乐，我们学校选领导的时候，为了不让投票的老师被上任的领导嫉恨，采取的不记名的方式投票，我觉得可以用这个办法。”
“你看，上次那条大米鱼是三块五一斤卖的，这次这条你想卖多少，咱们先定个价钱出来，让他们把自己的心理价位写在小纸条上，谁给的价钱高就给谁，免得伤了和气。”
李长乐听后凑上去冲她脸上“吧唧”就是一口，冲她竖起大拇指，“我家周老师是大聪明，我就是小聪明。”
周若楠拍了他一下，娇嗔道：“一天天就晓得灌我迷魂汤。”
李长乐拉过她的手放在心口，“没有灌迷魂汤，发自内心！”
“懒得理你！”周若楠抽回手，把蚊帐压好，坐到他身边，“那条鱼你想过卖多少钱没有？”
“大哥说，鱼越大出胶越好，我们那条至少能出七两鱼胶，就算六百一斤的鱼胶，也值四百二了，我觉得不能低于这个价。”
“四百二，会不会太贵了啊？”周若楠蹙眉道，“万一没人要怎么办？”
“你放心，好东西不愁卖，实在不行就留着晒鱼胶，说不定明年光鱼胶都能卖六七百块。”
“难怪阿娘说你，一天天净想好事！”
“你晓得我现在想的是啥好事？”李长乐笑嘻嘻的搂住她凑了上去，床板吱呀吱呀的摇晃起来……
风呼呼的刮着，到天快亮时才变小，雨断断续续的一直下到天亮。
……
李长乐起床李大哥和李二哥已经去老塘岸买船去了，想着吃过饭去陈会计家走一趟，就去海边看看。
刚端起饭碗划了几口，陈东就踩着脚踏车来了，让他去码头，说是阿坤和三个老板来看大米鱼了。
李长乐忙把他叫进屋，把他和周若楠商量好的投标方式告诉了他，“你觉得这法子怎么样？”
“这办法好，不伤和气。”陈东说道，“去年镇上的隆记海鲜行，卖过一条九十多斤的黄唇鱼，当时我也在那看热闹，那情形就跟你说的差不多，喊价的时侯喊得那叫一个热闹。
结果，买到的鱼的觉得自己冲动了，把价钱叫的太高，心里不舒服，没买到的还是不高兴，隆记落了个里外不是人，还被人联手整了几次。”
第163章 你以为你卖的是金子啊
李长乐庆幸的点头，“咱们卖鱼的还得靠那些大老板关照，和气生财才是王道。”他说着又道，“我打算要价四百二，你觉得这价钱高不高？”
陈东想了一下，点头道：“六十斤以上的大米鱼，四百二一条不算贵，咱们就定这个价。”他说着看了看他碗里的米面，“他们还等着呢，咱们这就走？”
“走走走。”李长乐把嘴一抹，“先去码头卖鱼。”
“对，先卖鱼，卖了鱼让阿嫂给你弄点好的吃。”
“那是必须的。”
李长乐跟他一起走到院坝，忽然想起李父说要去看大米鱼的事，又忙把三轮车推出来，端了把椅子放车上，把李父扶上车坐好。
刚出院子，李小洋兄妹几个就追了上来，“三叔，我们也要去看你卖鱼。”
李长乐停下车，“去看可以，不能吵闹，影响阿东叔卖鱼。”
李小青点头，“我们保证悄悄的，不吵。”
“赶紧上来。”
李长乐让小的几个上三轮和陈东脚踏车，大的几个跟着车跑，一路上遇到村里人，都在问他昨天网到大米鱼的事。
爷俩打着哈哈，跟着陈东赶到码头，就看到一辆面包车，还有一辆雅马哈停在陈记铺子外面。
阿坤和一个中年男子，一个大腹便便的油腻男，还有一个青年男子站在码头看船，老陈、王老抠还有李记的老李在那陪着他们说话。
他把三轮停好，把李父搀下车，阿坤和三个老板也被陈东请过来了。
老李和王老抠站在那神色复杂的看着他们。
“坤叔，稀客！稀客！”李长乐笑着上前，掏出待客的香烟，递给四人，年轻男子看了一眼摆摆手没接。
阿坤笑着接过香烟，“今早起来见风停了，我就开车朝这边赶，到这许老板、刘老板和小杨老板都到了。大米鱼我们已经看过了，好小子，你这手气可真不一般！”
他觉得这次的风来的太不是时候，不然，哪用得着走这一趟。
“坤叔你晓得的，我家日子艰难，这段时间运道好，家里的日子才好过了一点，打算挣点钱把房子建起来，省得一下雨家里就摆满了盆盆罐罐。”
小杨老板讥讽道：“乡下建房子是便宜，但你不过才一条六十多斤的大米鱼，就算我们把价钱喊破天，也不够你建新房的！”
李父听后担心的看向李长乐，担心他受不了别人讥讽，跟人对上。
李长乐不卑不亢的回道：“杨老板，一条大米鱼当然不够，大海就是个大宝藏，只要运道好肯干，积少成多，建房子不过早晚的事。”
在路上陈东就把三位老板的情况跟他说过，这位小杨老板就是上次后悔叫价太高，买到鱼后赚了点毛毛钱就出了手，今年鱼胶涨价又后悔的那位。
“这话说的对！”阿坤拍拍李长乐肩膀，“我们阿乐运道好，说不定下次出航，弄一条大黄甘回来，建房子随随便便的事。”
“小后生运道不错，六十多斤的大米鱼，一年也难得一见，小后生运道不错，我们就等着你弄大货！”刘老板见阿坤帮他说话，也帮着打圆场。
李长乐晓得阿坤在帮他撑场子，感激的说：“多谢坤叔、多谢刘老板吉言。”
“你弄到大货对我们来说也是好事。”阿坤又冲刘老板三人笑道，“我家新店开张，要大鱼镇场子，大家伙儿喊价的时候悠着点哦！”
“坤叔说的对，喊价的时候悠着点，别抬高了！”小杨看了李长乐一眼，冲老陈说道：“鱼我们看过了，你们打算怎么个叫法？”
陈东上前一步，笑道：“阿坤管事，各位老板，我们这次换一个叫法，大家请去铺子里说。”
“好，铺子里说。”一行人朝铺子里走去。
“老王，我们也看看大米鱼去。”老李拉着王老抠一起跟了进去。
陈东进了铺子后，跟阿三把装泡沫箱里的鱼抬了出来，李长乐搀着李父过去看鱼，几个孩子也跟着过去看热闹，惊讶的“哇”了一声后，就悄悄的蹲下看鱼了。
李小美还悄悄的伸手戳了鱼肚子一下，可能太冰，连忙把手缩了回去。
陈东一脸骄傲的看了王老抠和老李一眼，冲阿坤几人说道：“先验验货，我把这次的叫法说说。”
王老抠看了一眼，沉着脸转身走了，老李站在一旁，等着看他们怎么卖鱼。
老刘笑道：“刚才就看过了，还有啥看头，赶紧说说，你们换的啥叫法？”
许老板拉了把椅子坐下，“不用看，你家又变不出来第二条，先说正事。”
阿坤和小杨老板也拉了竹椅坐下，听陈东说竞价的办法，
“这样的，我们觉得……”陈东把和李长乐商量好的说了一遍，“大米鱼的底价是四百二……”
“底价四百二！”小杨嗤声打断了陈东，“阿东，听说你上次收那条大米鱼，才三块五一斤收的，这条不过比那条重十几斤，顶天三百块，四百多，你以为你卖的是金子啊！”
李父也觉得有点贵，但阿乐和阿东都说值这个价，默默的坐到李长乐给他端来的椅子上，等着他们出价。
陈东深觉得就不该通知他来，吸一口气，忍气道：“小杨老板，六十斤以上的大米鱼有多难得，你应该比我清楚。”
他说着看向阿坤几人，“各位老板，这两年的好货价钱节节攀高，下次可能四百二都买不到，我相信买到手，绝对不会后悔。”
阿坤笑道：“小陈，你们这次的办法很好，省得大家喊价喊得面红耳赤的，伤了和气。大家都忙，你赶紧把纸笔拿来，大伙儿好办正事。”
“好的，我这就给大家拿。”陈东从抽屉里取出几本收据，又拿了圆珠笔分别送到四人手里，“各位老板把心里的理想价位写在上面，谁的价钱高，大米鱼就是谁的。”
阿坤接过收据，毫不犹豫的写了个数字，老刘和老许也犹豫了好久才提笔开始写下自己理想的价位。
小杨老板接过收据和圆珠笔，想了好一会儿，才下笔开始写了起来。
陈东等他们写好，上前收起收据，挨个看后，指着大米鱼说道：“各位，大米鱼，凤凰酒楼出价六百一十八买下。”
李长乐原本以为五百一二顶天了，没想到能卖到六百多，大喜过望的朝李父看去，见他也是一脸喜色的紧握着拐棍，唇角不由自主的抽动着。
老李羡慕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出了铺子。
小杨老板和许老板脸色一下就沉下来了，暗骂凤凰酒楼财大气粗，把价钱炒得太高。
阿坤冲着几人抱拳笑道：“承让！承让！”
小杨老板和许老板淡淡的笑了笑，他们一个给的四百六，一个四百八，没想到还有人给六百多。
刘老板笑道：“我都开到五百八十八了，以为大米鱼肯定是我的，没想到还是阿坤出的价高。”
“刘老板承让了。”阿坤觉得还是这样叫价好，免得喊起性来，一个个闹得脸红脖子粗的。
“客气了！”老刘冲他笑道，“走了，昨天风浪大，去别的海鲜行看看有没有好货？”
“刘老板，许老板、小杨老板慢走！”老陈和陈东高兴的送几人出去。
李长乐对阿坤说道：“坤叔，去我家坐坐，吃顿便饭再走。”
“海门那边明天开业，大家都忙得不可开交，等你弄到好货我再来。”阿坤说着从包里拿了张名片给他，“上面有下桥酒楼和海门那边的电话，以后不方便送鱼过去，就打电话给我。”
“嗯嗯！”李长乐又把李父介绍给他认识，李父又客气的感谢他和顾老板对他们家的关照。
大家寒暄了几句，陈东父子回来，阿坤从背着的包里掏出钱点给他，“阿东，赶紧把鱼给我装好了，多放点冰块，我这就送海门去。”
“好嘞！”陈东把钱递给老陈，就跟阿三拿冰块装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