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周开始 第56节

“哼!”元祐帝目光一凝,重重一声闷哼:“是朕太过和善了么?你竟然敢将朕比作洪水猛兽,要么鬼怪!不怕朕降罪与你吗?嗯!”眼底却泛着一丝一样的光芒!

卫允当即便拱手作揖,躬身礼道:“陛下乃是千古难寻的仁德圣明之君,胸中自由沟壑万千,是非黑白,取之善恶,怕是早已有了计较,又何必在此调侃臣呢!”

“哈哈哈哈!”元祐帝不禁哈哈大笑起来,看着卫允,道:“好啊,好啊!”随即却又摇了摇头:“可惜就是年纪小了些!”

卫允心中一凛,抬头看着元祐帝,沉声道:“陛下此言,恕臣不敢苟同!”

“哦?爱卿有异议?”元祐帝素来便不是个独断专行的君主。

卫允长身而立,言道:“古有甘罗十二岁为相,臣虽不才,比不得甘罗,但也想学一学甘罗的志气,替陛下分忧!”

元祐帝微微点头,眼中流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看了卫允良久,才叹息一声,道:“爱卿今年才十五吧?”

卫允道:“回陛下,再过月余,臣便满十四了!”

元祐帝想了想,道:“如今是元祐三十四年,那爱卿是出身于元祐二十年了,元祐二十年啊,朕的平安也是在那一年出生的!哎!”说完又是重重一叹,已然露出老态的脸庞上,露出几分疲惫和颓然。

一旁的老太监脸色一变,露出一丝担忧之色,焦急的道:“陛下!”

“朕无事!”元祐帝抬手制止了老太监的接下来的话:“只是心中忽然生出几分感触罢了!”抬眼看向身前的卫允,目光愈发的复杂,“若是朕的平安没有夭折,如今也该是爱卿这般大了!”

第 074章 君臣奏对,三步成诗

天空有些阴沉,牛毛般细碎的小雨随风飘着,屋檐下的青石板,也被覆上了一层水汽。

看着似乎是沉浸在回忆之中,一脸颓丧的元祐帝,卫允的身体几不可查的缩了缩,想要降低一下自己的存在感,可又不敢有太大的动作。

而且现在这个局面,元祐帝情绪低落,卫允能说什么,劝他不要伤心?拜托,别站着说话不腰疼好吗!

岔开话题?看元祐帝现在这个状态,这个情绪,你找他说什么?

拍马屁卫允倒是会,察言观色什么的也学了一点儿,但年纪终究还是太小了,两辈子加起来连三十岁都不到,经历自然有些不够用。

别说什么二十一世纪的穿越者一到古代就一定能够如鱼得水什么的。

反正卫允是不信的,休说别的,光是古代繁重的礼节,卫允纵使有了原身的记忆,可真正接受起来还是花了好几个月的功夫。

如今这个时候,还是乖乖的装鹌鹑好了,一动不如一静,还是等元祐帝自己慢慢调整心情,找自己问话的时候再冒头吧。

卫允猜想着,如今储位悬而未决,近几年来,元祐帝肯定也不是第一次这样子了,朝堂之上的衮衮诸公,明里暗里不知刺激了他多少回,若是心理素质不够强硬的话,只怕元祐帝早就悲伤过度,抑郁而终了。

现在不过是心里有个心结,看不开又放不下罢了。

可惜卫允虽然知道元祐帝的心结,但却并不知道该如何开解,毕竟死了好几个儿子的人又不是他,没有身历其境体会到当事人的感受,就贸然去劝别人不要伤心,不要悲痛的人,都是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

反正卫允自认是没有这个本事儿,也没有这个资格去开解元祐帝,开解一个接连失去了好几个儿子的父亲。

卫允索性闭起了嘴,微微躬身站立,目光始终光明正大的落在元祐帝的身上,仔细的观察着元祐帝的神色变换,心里虽然有些起伏,但大体还算平静。

细细观察,卫允才发现,如今已经将近天命之年的元祐帝,已经显现出不符合年龄的老态,须发皆已是银灰参半,脸上已经堆积了不少皱纹,还有些许不怎么明显的老人斑,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暮气!

看上去竟然给人一种已经已过耳顺之年的感觉!

哎!纵使地位再显赫,手中权势再大,终究还是逃不过岁月的雕琢,更何况,权力越大,操心的事情也就越多,越发费神。

君不见,历史上面的那些个皇帝,有几个是长寿的,一饮一啄之间,就像是注定了一般。

不多时,元祐帝的神色恢复了正常,忽然对着卫允道:“近些时日,朕听到一则传闻,说你这位新晋的探花郎,在千春楼与人吃酒之时挥毫泼墨,作了一首轰动汴京的词,不知是真是假?”

卫允回道:“回陛下,确实是微臣所作!”卫允有些腹诽,你可是皇帝!能不知道是真是假?

元祐帝捋着胡须,微微笑着吟诵道:“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

不过区区数十言,便将少年人的果敢豪迈,英雄侠气尽皆囊括其中,朕可是听说了,汴京城里头的那些个权贵家的纨绔们,听了你这首词之后,无不拍手称快,对你赞誉有加,争相效仿呢!

你的词朕也看了,写的着实不错,可惜朕老了,若是朕再年轻一些,说不得也得和爱卿所说的那般,仗剑行侠一回了!哈哈哈哈哈!

我大周对于有才之人,素来都不吝啬赏赐,卫爱卿,你说说,朕该怎么赏你才好!”能够让元祐帝龙颜大悦,给点赏赐也说的过去。

卫允拱拱手,风轻云淡的道:“陛下,这首词乃臣少年之时,于困顿之时,有感而发,顺势而作的一篇诗词,怎敢奢求赏赐!”

卫允本是想着推诿一下,故意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样子,然后元祐帝在坚持一下,一来二去的赏赐不就到手了。

不成想,元祐帝竟顺势点了点头,道:“说的也是,若只因为一篇闲时所作的诗词便大肆封赏,确实有些说不过去,说不得便会引来非议!”

卫允一愣,眨了眨眼,显然没有料到这个结果,心里狂呼:陛下啊,你怎么不按剧本走啊,你这样子是会被导演骂的!

可元祐帝都这么说了,他还能怎样:“陛下说的是,臣但凭陛下吩咐!”

元祐帝看卫允这幅模样,当即便笑了,先前的愁容也尽数褪去,眼底带着一丝笑意,道:“不若这样吧,你若是在一炷香之内,再做出一首不逊色于这篇《少年侠气》,让朕觉得满意的诗词,朕便升你做翰林院侍读如何?”

翰林院本就是清贵之地,没什么差事可做,不是整理编撰书籍,就是替元祐帝书写圣旨,除非是编写那种传世的鸿篇巨著,不然的话,哪来那么多的功劳,是以官员的升迁,全在元祐帝一念之间,皆寄于元祐帝的好恶。

翰林院侍读?那可是从五品啊,卫允现在也不过是是个正七品的翰林院编修,若是这么一升官,那不是超过了三元及第的王离,至于不过区区正六品的盛紘,那就更加不如卫允了。

卫允眨了眨眼,有些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试探性的问道:“陛下说的可是真的?”

“放肆!”元祐帝龙目一瞪,一股不容冒犯的威严之气,立马透体而出,厉声呵斥道:“朕乃天子,卫卿难道不知君无戏言吗?”

卫允缩了缩头,强忍住即将要翻的白眼,心道:方才说因为一首诗词升官不好,会惹人非议,引来诟病的是你,现在要我作一首诗词,给我连升三级的也是你,什么话都让你给说了,还好意思说我。

可这话却也只能在心里悄悄腹诽一下,卫允可是半句都不敢说出来,就连神色,也不敢有半点表露。

不过区区一首诗词罢了,自己不会作诗,难不成还不会抄么,反正元祐帝又不向科考那样,限制诗词的范围和类型。

卫允当即便往前踏了一步,昂首挺胸,神采飞扬的道:“不过区区一首诗词,何须一炷香的功夫,陛下容臣考虑片刻即可!”

元祐帝眼角带笑:“爱卿既然有如此自信,那便以一盏茶为限如何?”

卫允拱手道:“但凭陛下吩咐!”

“好!”元祐帝道:“爱卿做出的诗词,若是让朕满意了,朕便许你官升三级,可若是让朕不满意的话!哼哼!”

啊?不满意还有惩罚?卫允当即就怂了!安安心心的做自己的编修多好!

“陛下!”卫允当即脸色一变,激动的看着元祐帝道:“臣可以选择放弃吗?”

元祐帝大手一挥:“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更何况君子一诺千金!”随即调笑似的看着卫允,道:“怎么!爱卿这便忘了自己在那句一诺千金重吗?”

卫允哎声叹道:“回陛下,作一首诗词不难,难的是作出一首让陛下满意的诗词,陛下乃是天子,高坐九五之上,俯瞰芸芸众生,胸中所载,乃是九州大地,万千众生,臣不过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又岂敢放言作出定能让陛下满意的诗词!陛下这不是故意为难臣吗!”

“哈哈哈哈!”元祐帝不禁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卫允道:“卫允呀卫允,你个臭小子,尽会说些好听的来恭维朕。”

卫允做出个无辜的表情,顺势还眨了眨眼,将其衬托的愈发传神:“陛下说的哪里话,臣冤枉啊!臣方才所言,句句皆出自肺腑,可没有半点恭维奉承之意,陛下虽为天子,可也不能随意污蔑微臣的清白!”

说罢还将衣袖一甩,作出一副两袖清风,义正言辞的模样。

元祐帝伸手指着卫允,对着身旁伺候的老太监道:“你看看,你看看,这个臭小子还蹬鼻子上脸了!”

老太监微微笑道:“卫探花聪明机警,能言善辩,此乃陛下之福!”

作为跟在元祐帝身边数十年的近侍,老太监自然清楚这位主子的脾性,索性便顺驴下坡了。

元祐帝却道:“对,这小子一张利嘴,巧舌如簧,也罢,朕不与你争辩,左右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你若是做不出让朕满意的诗词,朕可不会手下留情!”

卫允露出个苦笑,垂头丧气的叹了口气,这才“十分勉强”的拱手一礼,道:“那臣只有谨遵圣命了!”

元祐帝接过老太监递过来的茶水,掀开盖子,拨了拨,吹了吹,道:“那便开始吧!”随即便抿了一口,放在身前的岸上,一双眼睛,却始终打量着卫允。

卫允转身,侧对着元祐帝,背负双手,脑袋微微低着,目光变得深邃,陷入思索之中,不疾不徐的踏出三步。

“怒发冲冠,凭栏处!”忽然之间,卫允便开了口,初起之时,十分激昂,但转瞬便又落了下去:“潇潇雨歇!”。

元祐帝心里一惊:这么快就做出来了?一旁的老太监也是一脸的震惊。

只见卫允负手而立,脑袋微微上仰,慷慨激昂的继续吟道:“抬望眼,仰天长笑,壮怀激烈,十五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只见卫允的脸上露出悲戚之色,目光却变得低迷,莫名的让人心中一颤,沉沉的吟诵道:“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元祐帝的脸上满是震撼,空旷的御书房之中,只剩下卫允那略有几分沧桑的声音在不断回响:“燕云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一词落罢,卫允却仍旧背负双手,侧身对着元祐帝,眼睛不知何时已然闭了起来,神色有些戚戚,似乎是沉寂在自己所做之词的氛围之中,久久未能自拔。

元祐帝愣愣的望着殿中并不算高大的年轻身影,看着卫允的侧颜,目光不禁变得恍惚起来,方才卫允的字字句句,无一不落在了元祐帝的心坎之上。

第 075章 君臣奏对,三步成诗(中)

望着场中那道陌生而又带着几分熟悉的身影,元祐帝沉沉一叹,道:“好词!”

昔日太祖皇帝之时,燕云十六州之耻,西夏李氏一族自立为帝,硬生生将大周的疆域,割去了一大块,占据了丝绸之路这么一只能够下金蛋的母鸡,这些年来,不知揽了多少财富。

这些耻辱,这些仇恨,一直盘踞在大周每一任皇帝的心中,太祖传至太宗,太宗传高祖,而后高祖传至如今作为大周第四任皇帝的元祐帝,从来都没有被遗忘。

这些年来,元祐帝虽然施行的是仁政,主张的是休养生息,与民休息,给百姓太平,可在元祐帝的内心深处,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举兵北伐,收复失地,在那些番邦异族的面前,一雪前耻,扬大周之国威!

卫允最后的那几句: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可真真是说道元祐帝心坎上面去了,北伐辽国,西征西夏吐蕃,南平大理,将九州之土,尽数纳入大周的版图之中。

埋藏在内心深处的宏图壮志,就这么被卫允的一首满江红,彻底的引发。

元祐帝那苍老的双眸之中,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光明!

卫允这才装作被惊醒,回过神来,转身冲着元祐帝拱手作揖,躬身礼道:“臣方才一时之间,情绪过于投入,这才有些失态,恳请陛下恕臣御前失仪之罪!”

元祐帝深深的看了卫允一眼,伸手道:“卫爱卿无须多礼,朕恕你无罪!”

“多谢陛下!”卫允恭恭敬敬的道。

好不容易把×给装完了,肯定的毕恭毕敬的啊,不然的话,元祐帝先前说的连升三级的好事儿上哪儿找去。

现在这位皇帝陛下可是卫允的衣食父母,自然得伺候好了,事关自己的前程,家族的兴衰,可半点马虎不得。

虽然卫允所谓的家族,如今只有他们姐弟三人,两个姐姐还都已经嫁人,严格来说,已经是他们夫家中人,别说只有三人,纵使是只有一人,那也是家族。

卫允看着久久不语,似乎还在回味的元祐帝,小心翼翼的问:“不知陛下可满意?”

元祐帝被问的一愣,方才因卫允的一首满江红而起伏的心绪,还尚未完全平复,下意识的点头,脸色有几分严肃的道:“嗯!朕很满意!非常满意!”

眼珠子在眼眶里头打着转,嘴角不由得泛起一丝微笑,牵动着皮肉,连带着眼底也被囊括。

“果真不愧是朕钦点的探花郎,朕没有看错,是个大才!”元祐帝的声音不复先前的老态,反倒是多了几分中气。

似乎在这个将至天命假年的老者身上,又重新焕发出了一种叫做生机的东西。

“不过区区一篇诗词,除了几纸空谈,聊寄情思之外,别无他用,外不能替陛下开疆拓土,收复失地,内不能治理地方,与民同休!当不得陛下大才之赞!”卫允拱拱手,一字一句的道。

“哦?”元祐帝却有些诧异的看着卫允:“听卫卿所言,似乎对大才一词,有不同的看法?”世人对有才学的人素来推崇,便是那个被元祐帝金口玉言,到五十岁之后才能继续参加科举的杨无端,在民间,也素有才名,暗地里不知有多少人吹捧其诗词!

就是元祐帝自己,对杨无端的诗词也颇为亲眼,可惜的是,元祐帝怎么说也是一代帝王,自然是要面子的,金口已开,岂能再做更改,那不是打他自己的脸吗!

所以,也就只能对不起杨无端了!

卫允道:“回陛下,小子年幼,心中有些许浅见,与世人相比,确有不同,只是怕污了陛下的耳朵,故不敢赘言!”

“无妨!”元祐帝摆摆手,目光之中,竟隐隐有一分期待之意:“朕倒要听一听,真的探花郎口异于常人的浅见,究竟有何不同之处!”

卫允道:“既然陛下开了金口,那臣便斗胆在陛下面前班门弄斧一回!只是,言辞之间,若有什么不当之处,还望陛下不要怪罪!”

元祐帝眯着眼睛笑道:“朕答应你便是,快快说来,朕洗耳恭听!”

卫允先是冲着元祐帝拱手躬身一礼,才不疾不徐的道:“在臣眼中,有才者分做文武两种,文者便如大学之中所说的那般: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行为处事,俯仰之间,无愧于天地,无愧于内心。

于朝堂之中,竭尽所能,助陛下治理天下,行之有效,使我大周运转如常,国力蒸蒸日上。

若是主政一方,那便要勤政爱民,治理有方,行事有策,处事公允,一视同仁,让治下百姓生活安乐富足,老有所依,幼有所养,知廉耻,明道德,守律法。”

元祐帝点了点头,看向卫允的目光之中,多了几分赞许,问道:“那武者呢?”

卫允继续道:“武者则需要胸有韬略,思绪保持清明,时刻警醒自身,习武强身,内壮筋骨,活气血,外强体魄,习刀枪。

首节上一节56/333下一节尾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