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
阔别了一年多，再次回到这座熟悉的城市，水千幻的心里并没有多少感慨，他带上玉绡面具，出现在铁血盟的据点。
“大人！”
“将最近的情报汇总都给我拿过来。”
“是！”
翻看着最新的情报，他眼中流露出了然之色。
果不其然，当楚国在牺牲了大量军队也无法攻下秦国拼死守护的郢都之后，终于忍不住向联军提出了增援的要求。
项燕虽然明白这样会破坏合纵的大好形势，但是王命难违，站在楚国的角度来说，如果这座郢都始终打不下来，那么他们在这次合纵之中所得收益就是零。
这当然不行了，楚王甚至还隐晦的威胁，如果联军不派增援的话，那么之前许诺给齐国的土地就没有了。
这一下将齐王也拉下了水。
没奈何，作为合纵长的信陵君只好同意分兵增援，但是派谁去好呢？
楚国与燕国的气候环境相差太大，这肯定不能派，否则光是路上的非战斗减员就能将燕国逼疯。
齐国士兵战力孱弱，单独派过去没什么用，赵国的骑兵也不善攻城，而且楚地多水，没有多少供骑兵发挥的空间。
算来算去，最后因为韩国的劲弩利于攻城的缘故，派了一半的韩队和齐队一起，南下增援楚国。
这么一番折腾，让秦国看到了机会。
他们悄悄在路上埋伏了韩、齐两国的增援部队，猝不及防之下，联军损失惨重，残部与楚军汇合之后，也不足以起到决定性作用了。
这不仅让楚王不满，韩王和齐王更是大怒，尤其是之前被威胁过的齐王，直接要求楚王先行割让约定好的城池，否则齐军不会再帮助楚国作战。
这楚王哪能同意啊！
噢，你说要增援我，结果就来了这么几个残兵败将，屁用没有还敢跟我要城池，想的也太美了！
楚王理都不理齐王，同时命令项燕将已经汇合的齐军残部看管起来，下次攻城就把他们当敢死队用。
项燕身为大将，当然是不会听从这么离谱的要求的，但是秦国有细作啊，他们偷偷将楚王的命令透露给了那些战败的齐军。
齐军一听，这还了得？
我们辛辛苦苦来增援，路上被打了埋伏不说，现在你们还想强迫我们当炮灰，哪有这个道理。
齐军之中也有聪明人，他们明白自己势单力孤，所以还偷偷联系了同来支援的韩国兵卒，两家遭遇极为相似，一拍即合，当下就准备直接回师离开楚国这片伤心之地。
这么大的动静当然瞒不过楚军的眼睛，几万韩、齐联军没走多远就被楚军团团包围，堵在了路上。
项燕亲自出动，想要劝服齐军和韩军的将领，放下嫌隙，精诚合作，可是话只开了头，就被漫天的箭雨打断了。
秦军被楚国围困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有机会又怎么会轻易放过呢？
他们袭击十分突然，打了楚军一个措手不及，双方混战之下，虽然没让秦国占到太多的便宜，但是损失惨重的楚军是再也没有底气继续围困郢都了。
既然打不了了，那就撤呗。
楚王的决断十分干脆，楚军直接退回楚国境内，同时也放走了那一支韩、齐联军。
函谷关前。
当魏无忌知道楚国擅自退兵的消息时心里是在吐血的，甚至嘴里也真的吐了口血出来。
“君上！”
作为随身亲卫的朱亥大惊，赶紧上前扶住，转身就要找随军医官为他诊治，却被信陵君拽住。
“算了吧，你去将诸位将军都叫来，我有话说。”
魏无忌面色苍白如纸，搭配上刚刚被鲜血染红的嘴唇，散发出一种凄美的哀伤。
朱亥离开之后，有喃喃的话语回荡在中军大帐：“熊完误我啊”
传说中人在大限将至的时候，自己会有些不一样的感应，如今的信陵君就是这样。当那一口心头血含恨喷出的时候，他就明白，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惜哉！”
他喟然长叹，脑海中闪过了自己的一生。
少年成名，门客三千，窃符救赵，五国伐秦
到最后，他的脑海中留下的竟然是这么一首诗句：
邯郸应与赋同袍，公子翩翩气自豪。
不少衣冠归赵胜，谁将金甲走蒙骜。
大梁上客挥孤剑，卧内兵符胜《六韬》。
九野风云翻手起，合纵诸侯换新朝。
“可惜啊，无忌最终，还是辜负了你的期望，合纵失败了”
第289章 最后的布置
心知自己大限将至的魏无忌，现在心里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如何尽最大的可能保存本次合纵的果实。
要实现这一点并不太容易。
如今楚王擅自退盟，联军之中人心浮动，秦国得到消息也不会太晚，好在楚王仅剩了一点良心让他在退兵之前就给联军发出了信件，否则要是秦国先掌握了这个消息，联军在猝不及防之下恐怕会遭遇灭顶之灾。
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退兵，但是如果贸然退兵，被秦军衔尾追击的话，恐怕会退成一场溃败。必须想出一个办法，让秦军暂时不敢追击，或者延误他们追击的速度才行。
思索之间，燕、韩、魏、赵四国的领军大将已经尽数汇聚于主帐之中。
“君上！”5
“诸位将军请坐。”
信陵君恢复了平时从容淡定，智珠在握的风采，挥手说道。
不过苍白的脸色还是让魏国大将军段干崇担心地问了一句：“君上，你的身体”
“无妨，多谢将军关心。”
他不愿过多谈论自己的事情，郑重地扫视着五人的眼睛，吐出了让他们惊骇欲绝的言辞。
“楚王退盟，合纵之事已不可为！”
一语落地，石破天惊。
“什么！”
“他怎么敢？！”
“那我们怎么办？”
五人之中唯有李牧和老将廉颇还能勉强保持镇定，其他三人都是一股天塌了的表情。
也幸亏信陵君提前让朱亥清空了主帐附近的守卫，不然就他们几个这种嗓门，消息恐怕直接就传遍大营了。
“咳咳，不要惊慌！”魏无忌喝道，“我们当下要思考的，是如何退兵。”
“是啊，君上，我们一退秦军必定追击，这可怎么办才好？”燕国的将领十分慌乱。
“关于这一点我心中已有定计，此番通知大家前来，是为了让你们替我做一些准备。”信陵君的语气充满自信，渐渐的也让面前众人冷静了下来。
“请君上吩咐。”
“这几日我会安排你们的军队交替撤离，但是营中埋锅造饭的数量不能减少。”魏无忌竖起第一根手指。
“君上放心，我等明白。”
这增灶减灶之计很是浅显，大家也都明白这么做的原因。
“其次，明日继续攻城，但是派出兵力减半，我会亲自督战。还有，多在营中多准备些干草火油等助燃易燃之物。”他竖起第二根手指。
“君上不可！”
段干崇表达了自己的反对意见，但是信陵君没有理会，这一条就这么通过了。
突兀地缩减攻城兵力，一定会让秦军起疑，如果他们足够果断的话，在第二到三天或许回来冒险袭营，此时还未撤离的联军就会给他们迎头重击，顺利的话，撤军就没有问题了。
要是秦军主帅谨慎，不来袭营，那三天之后，联军就开始大规模撤离，而他自己将成为吸引秦军目光的标靶。只要他还在战场之上现身，秦军就不会相信联军的主力已经不在了。
这出空城计能唬住秦军越久，撤离的联军就越安全。
第二日，联军的突兀变化的确引起了函谷关内秦军守将的怀疑。
议事厅。
一身戎装，满头白发的蒙骜居于首位，下方是他的儿子蒙武及一众将领。
蒙骜虽然已经年过七旬，却依然老当益壮，他的声音听起来苍劲有力：“对于今天六国联军的变化，你们有什么看法啊？都说说看。”
“父，将军，末将以为，这是敌方诡计，想骗我们出城。”
蒙武的想法非常谨慎，但也有思想激进的，一位稍显年轻的将领越众而出。
“将军，这确为敌方诡计，但是末将以为却不是想骗我等出城，恰恰相反，他们这是在故意掩饰兵力大减的真相！”
不得不说，激进的发言总是能得到更多的关注，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头汇聚在这名年轻将领身上，就连主将蒙骜都被他的说辞挑起了兴趣。
“哦？李信将军有何高见，快快道来！”
“是，启禀将军，虽然今日攻城的敌军数量不足前一日的半数，但是末将仔细查看过他们营地之中升起的炊烟，却发现与之前毫无变化。敌方军中无论信陵君还是廉颇、牧都是知兵之人，若然用计，不可能会露出如此明显的破绽。”
李信神采飞扬，说的众人连连点头，蒙骜的眼神之中也闪过了思索之色。
“还有，之前有情报传来，敌人分兵一支前去增援楚国，却被麃公将军乘隙伏击，末将猜测是楚军再次求援导致的敌军数量减少。”
此时，另一名将领喃喃自语道：“所以他们在兵力减少之后非但没有加紧掩饰，反倒是故意做的如此明显让我们发现，就是想要让我们疑神疑鬼，不敢出击？”
这一记神助攻显然让李信十分满意，他给了对方一个赞赏的眼神，然后立即单膝跪地，大声请战：“末将愿意领兵今夜袭击敌军大营，望将军应允！”
李信的一通分析毫无疑问说动了很多人，此时又见他主动请战，于是又有两名将领同时跪地：“末将也愿前往！”
“这”
蒙骜有些犹豫，李信的话不能说没有道理，但是万一他的分析都被对方料中了呢？
兵家交战，谁能站在更高的一层，预判对方的想法，那就会显得敌人像个傻子一样，明明是个圈套还使劲往里钻。
已经是老将的蒙骜还是更加偏向保守一些的想法。
“将军，今日信陵君还在战场督战，若然出击定能将其擒获，如果晚了，他可能就跑了啊！”
李信见蒙骜还在迟疑，又加了把火。
信陵君！
蒙骜的双手突然紧握，此人乃是秦国的心腹大患，若真有机会除去他，那么激进一些也不是不行
而且自己已经垂垂老矣，如果能在最后的生命中为秦国除此大敌，也算不辜负这一身本事与蒙家深受的王恩了。
啪！
他甩出一枚令箭，掷到李信等人的面前，在他们大喜过望的眼神之中厉声喝道：
“予你等半数兵马，今夜出城袭营，务必将信陵君的脑袋给我带回来！”
“末将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