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其中一座凉亭边上,竟然卧着一只毛色花黄的母猫。
母猫身旁还挤挤挨挨地睡着几只眼睛都才睁开的小猫。
虎斑猫奔到母猫身旁,将那块被剃干净骨头的鸡胸脯肉放到了母猫嘴边。
母猫睁开眼睛,“喵”地惊叫了一声。
看起来这两只猫并不十分相熟。
虎斑猫却伸爪将鸡肉一推,又昂起头颅骄傲地叫了声:“喵!”
随即一转身,干脆利落纵跃而去。
做完这件事,虎斑猫得意地就好似是一位仗义疏财的豪侠,迈着轻快的步子又跑去河边抓鱼。
陈叙通过泥丸道兵观察至此,都不由得分心轻笑了一声。
而下一刻,一幕场景令他皱了眉。
只见虎斑猫又好似嗅闻到了什么,忽然“喵”地一声惊叫,兴奋地弓起背纵身一跃。
前方不远处的一个小巷中,竟是有群猫在大战。
“喵喵喵!”
只听一声声凄厉嘶叫,群猫厮打、尖叫,争抢着吞食地上一块破烂的斑驳皮毛。
地上还有不少碎皮在被厮打得到处溅起,也有不少野猫的嘴边已经有着皮毛碎渣。
但它们仍在争夺最大的那块斑驳皮毛,一时间只见毛发乱飞,鲜血四溅。
而虎斑猫见此两眼放光,呼吸微促。
但它却未再如从前那般直接冲入战团,而是匍匐起身形,迈着轻盈无声的步伐悄悄靠近了争斗的发生地。
它的双眼微微眯起,死死盯住了不远处正被群猫撕咬的那块皮毛。
“喵!”
一声声凄厉的猫叫声中,眼看虎斑猫就要纵身跃起。
后方却忽有一杆冰凉的小枪伸出,死死压住了虎斑猫将要起势的身躯。
“喵!”这次是虎斑猫口中发出了惊慌的低叫。
猫儿回头,不见人影。
可忽来的压制感却实在是太过熟悉了,以至于原本跃跃欲试的虎斑猫此刻再也没有了加入战团的心思。
隔着数里地的距离,陈叙无法通过泥丸道兵发声,却控制泥丸道兵用小枪死死压制住了对方。
直到,前方战团中,有一只黑白乱纹的大猫忽然四肢僵硬,头颅昂起。
它发出了哀鸣般的凄厉惨叫。
“喵”
叫声未半,忽听“砰”一声。
这只乱纹大猫就此全身炸开,血肉与皮毛如烟花四散。
“喵……”
虎斑猫僵住了,四肢贴地,眼神呆滞。
砰砰砰!
而乱纹大猫的自爆就好似是烟花开场的序幕。
不过转瞬,又是数只或大或小的流浪猫凄厉惨叫着炸开当场。
最后,只余下一只浑身染血的灰猫。
它眼睛暴凸,身躯摇晃,好似是随时也要步其余众猫的后尘,但它却又终究是撑了下来。
在虎斑猫满含惊恐与哀伤的注视中,它迈着僵硬的步伐,低着头走出了这条小巷。
虎斑猫趴在地上不敢动弹,唯有转头目视它离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压制着虎斑猫的力量消失了。
前方巷子里似乎还残余着一些极具诱惑力的破碎血肉与皮毛,虎斑猫却再没有冲上前去吞吃的冲动。
它“喵呜”低叫,垂着头颅也快速离开了这片血腥地。
虎斑猫走了,泥丸道兵却没有走。
小小的道兵来到巷口,忽然挥动长枪向前一指。
轰
一道烈焰从那枪尖发出,如火龙,似白虹。
不过转瞬便将小巷内的一切狼藉燃烧成灰烬。
小小道兵面容模糊,铠甲之上却纹路分明,映照此时火光,竟然似有神性。
道兵转身离去,循着一缕气机感应,飞速追上了前面胜出离去的灰猫。
只见灰猫僵硬的身躯逐渐灵活,缓慢的步伐也渐渐变得快速起来。
不多时,灰猫离了云水河边,窜入了城中。
它凄然叫着,有时被人驱赶:“这猫怎地叫得这般渗人?快走快走,莫要过来!”
可驱赶的人根本就追不上它,灰猫瞬息远去,渐渐地竟是向着城东边的一段城墙而去。
那城墙离城门显然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四周荒草丛生,瞧来似有森然之气。
灰猫并未在此处停留,很快在城墙根下寻到了一处小洞。
小洞被杂草掩盖着,灰猫矮身钻入,出城而去。
泥丸道兵没有犹豫,也敏捷地弯身钻入小洞,继续追踪灰猫。
客栈就在城东,以陈叙如今的修为,道兵便是再向东奔行十里也不会脱离掌控。
城外亦是一片荒芜,瞧来不是大道,而是荒野、乱树丛。
又往前二三里,杂乱的树丛逐渐稀疏。
灰猫奔行的脚步却竟然渐渐缓慢起来,而树丛之中有一片空地忽然显露。
空地中幽幽独立一座小屋。
矮小的木屋上头茅草数片,前方木门歪斜。
门虽是洞开着的,树丛外的阳光却照不进门内。
唯见一片暗影重重,而灰猫脚步庄重,似乎带着某种奇异韵律,踏入了其中。
第123章 万物去灵,方得长生
陈叙人在客栈,通过道兵隔空观察灰猫与那木屋。
有诡魅森然之感逐渐生起。
屋中光照难入,道兵亦未贸然入内,而是轻轻纵跃,攀上了木屋的屋顶。
道兵自上而下,透过屋顶的缝隙向内看去。
映入眼帘的,先是一片灰暗。
灰突突的小屋中,有个闪烁着零星火光的破烂火盆。
火盆前方是一张供桌,供桌上没有牌位,却是盘坐着一个枯瘦小人。
幽暗的光线下能隐约看到这个小人摸约有三尺高,穿着道袍,剃着光头。
他微垂头颅,瞧不清五官的具体模样,像是活着,又像是死了。
灰猫迈着韵律奇异的步伐上前,四肢屈在地上,隔着火盆竟是对着供桌上的小人忽然叩首下拜。
这一拜,忽闻滋滋一声。
供桌前的火盆里,那微弱的火光陡然上涨三尺。
轰
烈烈火焰直冲而上,伏在屋顶上的道兵虽是傀儡,非为活人,可随着这火焰一冲,道兵的身躯竟不受控制地陡然往后一仰。
客栈里,陈叙隔空察知此情,按在桌上的手下意识微微用力。
他险些就要控制道兵立刻远离,但出于对魔傀的在意,陈叙心中却又有一股狠意生起。
魔傀背后虽然势大水深,可他此刻出动的又不是自己本人,仅是泥丸道兵而已。
他又有劫缘空照之能,此时若一味退缩,那可就真成了个窝囊废了。
道兵未退,只听木屋中响起轻轻一声猫叫。
“喵!”
灰猫凄厉的声音里似含喜悦,然后它纵身一跃,跃上了供桌。
再然后,陈叙就见到了极为惊悚的一幕。
只见那供桌上的小人忽然伸手对着自己的胸膛一探。
嗤一声,似有裂帛之声响起。
道袍小人的胸口便被他自己硬生生撕裂了,火光映照下,那裂开的胸口鲜血淋漓。
内中有五脏跳动,却都是暗红色的,湿淋淋一团团,瞧来不像是正常的五脏。
灰猫的叫声却陡然激烈了起来。
它探着头颅,喉间发出呼哧呼哧的急切声音,身躯向前一倾,忽然张口从小人胸腔里叼出了一个血糊糊的东西。
“吱!”
那小东西竟是活物,忽地在此刻发出“吱”的一声叫。
灰猫却已是将这吱吱叫着的血糊一团咬入了口中,嘎吱嚼着,呼哧吞咽。
陈叙隔空察知到这一幕,都被这诡魅场景给惊到了片刻。
直到灰猫凄凄尖叫,仰起头颅,颈间好似大树结果般,挣扎着生长出一颗锈色斑驳的铃铛。
陈叙才陡然反应过来。
自己方才目睹的这一幕,原来是魔傀的完整诞生方式。
不,还不止。
木屋中,灰猫尖叫,而供桌上的小人却忽然张开口,低低诵念起了奇异的语言:
“万物去灵,方得长生。
入吾腹中,始生永久。
食吾精魄,赐尔万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