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世间一切气息。”
伍正则道:“虽只是观人而已,但此法已经算是天下第一等难得了。
你要先知晓人有几多种,修行境界的具体划分有哪些种类。
哪些人可以观潮,哪些人不能观潮等等。
又要学习在不运用法门的情况下,单凭肉眼和模糊的直觉去判断人的特性偏向……”
陈叙没想到,自己明明只是学习观潮法,但学着学着,怎么倒好似是在学习“相人术”?
客栈外的世界很嘈杂,夫子的房间却似乎闹中有静。
陈叙沉下心来,认真学习观潮术。
一直学了一个时辰,先将法诀完整背诵了下来。
伍正则说:“大道若潮,虚极生浪。眼观有形,心照无状。
陈叙,你本是极其聪明之人,但要知,聪明之人往往更容易被自己的眼睛蒙蔽。
你要目视,更要心照。你明白了吗?”
不等陈叙回答,伍正则又说:“不明白也无妨,观潮法本就是需要长久修行才能入门的一种大法。
你既已记下口诀,如今只管回去慢慢练习便是,若有不懂再来问我。
行了,你去罢。”
这一日的讲课便到此结束。
夫子的法门传授,言语简单,却又实在是意蕴悠长。
陈叙清晨给小刺猬当夫子,白天又老老实实在自己夫子面前受教听讲,只觉世事回环,十分奇妙。
他忙起身行礼,表示受教。
心里朦朦胧胧想着何谓眼观,何谓心照,忽然就感觉神思间有一点灵光生起。
他一抬眼,只觉眼前的伍夫子不再像是一个人,却竟然像是一团深邃耀目的赤色云气。
云团聚集流转,煌煌浩荡。
陈叙只是如此打了一个照面,正觉欣喜,忽然感觉眉心一阵刺痛。
再睁眼,方才所有异象尽皆消失。
夫子还是那个夫子,可他却瞪着眼睛,似有惊恼地看向自己。
糟了,陈叙这下可算反应过来了。
他方才无意间似乎领悟了片刻的心照,居然就用观潮法“看透”了夫子一回。
夫子说过,这是极其不礼貌的行为。
伍夫子尚且一直守礼,不曾刻意去查看陈叙,可陈叙居然先用了观潮法中的奇妙感应,将夫子给“看透”了!
这是何等倒反天罡?
陈叙呆愣片刻,慌忙致歉:“夫子,学生……”
伍正则哪里还想听陈叙说话?
他绷着脸,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的严肃,只说:“行了,你夫子我是那等小气之人吗?
既是教了你法门,自然便要许你使用才是。
行了,走走走,你快走。”
陈叙硬生生被夫子给轰走了。
他不知道的是,他这边才刚离开,那厢伍正则脸上的表情就再也绷不住了。
“嗟呼!”这位夫子豁地一下站起身,手锤了一下身旁的桌案。
砰一下捶痛了,伍正则又呵呵呵地一阵笑。
笑完了又骂一声:“混小子,不讲道理,赶紧走!哎哟,嘶……”
伍夫子也是肉体凡胎,又不曾习武,手捶桌面还是有些痛的。
陈叙回到自己房间,思量了片刻,到底没好意思再跑去夫子面前讨嫌。
便索性沉下心来,一边思索观潮法,一边分心查看自己泥丸道兵的动向。
现在是四月十七,府试结束后第二日。
整个云江府热闹如常,外头的喧闹声时不时能传入耳中。
陈叙的心却渐渐沉静。
他不出门,总之就是静静等候。
与此同时,不出门的还有被锁在贡院中的一众阅卷官。
按照大黎朝的考试规则,在此次院试成绩出来前,所有考官都不可离开考场。
考生们只需坚持三日,考官等人前后加起来却至少要在贡院中呆足十三日。
十三日,看似寻常。
一如此前许许多多个日夜。
有人为生活奔忙,重复枯燥的每一日;
有人纸醉金迷,依旧在那一隅的繁华中歌舞升平;
有人汲汲营营,有人闲看风云,有人辗转反侧……
人们期盼等候,四月二十一日的春榜佳报。
过程中总是难免煎熬,每一天都叫人度日如年。
比如考试结束后,晕倒在贡院门口的韦松。对他而言,时间就很残酷。
这一日他幽幽醒来,得知自己竟已晕了一个日夜,顿时又是一口气没有上来,险些再次晕过去。
韦松第一句话就是问守在自己床边的姨娘:“姨娘,父亲呢?他可有来探望我?”
姨娘抹去脸上泪水,故意露出欢喜神色道:“你回来后你父亲给你请了名医,又送了灵食过来给你呢。
快,快将那赤玉灵米粥端过来,给二少爷好生补补身子。”
韦松听到“赤玉灵米”这几个字,脸色却豁地一沉。
“只有赤玉灵米,父亲没有来看我是不是?”
韦松猛地探出身体,一把抓住姨娘的手,脸上神情隐忍扭曲。
姨娘“啊”了一声,还未来得及说话,衣袖翻开,却露出了枯瘦手腕上的一截红痕。
韦松立刻将那衣袖扯回来,整个人坐直在床上,呼吸渐渐急促,眼睛逐渐通红。
“好、好得很!”他低低说,“只有韦棠是人,纵使他废了,我只需稍有不及,便总归要被舍弃是不是?”
“喵”
没有人回答韦松,窗外却不知怎地竟传出一声凄厉猫叫。
云江府看似平静,其实风波却从来不断。
一时天灾,一时人祸,只是影响范围有大有小。
有许多风波过去了,常人却根本未能察觉。
只是会感慨地说几句,诸如:“今年的新茶价格怎地忽然便宜了?”
“粮食也是贱价,种三十亩地却吃不饱饭,天老爷啊,这日子可还怎么过?”
“换新东家了,新东家给咱们减租了,太好了!”
老百姓只要能维持住不被饿死,日子似乎就还能过下去。
陈叙坐在桌前,神思跟随傀儡道兵而走,却是首次以一种奇异的视角看到了流浪猫的生活世界。
他现在心分二用,一半心神用来指挥查看傀儡道兵,另一半心神用来查看自己此前新得的灵材。
其一是一滴妖流浆,其二则是魔傀的尸骨与皮毛!
【妖流浆:滴入灵酒中,妖类食后有一定几率增长些许灵性,一刻钟内领悟能力得到增强。】
妖流浆果然是妖用之物。
此物得自刺猬小妖,陈叙决定等下回小刺猬过来,便用此物请魏源饮酒一杯。
第122章 旧骨换新骨,猫界一豪侠
陈叙又查看了魔傀的尸骨与皮毛。
尸骨与他上回在社君墟中见过的尸骨词条类同:【魔傀骨,炙煅研磨成粉,妖食可在一定程度上缓解病厄。】
而魔傀的皮毛却十分奇异,词条解说令人悚然。
【傀儡画皮:一张具有诡魅魔力的傀儡画皮,猫属活物啃噬此皮后,有极大几率爆体而亡。
若能存活,则渐渐以旧皮换新皮,以旧骨换新骨。
活物化作魔傀,凡器不可杀死。】
果然,一切与陈叙此前猜想极为相近!
但这还不是全部,关于【傀儡画皮】,词条的解释竟还有后半段。
【将此皮以武火熬煮后,去除毛发刮洗干净,以秘制酱汁腌制半日,再入油锅榨至起泡。
可获得一张异形画皮,蒙入头脸,能随机变化一种形态。
此形态半日自解,此画皮能用一次。
画皮解开后再复炸一次,揉成酥团,气味浓香,妖鬼食用后,有一定几率爆体而亡。】
这……这到底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陈叙看完傀儡画皮的全部解释,没忍住居然被逗笑了。
恰在此时,泥丸道兵跟随虎斑猫穿过数条小巷、院落、草丛……
期间,虎斑猫招猫逗狗,将路上遇到的五只流浪猫、七只流浪狗全部揍了一顿。
抢了一只橘猫嘴里的麻雀,咬走了一只灰狗嘴里的骨头
它抢走麻雀尚且吃了,可抢走灰狗的骨头却竟是回头吐了。
灰狗若是知情,只怕都要仰天长哭。
此后,虎斑猫从一户人家的后院窜过,还将人家家养的一只金丝狸奴给揍了一顿。
揍得那小猫哀哀叫,虎斑猫却在有人来查看时一跃翻出院墙,脚步轻盈却趾高气昂地奔走了。
最后,虎斑猫叼着从金丝狸奴饭盆里抢来的一块剔骨鸡肉奔到了城东的云水河边。
那河边有绿树成排,又有凉亭错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