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本想要说的很多话，此时却如何也无法说出口，犬山平太清楚自己在对方眼里并不特殊，也许对早船千鹤来讲，当初她的行为，就像是下雨天给路边的遗弃小猫撑伞一样，再普通不过了，她只是无法忽视他人的痛苦而已。
但对于犬山平太来说，如果没有她，自己当时恐怕根本无法再继续撑下去，所以……
“你欠我一样东西。”犬山平太认真的对她说。
早船千鹤一愣：“什么？”
“我的绝望。”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巨量的酸臭黑色潮水从犬山平太身上爆发，将二人包裹在其中，在这片密闭的空间之中，早船千鹤看到了犬山平太不知何时穿上了一身廉价的黑色西装，一条脏兮兮的领带系在他脖子上。
犬山平太忽然对着她露出了一个市侩的笑容，十分的突兀。
猛地遭受了攻击让早船千鹤瞬间醒悟了过来，她的气场变得锐利，感官也是，她敏锐的察觉到了犬山平太的身上有一种不属于他自己的气息！
“你不是九十九！”早船千鹤伸出了手，黑色的线条喷涌而出，凝聚成了浪潮，轰击在了犬山平太的身上，并淹没了他。
虽然十分疑惑对方为什么会对自己出手，但是常年的战斗让早船千鹤没有任何留手，就算对方是自己以前认识的人也一样，更何况，那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候自己也不过和犬山平太是点头之交。
她甚至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只知道代号！
就在早船千鹤全力攻击之时，黑色线条组成的浪潮之中，传来了一个虚伪油腻的男人声音：
“哎呀哎呀，这位客人真是冒失呢，居然不由分说的就发动了攻击……不过，这些【绝望】的质量可真高啊。”
黑色浪潮被无形的力量分开，露出了里面的人，那根本就不是犬山平太，而是一个早船千鹤根本不认识的中年男子！
这名头发有些稀疏的中年男子身穿价格不菲的高档黑色西装，系着暗红色的干净领带，胸前口袋里用手帕作为装饰，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他的气质，那就是生意人。
“初次见面，早船小姐，鄙人MR佐藤，因为某种原因，我接受犬山平太先生的委托，帮他处理一点点麻烦。”MR佐藤整理了一下领带，然后让开了身子，露出了他身后的气喘吁吁的犬山平太。
犬山平太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很不好，浑身都是黑色酸水粘液，气色也非常差。
“佐藤，不要废话！”犬山平太喊道：“就像我们交易时说的那样，给我夺走她身上的绝望！”
MR佐藤却压根没有听从犬山平太的命令，他张开手，用悠哉的口吻回复道：“哦呀，犬山君，真是没有礼貌呢，现在我可不是你的下属了，只有缔造我现在模样的钱社长才可以对我发号施令……还有，请叫我【MR佐藤】，谢谢。”
“MR佐藤！照我们的交易内容那样去做！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犬山平太有些着急，这个MR佐藤虽然是脱胎于他的认知产生的形象，但是经过钱小乙的改造后，其已经成为了链接人面犬本体力量的人格化身，就像是等级过高的宝可梦不会听从训练家的命令一样，MR佐藤现在根本不听他的，能够将其召唤出来就已经是犬山平太竭尽全力的结果了。
那么，要想利用对方达成目标，就只有“交易”这一条路了。
“说好的？呵呵呵……”MR佐藤嘴角上提，眼中满是带着恶意的笑，他手掌上忽然出现了一个平平无奇的饭团，MR佐藤缓缓说道：“犬山君，虽然我的本体是人面犬，但……你真的把我当成狗来应付了？再说了，你也不是桃太郎啊~”
随着MR佐藤把饭团随手扔掉，犬山平太的心沉了下去。
这个饭团可不像是表面那样的普通，这是之前犬山平太参加黄泉屋的实力测试时从芦屋吉助那里得到的奖品，据说可以用来收服一些妖怪，是芦屋家秘传的符咒，芦屋家很多式神都是用这种符咒来收服的，犬山平太一直珍藏着它没有使用，直到之前和MR佐藤做交易的时候才拿出来。
但是，MR佐藤居然骗了他！这个家伙对芦屋家的饭团符咒根本不感兴趣！他只是想要看到犬山平太遇险而已！
此刻，犬山平太才真真切切的意识到了【都市传说】的危险性，别看人面犬的外表滑稽可笑，实际上也是汇聚了怨念和绝望所产生的鬼怪啊！它身上的恶念，并不比什么裂口女之流要少。
只不过因为认知的不同，导致这家伙拥有裂口女没有的恶劣性格和阴暗的恶趣味。
“犬山，让我看看你绝望的一面吧，也许等会儿你哭着求我，我说不定能够帮你哟？”MR佐藤走到了一旁，笑眯眯的说道：“那么，两位，请不用在意鄙人，你们继续。”
他让开了道路，来到了一旁，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一只人面犬从地底冒了出来，谄媚的让他坐在自己的背上。
而犬山平太和早船千鹤，此时也才真真正正的面对面，没有了闲杂人等的阻碍。
第880章 百鬼夜行（21）
在沉寂了片刻后，犬山平太刚想说些什么，早船千鹤忽然发动了攻击！
“等等……”犬山平太狼狈的躲过了由黑线组成的长矛，一边逃窜一边高声喊道：“我有话想要和你说。”
“已经够了！”早船千鹤此时的气息已经变得极为冷冽，就像是那天台风夜，犬山平太第一次见到她的模样。
她瞬间便出现在了犬山平太的身边，掐住了他的脖子，把他提了起来。
“你已经耽误了我很长时间了，九十九。”早船千鹤的右手变化成了黑色的利爪，就要刺入犬山平太的胸口：“我还有事情要做，那件事对我来说很重要，所以，请原谅我。”
犬山平太瞳仁骤缩，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大声喊道：“小田！！！”
“是！课长！”一个社畜从地里升了起来，就要缠住早船千鹤，给犬山平太创造脱困的机会。
啪。
一旁翘着二郎腿围观的MR佐藤打了个响指：“不准帮，滚回去。”
“是！主管！”小田又利索的沉没到了地里。
“结束了。”早船千鹤轻声念叨着，然后用尖锐的手指贯穿了犬山平太的胸口，他连叫声都没有发出来，便被早船千鹤手掌中爆发出来的黑色线条淹没吞噬了。
“……”
早船千鹤转向MR佐藤那边，语气没有任何感情：“虽然不知道你是什么存在，但是现在已经没有表演给你看了，让我离开这里，不然……”
MR佐藤没有在意早船千鹤的威胁，依旧坐在那里，笑嘻嘻的说道：“结束了？我怎么觉得好戏才刚刚开场啊？客户不取消委托，就算是鄙人，也无法轻易解除这片领域的。”
早船千鹤这才感觉到了不对劲，她想要甩开被她的手掌贯穿的人体，却发现自己的手臂被死死的抓住，无法挣脱！
黑色线条如潮水般退去，露出了里面的犬山平太，他虽然看起来很惨，整个胸口都被贯穿，但是他却活得好好的，还在喘气，并且还用双手抓住了早船千鹤的手臂。
“一……”犬山平太勉强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现在，能够听我说话了吧？”
虽然因为黑色线条占据了早船千鹤的脸，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犬山平太觉得自己总算给了她一点点震撼。
“你既然已经离开了，为什么还要回来？”早船千鹤不理解的问道：“为什么还要主动的迎接【绝望】？明明那时候好不容易才摆脱。”
犬山平太深吸一口气，说道：“当时的我，承受不住现实的残忍，多亏了你，我才能够脱离那片地狱，但是现在，我觉得我可以承受住了这些东西，所以我才站在了这里，站到了你面前，一，我要拯救你！”
“九十九，你根本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我不需要你来救。”早船千鹤的语气终于出现了波动：“其他人还在等着我，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她周围的气场越发的暴躁起来，那些黑线躁动的不断对犬山平太展开着攻击，但犬山平太却依然咬紧了牙关，
“我说过了，这股力量，我现在也能够承受了！”犬山平太嘶吼道：“一！清醒一点，他们是在骗你的！从来就没有什么神国！那都是虚假的，人一旦死去，可就真的死了！你只不过是被他们利用了而已。”
“闭嘴！”早船千鹤继续攻击。
“才不要！”犬山平太企图让早船千鹤醒悟过来：“你才不是什么圣女！你是十九年前，模仿那个被称为【背负诅咒的魔女】寺尾惠子的试验品！你的父亲，纸野神父，还有百鬼的幕后黑手敬德道士，他们利用了你的善良，你的同理心，经过不断的实验，才让你变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
虽然只是钱小乙和芦屋吉助他们的推测，但是犬山平太毫不犹豫的将这个结论说了出来，他面容扭曲，抓着早船千鹤的手腕，无论怎么被攻击都不松手，他吼道：“还不明白吗？不管是你，还是那些相信你的信徒们，你们都被利用了！他们利用你们的绝望和信仰，企图让你们牺牲，去创造他们想要的东西！”
“别再说了！”早船千鹤依旧不依不饶的用另一只手殴打着死不放手的犬山平太，但从她此时的姿态来看，她的内心并不平静。
犬山平太咬牙坚持，一鼓作气的说出他知道的真相：“你的父亲，天原真理，或者说，早船胜彦，他从一开始就将你当做了赚钱的商品，从他开的那个诈骗超能力培训机构开始就是这样！他只在乎能不能从你身上挖掘出利益！认知派！一切都是认知派的敬德道士弄出来的阴谋，请相信我，一，我可以将所有真相都告诉你……”
“我知道的。”
早船千鹤的回答让犬山平太呆立当场，她停下了攻击，语气冰冷的说道：“你说的东西，我全部都知道，包括认知理论，包括我要做的事情，也包括我父亲的事情。”
犬山平太终于松开了手，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为什么……”
“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圣女，我知道的。”早船千鹤收回了手，把犬山平太放了下来，低声说道：“我只是个胆小鬼……我害怕我周围的人因为那些负面的情绪，去做出一些可怕的事情，我无法接受那个结果，所以我才会接收他们的绝望，这其中也包括你，九十九。”
犬山平太呆滞了，他从来没有想过早船千鹤居然知道一切，他难以置信的发问：“既然你都明白，为什么还要听他们的话，去做那些事？难道带那些相信你的人去死这种事就不可怕吗？”
“我见过太多绝望的人。”早船千鹤平静了下来，连脸上不断蠕动的黑线乱麻也变得不那么狂躁了：“对于有些人来说，活着本身，就是一种痛苦，相比之下，死对他们来说反而是一种解脱……所以我才说，我只是一个胆小鬼，我想要死亡，也仅仅只是为了逃避这个世界罢了。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这种事情我从开始就知道。”
她看着犬山平太：“所以，与其那样活着，还不如就这么在这里死去，然后创造一个虚假的幸福世界，这样我才能感受到我存在的价值。”
第881章 百鬼夜行（22）
宿营地内，人群爆发出了骚动，引得外围的警察频频注目。
“圣女大人！圣女大人？”
“喂，前面发生了什么？圣女大人怎么了？”
“可恶，肯定是这个小子做了什么，要是圣女大人有什么事情……”
随着发生了异变，围绕着早船千鹤的信徒们一片哗然，大家都变得慌乱异常。
能看到事情经过的通灵者只是少数，大部分人都只是普通的信徒，他们只看到那个高中生挤到了中间，见到圣女大人后说了几句话，然后两个人就双双晕倒了。
而在通灵者眼中，事情就变得不一样了，从他们的视角来看，犬山平太的身体里忽然爆发出了大量的黑色粘液，将两个人同时吞噬，现在这两个人全倒在了地上，身上都覆盖着这些虚化的黑色粘液，显然是一起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当中了。
“神父！”斋藤悠一和其他圣徒焦急的看向纸野神父，除了担心早船千鹤的安危之外，如果早船千鹤倒下了，仪式也就会终止，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纸野神父皱着眉头观察着倒在地上的两人，没有贸然去触碰他们，并且吩咐周围众人道：“先不要轻举妄动。”
斋藤悠一急躁的发出了提议：“九十九！一定是这个家伙用了什么卑鄙的手段，反正都已经这种时候了，不如把这小子直接给宰了！”
纸野神父阻止了他：“等等，现在并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万一他只是一个诱饵，是一个陷阱呢？我了解这些除灵师，有的术式，会在施术者死亡后变得更加强大，万一这也是相同的情况，那我们就中计了。”
“可是……”斋藤悠一还想说什么，却忽然停下来，看向了另一边。
“相信千鹤吧，她的实力可比我们任何人都要强大，不要被敌人的计谋乱了阵脚，实在不行的话，我会接替她的职责的，况且……“纸野神父也看向了不远处那个巨大的不动明王：“我们也有自己的任务啊。”
时间稍微往前拨一点，当早船千鹤和犬山平太同时晕倒的那一刻，人群起了骚乱，除灵师们当然也不能闲着，未波对鬼藤龙光喊道：“鬼藤大师，希望教那边的气场忽然变化的混乱不堪，也许这是个好机会！”
“虽然不在计划之中……”鬼藤龙光喊道：“但既然我们的人成功阻止了敌人的自杀计划，那我们也不能够无动于衷！诸君，准备攻击，我们的同伴冒着生命危险创造的机会，绝对不能够辜负！”
“哦哦哦！！！”除灵师们因为犬山平太的“牺牲”而感动，开始配合鬼藤龙光，竭尽全力的驱动着不动明王。
不动明王睁开了双眼，背上的红莲业火猛烈燃烧起来，覆盖到了手中六把武器上面，然后奋力朝着另一边的敌人砸了过去。
“明白了吗？九十九，我不需要你的拯救。”
鬼域之中，早船千鹤对着犬山平太说道：“你的所作所为完全是自作多情，自我感动罢了，所以，让我离开这。”
“不可能。”犬山平太十分直接的回答：“你肯定是被那些绝望的认知影响了，所以才会说出这些话，我是绝对不会放你出去的。”
阿健的声音在犬山平太耳边响起：“啧啧啧……犬山氏，你这简直就是标准的自我感动舔狗言论啊~~就连我都知道，这样死缠烂打是绝对追不到女孩子的。”
“阿健先生，请不要说风凉话。”犬山平太小声道：“帮我就是了！”
阿健回答：“哈~那当然，不然之前你一个人可撑不住那么大量的绝望啊。”
听到了犬山平太的回答，早船千鹤叹了口气：“那样的话，我就只能先将你杀死，然后离开这里了……”
“后面！”阿健提醒犬山平太。
战斗再起！犬山平太在阿健的提醒下直接转身，体内黑色线条蹿出，和早船千鹤的攻击相互纠缠抵消。
“我说过了，我不会让你出去的！”犬山平太喊道。
“为什么？”早船千鹤一边攻击，一边发出疑问。
这次犬山平太没有回答，但他十分清楚，如果之前他还心存幻想，并且自我感动的想要“拯救”早船千鹤的话，那么在听到对方的自白之后，现在犬山平太还要继续这么做，就只剩下利益上的考量了。
“一定要把她拖在这里！”犬山平太想道：“希望教的计划是，让一这个圣女引导大量的绝望信徒自杀，在现代媒体的宣传下创造大量认知，再结合自杀森林本身的话题性，创造一个增强版的巢穴或者说，【神国】，而这种可能其实乙哥他们早就想到了……”
实际上，在知道了希望教举行仪式的时间和地点后，钱小乙和几个除灵师联盟的领头人物就从周边的地点中推测出了希望教的计划。
如果希望教的游行进展顺利的话，这些人大概率是不会引导信徒自杀的，只需要用自杀森林的特殊性就能够让上万信徒们在富士山下凝聚出虚假的神国，不一定要搞出大新闻，毕竟一旦那样做的话，希望教绝对会臭名昭著，完全坐实邪教的名头。
所以不到必要的时候，天原真理这种人大概率是不会那么做的。
但，因为游行的队伍被钱小乙他们堵住了，上万教徒无法到达自杀森林，也就无法凝聚大量的认知。并且在阻击的途中，教祖天原真理还被钱小乙的能力逼入了绝境，这就意味着天原真理此刻必须兵行险着，采用备用计划，强行完成仪式。
而钱小乙他们想出来的办法是让除灵师队伍到达那里后，在那帮宗教疯子自杀时，用不动明王的力量强行超度他们，干扰神国圣域的成型。
这种方法理论上虽然可行，却谁也没有试验过到底能否从纸野神父那里抢过这些灵魂。总之，这种办法风险非常大，万一慢了一步，让神国成型了，那一切都会功亏一篑，敌人将会在神国之中永生。
也就是说，这个计划他们并没有完全的把握，钱小乙他们在赌，赌他们能够成功。
无论是场内场外，双方都已经用尽了手段，所以这场作战，就是真刀真枪的厮杀了，成王败寇，鹿死谁手还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