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庆一身利落青布劲装,步履沉稳,在小厮引领下,径直登上顶层最为幽静的“听涛阁”。
包厢门开,一股清雅的檀香扑面而来,瞬间隔绝了楼下的喧嚣。
只见吴曼青端坐主位,已非码头那身鹅黄衣裙,此刻身着月白锦缎襦裙,银丝暗纹流转,少了几分冷厉锋芒,多了几分世家女子的雍容气度。
她身旁侍立着一位气息沉稳、目光精悍的中年管事,显然是护卫。
“陈兄果然守时,快请入座。”
吴曼青含笑起身,声音清越,姿态大方得体,仿佛之前对拳的生死之争从未发生过。
“吴夫人相邀,陈某不敢怠慢。”
陈庆抱拳还礼,目光在包厢内迅速扫过。
布置雅致,窗外可见内城万家灯火,位置极佳。
除了吴曼青和那管事,再无他人。
这让他心中戒备稍松,随后吴曼青对面坐下。
“陈兄当日码头风采,曼青至今难忘。田师傅之事,实乃对拳规矩,生死各安天命,我吴家绝非输不起之辈。”
吴曼青开门见山,语气坦诚,“今日设宴,一是为化去那日些许不快,冤家宜解不宜结;二是真心钦佩陈兄武艺身手,想要和陈兄结个善缘。”
她说话间,纤手微抬。
站在一旁的管事立刻会意,轻轻击掌。
门外等候多时的伙计鱼贯而入,将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珍馐佳肴摆上桌。
最后端上来的,是一个用整块暖玉雕琢的玉盘,盘中盛着一条尺许长、通体银鳞闪耀、形态优美的鱼。
鱼身散发着淡淡的灵气,肉质晶莹剔透,仿佛有光华流转。
“此灵鱼明叫‘银梭’,只在温度较低水域生存,一年方长两寸,食之能滋养气血,温润经脉,对武者大有裨益。”
吴曼青介绍道:“此鱼难得,今日特为陈兄备下,聊表心意。”
灵鱼!
陈庆心中微动,他深知此物珍贵。
眼下这银梭足有七寸,也就是三年。
吴曼青以此待客,手笔不小,诚意也可见一斑。
“吴夫人客气了,如此厚礼,陈某愧不敢当。”
陈庆并未动筷,只是微微颔首致谢,目光平静地看向吴曼青。
“陈兄不必客气。”
吴曼青微微一笑,仿佛看穿了陈庆的谨慎,率先举箸,夹了一块鱼肉优雅送入口中。
陈庆这才动筷。
鱼肉入口即化,瞬间化作一股沛然暖流,游走四肢百骸,滋养筋骨气血。
这三年份的‘银梭’比一年半的‘金角宝鱼’效果要强的多。
“灵鱼宝材,年份之差,效用亦是天壤之别,价格亦是如此。”
吴曼青笑道:“陈兄,可知道这三年的‘银梭’市价几何??”
陈庆道:“愿闻其详”
吴曼青缓缓道:“五百两。”
“五百两!?”
陈庆眉头微挑,不禁暗吃一惊。
一条鱼要五百两银子,要知道他买的院子也不过三百两银子。
“当然,此乃对外售卖之价。”
吴曼青抿了一口酒,道:“我吴家专门贩售灵鱼,自有门路,成本自然远低于此。”
“多谢夫人盛情款待。”
陈庆听闻,手中筷子频频夹起鱼肉。
充沛的血气在体内流转,带来阵阵舒畅。
吴曼青看着他毫不做作的举动,唇角反而带着一丝欣赏的笑意。
待陈庆吃得差不多,她放下杯盏,目光真诚而直接地迎向陈庆:“陈兄,明人不说暗话。曼青极为欣赏你的为人与本事,不知可否屈尊,来我吴家助我一臂之力?条件,你尽可直言,只要在我吴家能力范围之内,必竭力满足。”
她说出了今天的目的。
陈庆听闻也是放下了筷子,心中有些讶然。
没想到吴曼青不仅是想要化解芥蒂,反而要招揽自己。
吴家虽非五大族那般显赫,但专营灵鱼,商路通达府县,底蕴深厚,财力绝不逊色多少。
见陈庆沉吟未语,吴曼青身体微微前倾,低声道:“只要陈兄愿意,我吴家可倾力支持你冲击武举!”
武举!?
饶是陈庆听到这,都是怦然心动。
武举是通往宗派、习得上乘武学的通天之梯。
像周院,武馆之类武功都是中乘,乃至下乘的武学,修炼到化劲便已经极限了,想要再进一步只能修炼这上乘武学。
而没有家传的话,便只能去宗派学习。
“……此事关系重大。”
陈庆压下翻涌的心绪,沉声道,“请容陈某回去思量一二。”
吴曼青笑道:“自然,我吴家大门,随时为陈兄敞开。”
又闲谈几句,陈庆便起身告辞。
待包厢门合拢,一直沉默的管事才低声道:“夫人,您今日所许是否太过?那陈庆确是人才,武科丙榜,码头一战更是扬名,潜力不俗。不过武举之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他……真值得我吴家倾注如此重注?”
吴忠的担忧合情合理。
武举非仅凭武力,天赋、资源、机缘、运气缺一不可。
吴家投入巨大,风险极高。
武举可不是那么好中的,犹如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陈庆虽然实力不错,但距离高中武举还是差了一截。
“我知道。”
吴曼青淡淡的道:“比起他武科的名次,码头显露的身手,我更看重的,是他为程家出头的那份义气与担当。重情重诺,千金不易。这样的人,才值得我吴曼青倾力相待。”
第65章 成了
陈庆踏着夜色从临福酒楼归来,脚步沉稳,心思却如潮涌。
吴曼青招揽的话语犹在耳畔。
以前他刚学武,没有资源,需要资助。
如今的他,距离化劲门槛仅一步之遥,自有其底气。
旁人的资助固然诱人,却如同无形的枷锁。
再者说,他很快就要突破至化劲了,何必绑上吴家战车?
心念既定,步伐也轻快了几分。
不多时,那熟悉的青瓦小院便出现在眼前。
推开院门,只见韩氏手里捏着针线,对着陈庆的旧褂子半天没下针,眉头微锁,心事重重的样子。
陈庆回到家,看到韩氏这般模样,“娘,打听过了?那刘家姑娘如何?”
韩氏像是被惊醒,放下针线,叹了口气:“打听了,跑了大半天,腿都溜细了。”
她看着儿子,眼神复杂,“姑娘家世是清白的,刘掌柜老实本分,铺子也殷实。模样呢,街坊都说俊,性子看着也温顺,识文断字,会打算盘记账,这些都没错。”
陈庆点点头:“听着挺好。”
“是挺好……”
韩氏话锋一转,声音压低了些,“可阿庆啊,娘打听到些……别的事。”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这巧兰姑娘,心气儿高,也是个重情义的。前年跟西街一个姓李的穷秀才好过!两人情投意合的,吟诗作画,看着是真好。”
陈庆微微挑眉,没插话,等着母亲的下文。
“唉。”
韩氏又叹一声,“可刘掌柜嫌贫爱富,硬是给拆散了!听说闹得厉害,姑娘还绝食过,差点.那秀才也是心灰意冷,后来不知是搬走了还是怎样,再没音信。打那以后,巧兰姑娘就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刘掌柜两口子这才着了急,火烧眉毛似的到处托人说亲,就想赶紧把她嫁出去,离开这地界儿,也怕那旧情难断,夜长梦多。”
她看着儿子,眼神里满是忧虑:“娘不是嫌弃姑娘有过往,这世道棒打鸳鸯的事多了。娘是担心这姑娘心里头,怕是还装着那个秀才呢!刘家这么着急,未必没有遮掩、想赶紧了结这桩心事的意思。阿庆,你说,这要是成了亲,人进了门,心却不在你这儿,那日子得多憋屈啊?”
陈庆听完,沉默了片刻。
他本就不甚热衷此事,此刻也明白了母亲的不安从何而来。
“娘说得对。”
陈庆语气平静,带着安抚,“婚姻大事,确实急不得。”
韩氏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连声道:“对对,不提了!咱阿庆是要奔前程的人,犯不着去填这心结。娘回头就跟张婶说,咱现在还没这心思,让她费心了。以后再有人提,娘定把根底摸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她拿起针线,这次利落地下了针,仿佛卸下了一块大石头。
接下来半个月,因为秦烈的事情,弟子们练功时沉默了许多,往日里插科打诨的闲话少了,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压抑的勤奋。
宋宇峰最终没能突破明劲,遗憾的离开了周院。
罗倩和郑子桥露面的次数愈发稀少,身影在院中如同稀客,明眼人都看得出,他们的心,早已不在此处了。
周良仍坐在老树下的青石板上,像往常那样偶尔抬手纠正弟子的拳架。
只是此前明亮的双眼,仿佛蒙了层灰,连带着眼角的皱纹都更深了,像是被谁抽干了精气神儿。
这天,陈庆正缓缓活动着筋骨,感受着体内奔涌不息的气血,心中暗道:“今晚,应该就是水到渠成之时了。”
每隔两日一粒血气丸的滋养,加上自身苦修不辍,通臂拳大成的圆满之境,已然触手可及。
“孙师兄,陈师弟。”
周雨的声音传来,将孙顺和陈庆唤至僻静角落。
孙顺有些诧异:“周师妹,有事?”
周雨取出一个朴素的木盒,递了过来:“这里面有几株两年份的百灵草,你们收着吧。”
孙顺一怔:“百灵草?这可是培元固本的宝药?”
陈庆眼中带着一丝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