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庞都尉!”
程明也是忍不住惊叹道:“据说他十五岁就高中武秀才,十八岁就中了武举,习得一手金行大印决,曾经漕帮帮主就是被其掌毙。”
“那漕帮帮主可是化劲圆满高手!”
陈庆凝神望去,方才还气势凌人的朱清竟快步迎上。。
两人相谈甚欢,全无剑拔弩张之态。
众人自觉让开道路,目送这一行人向内城而去。
直到庞都尉的身影消失在街角,四周的议论声仍久久不息。
陈庆脑海中不断回放着方才群雄汇聚的场面,心中震撼难平。
“都尉大人不愧是五台派出身。”老李感慨万千,“连五大族都要礼让三分。”
陈庆眼中浮现一丝疑惑,“五台派!?”
程明解释道:“这宗派堪称国中之国,每年各地收缴的税银分为两份,一份给朝廷,一份给宗派。”
“而宗派的责任便是保护各地城池,黎庶,顺便清剿异教,叛乱。”
“咱们云林府有四大宗派,五台派便是其一,据说门中藏有高深玄妙的武学、秘法,甚至”
程明压低声音,“有化劲之上的高手坐镇,这也是庞都尉地位超然的原因。”
化境之上!?
陈庆听到这,内心大为震动。
明劲便已经超乎寻常人,那化境呢?
这世上会不会当真有修仙之人!?
现在的他实力太弱小,接触的还是太少了。
“头儿,怎样才能拜入五台派?”
一个年轻巡守眼中燃起渴望的火苗。
程明摇头苦笑道:“首先要在武科中脱颖而出,再经府城层层选拔”
“高中武科.”
年轻巡守握紧拳头。
陈庆沉默不语,没有说话。
“还是太年轻。”
老李看着热血奔涌的后生,暗自摇头。
“别想那么多了,这些距离我们都太遥远了。”
程明看了几人一眼,“当下还是要沉得下心,先踏过眼前这关才是最为重要的。”
第25章 离去
夜色渐深。
河司巡守吆喝着各自散去,有的回了家,有的相约去吃花酒。
陈庆向着家中走去,初秋的晚风裹挟着丝丝凉意。
行至哑子湾时,只见渔民三三两两汇聚在翠花婶家门口,摇头叹息,愁云惨淡。
陈庆上前道:“大春叔,这是怎么回事?”
大春叔重重叹了口气,道:“老刘家的早起去露水市卖腌鱼,回来遭了黑手,鱼钱抢光不说,腿都给生生打折了,人现在还没醒。”
“这阵子打闷棍的瘟神太多,你也当心些!”
这外城不知道藏着多少双贪婪的眼睛。
其中有盗帮,也有不少亡命之徒。
陈庆听到这,微微皱眉,随后没再多说话,转身往自家乌篷船走去。
岸边芦苇丛中,几只水鸟扑棱着翅膀飞起,融入沉沉的夜色。
“娘,我回来了。”
掀开篷布,陈庆褪下汗湿的短衫。
韩氏正就着油灯缝补渔网,粗糙的手指在网眼间灵活穿梭。
“锅里有一些鱼汤。”
韩氏头也不抬地说道。
陈庆舀了碗清可见底的鱼汤,汤里零星飘着几尾小杂鱼。
他喝一口,道:“家里渔网够用,娘你也该歇歇了。“
“现在卖不出去,总有好卖的一天。”
韩氏叹了口气,指节抵着太阳穴揉了揉,“往年这个时候,正是渔汛旺季,埠头上本该挤满收鱼的商贩,可今年,江里的鱼像是被龙王收了税,稀稀拉拉。”
“如今渔民都吃不上饭了,渔网也卖不动了。”
说到这,韩氏眉宇间也带着一丝忧愁。
篷外传来浪花轻拍船身的声音,使得船身轻微摇晃。
陈庆搁下碗,面色凝重的道:“娘,翠花婶家的事情你听说了吧,你也要当心些。”
但凡有些门路,谁不想搬进内城图个安生?
可高林县的房价,便是外城一处寻常宅院,也要五十两到几百两雪花银。
至于内城居所,那更是身份地位的象征,寻常百姓绝无染指的可能。
即便是外城那看似寻常的栖身之所,也需耗尽半生积蓄,甚至终其一生也未必能企及。
说到底,还是家底太薄了。
翌日。
陈庆照例巡守后踏入周院。
一进院门,便觉气氛异样。
几道目光若有若无地扫来,弟子们聚作几堆,窃窃私语声在他走近时又倏然低了下去。
陈庆心中疑惑,面上却平静如常,走向自己练功的位置。
这时他发现往日勤奋的何岩,此刻竟独自坐在角落的石墩上,脸色是失血般的惨白,眼神涣散地望着地面。
“何师兄。”
陈庆走了过去,轻声唤道。
何岩缓缓抬起头,嘴角扯出一个极其勉强的弧度,声音干涩沙哑:“陈师弟,我突破失败了。”
陈庆心头一沉,强笑道:“气血散了,再积累便是,师兄底子厚”
叩关失败,此前积累的气血也消耗七七八八,就要重新积累气血。
“这次伤到了根基。”
何岩摇了摇头,道:“可能再也没有机会了。”
陈庆喉头一哽,安慰的话都堵在了胸口。
明劲、暗劲、化劲,武道三大境界,每一道都是一座坎,而有些人,终其一生也翻不过去。
像何岩这样根骨不算出众,家境又一般的弟子,能突破至明劲已是极为罕见,如今想要更进一步,踏入暗劲极为困难。
周院之中,明劲弟子算记名弟子,而暗劲弟子才算是核心。
接下来几天,何岩依旧出现在周院中。
他变得异常沉默,不再是那个黎明即起,深夜方歇的何岩。
更多的时候,他只是坐在院角的老槐树下,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发呆,眼神空洞的吓人。
院内不少师兄弟看到这都是摇头叹息,更多的人只是麻木地别过脸,这样的场景,在周院并不少见。
“天真!”
另一边,秦烈将这一切看到眼中,冷嘲道:“天道酬勤真有用的话,那周院早就暗劲遍地了。”
话里话外的意思,好像在阐述他秦烈和‘他们’不一样。
罗倩深以为然的道:“这几年,我见过太多这样的弟子了,习武终究是讲究天分的。”
孙顺张了张嘴,最终只化作一声沉沉的叹息,什么也没说出口。
这天,傍晚时分。
陈庆刚打完两遍拳,正坐在条凳上喘息。
这时,何岩背着包袱走了过来。
陈庆看到这,微微一怔,“要走了?”
何岩微微点头,声音有些沙哑,“嗯,待着没意思了。”
陈庆沉吟片刻,低声道:“何师兄,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想清楚了。”何岩平静地回答。
他的语气很轻,像是在叙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内心却犹如翻江倒海,波涛汹涌。
陈庆没有再说话。
何岩轻轻吐出一口气,目光望向远方:“这两年来,我始终相信天道酬勤,也相信通过武科能够改变命运。所以,拼命习武,哪怕遭人白眼,也不以为意,反而将其视为激励。”
他笑了笑,可那笑容里的心酸,只有他自己知道。
陈庆看向何岩的双眼,那里面的泪光极力隐忍,却终究无法完全掩盖。
“这几年”
何岩的声音沙哑,,“我总安慰自己一切都会好起来,可事实呢?不仅没有好起来,反而越来越糟.”
他再也抑制不住,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我的梦碎了彻底碎了。努力了这么久,还是一无所有。陈师弟,你知道那种感觉吗?每天一睁眼,都看不到任何希望,头顶上方全是黑的,完全没有一点光亮.那种压抑,那种绝望,让我喘不过气来。”
周围有弟子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纷纷投来目光。
“何师兄”陈庆伸手,轻轻拍了拍何岩的肩膀。
这世上,有多少人不是如此?怀揣梦想而来,最终却只能黯然离去。
“我到现在都不明白,自己究竟在执着什么.”
何岩擦了擦眼角,“是真的想习武,还是仅仅想证明自己?”
他苦笑一声,“现在想来,不是习武没用是我没用。”
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拍了拍陈庆的肩膀:“我走了,往后不能陪你一起练武了。但你一定要坚持下去,绝对不能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