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佩文又花了一点时间,字斟句酌的强调了一遍免责声明。
团队的治疗师是很少给陌生人治疗的,不是大家见死不救,实在是不知道陌生人的根底,为何受伤,有无禁忌。
万一一个治疗术下去,人没救回来,那到底是因为伤势死的,还是被你治疗死的,这可就说不清了。
遇到实力相当的团队或者家族,搞不好会惹上一堆麻烦。
“我们的治疗师必须要看到伤情才能明确能不能治,需要多久才能有效果。”
“另外,治疗过程中,受治疗者必须承诺不隐瞒伤情,不违反治疗师的嘱托,在离开治疗师视野之后,发生的任何事情,我方治疗师都不承担责任……”
卡加不满地打了个响鼻,粗重的气息喷在空气中,在他看来,这番说辞不过是推脱的漂亮话罢了。
陈默倒是心下了然,能把丑话说在前头、规则讲得如此清晰的,反而更可能比较靠谱的家伙。
至于这些免责声明,霸王条款,自己在蓝星一年不知道要签多少份,摞起来应该比自己都高了,属于免责文件等身,一个口头承诺怕啥。
“若有问题,一切由我自己承担!”陈默二话不说,干脆地掀开了盖在肩头的披肩,露出了还插着羽箭的伤口。
第16章 神奇治疗
经验老道的佩文只扫了一眼,紧蹙的眉头便松开了:“普通箭矢,没有淬毒迹象,看起来就是入肉深了些,应该问题不大!”
转身吩咐身边的侍卫:“请洛克大师过来瞧瞧。”
几分钟后,一个须发斑白、睡眼惺忪的老头打着哈欠踱了过来,从表情上看,那是相当的不情不愿。
听完卫队长的介绍,老头抬眼扫了一眼陈默的伤口,毫不客气地对佩文发号施令:“拔箭!”
“好,忍着点!”佩文往前跨出半步,陈默根本没看清他的动作,只觉得眼前一花,身子被一股力量一推一带,肩部传来的剧痛让他眼前一黑。
主人受到攻击,小白条件反射的举起了骨枪。
“哎哎哎!琳达阿姨你快看!骨头!那骨头架子动了!真的动了!”一直像好奇小猫般盯着小白的流霜郡主瞬间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玩具,大眼睛瞪得溜圆,指着骷髅兴奋地直跳脚。
对于这个普通骷髅枪兵的警戒动作,佩文当然完全没放在眼里,此刻,陈默倒是在剧痛中生出几分荒谬的庆幸。
感谢小白的愚蠢本能吧!要是这傻骨头在这戒备森严的地方,掏出那支要命的自动步枪,对着剑士来上一发……
对方死不死不知道,自己肯定死定了。
箭羽拔出,本已合拢的创口血浆迸裂,睡眼惺忪的老头搓起一捧不知道什么材质的魔法粉末,朦胧而柔和的白色光点如同被揉碎的星河,从他掌心散逸出来,轻盈地覆盖在陈默的伤口上。
一股仿佛带着雨后森林般草木清香的微润气息拂过陈默的肌肤,沁入皮肉深处,将那股尖锐抽搐的剧痛一点点抚平、弥合。
几秒钟之后,看着已经结出暗红色硬痂的伤口,陈默倒吸一口凉气。
犹豫了一下,陈默干巴巴的问道:“非常感谢您的治疗,请问,多少……多少费用?”
名叫洛克的老头根本没搭理他,打着哈欠掉头就走,佩文则回了一个程式化的、浅淡得体的微笑:“举手之劳,不必挂怀。再过两三天应该就能完全恢复了。”
“回去好好休息!”
这就是赶人了。
陈默郑重地再次躬身道谢,目光不经意间再次掠过那位清清秀秀的小姑娘,转身离场。
身后似乎还传来几声小郡主和女官嘟嘟囔囔的抱怨,似乎对“玩具”被带走很是不满。
以需要养伤的名义,陈默婉拒了半人马去参加广场派对的邀约,卡加一路将他送到了那座名为“勇者旅舍”的木石建筑门口。
告别时,陈默给了小半人马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掏出两枚银币,不由分说地拍进卡加的掌心里。
“卡加,真心谢谢你!你是我见过最棒的向导,将来也必定会成为草原上最棒的勇士!”
陈默这话发自肺腑。如果不是这个犟种,自己要么带着箭过夜,要么只有自己赌命强拔。
那场面,想想都头皮发麻。
小半人马卡加被夸得心花怒放,眼睛弯成了月牙,欢快地嘶鸣一声,手里颠着银币,蹦蹦跳跳的朝广场那喧闹的篝火奔去。
陈默转身进了旅舍,已经在门口等了好一会的侍者满脸堆笑,把陈默迎进了大门。
“勇者旅店”内部透着一股被岁月反复摩挲的陈旧感。磨得发亮、边缘有些翘起的木地板随着脚步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空气里混杂着淡淡的、如同陈年书籍与湿木头混合的微醺气息。
好在房间收拾得相当整洁,浆洗过的粗布床单和被褥看起来清清爽爽,散发着一丝阳光晒过的味道。
三枚银币一晚的价格在这个简陋的营地堪称奢侈,但有着半人马部落提供的安全保障,陈默终于觉得这钱花得值他终于可以踏踏实实地、不必再像前几夜那般整夜整夜地握着枪柄、竖着耳朵提心吊胆了。
结果这一夜,陈默反而辗转反侧,睡得极不安稳。
白日里喋血丛林、小径亡命奔逃的惊悚画面,如同褪色的劣质胶片,在脑海中反复倒带、卡顿、重放,来回萦绕,小金毛那张因贪婪而扭曲的脸和艾丽苍白绝望的面容交替闪现。
梦境中,小金毛发出“桀桀桀”的怪笑,一步步逼近,对着莫名其妙不能动弹的陈默就是一刀。寒光闪过,陈默的腿骨竟被生生砍断,奇怪的是,陈默感觉自己流了很多血,那断骨上却是惨白一片,滴血不沾。
不知这位少爷使了什么邪法,那截森白的骨头在他手中诡异地扭曲、变形,最终竟化作了一柄造型狰狞、散发着邪恶气息的骨杖!
“不!”陈默在梦中大声嘶吼,喉咙却像被淤泥堵住一般,发不出一丝声音。
场景骤然切换,露出了艾丽的身影!
女孩似乎还在奔跑,但总也跑不远,无论双腿怎么摆动,就始终在原地踏步。跑啊跑啊,艾丽猛地一回头,脸上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默哥哥,你有好大的出息,我逃不掉,逃不掉呢。”
然后是小十一,斥候面目狰狞,如同疯兽般咆哮着扑来,手中的短弩跟机关枪似的,突突突飙出漫天弩箭,把自己扎的跟刺猬一样……
“喝!!!”
陈默猛地从噩梦中弹坐起来,身上已经汗透重衣,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得像要炸开。
反手摸到枕下,紧紧握住那柄被焐得微热的手枪,熟悉的金属触感和沉甸甸的分量,像一剂强效镇静剂,让他狂跳的心脏和紧绷的神经慢慢松弛下来。
拉开窗罩,眼看着东方即将发白,陈默起身,把东西一一收拾好,简单洗漱了一下,带着木呆呆的小白,提前来到了浮空飞船登船点。
一处位于营地拐角,用巨大原木搭建的简陋平台。
然后,他就听到了一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
本次浮空飞船,不对外售票。
这玩意可不像夏国高铁,这一班赶不上,过个几十分钟就是下一班。
浮空发船通常是每月的月头从幽暗森林对面的白石前哨出发,天气状况良好的情况下,经历六到八天的航程,抵达六叶林地,在这里停泊一周左右的时间,再次启程。
等于说浮空飞船走一个来回,连飞带停泊期,接近一个月时间。这要是走不掉,自己怕不是死定了?
陈默努力用语言和手势表达自己的意愿,然而,对面那个干巴巴的小侏儒根本就不搭理自己,对方只是用皱巴巴的手掌拨弄着一枚不知道什么用途的机械零件,一言不发。
远处嗡嗡的人声,飞艇气囊晃动时绳索绞紧的咯吱声,预热核心发出低沉的机械嗡鸣声……如同无数细小的针,交错扎在陈默焦虑的神经上。
烦躁如同无形的浓雾,弥漫在这个本该美丽的早晨。
第17章 疯狂的船票
陈默尝试加价。
小半人马向导说过,一张去白石的船票,行情价是两个银币,或者等价的毛皮、矿石,又或者别的什么侏儒们能看的上的东西。
加钱,是他能想到的最直接的办法,似乎也是他唯一的办法。
拎出沉甸甸的钱袋,陈默将银币一枚一枚、明明白白的、带着些清脆的声响,码在侏儒面前的油腻木桌上。
三枚,四枚,五枚……每加一枚,侏儒的手指就微不可察地蜷缩一下。
营地内的不远处,有的是来来去去的流浪者和冒险家,随着桌上银光闪闪越堆越高,秃鹫般觊觎的目光开始如影随形的黏上了陈默的脊背,但是他已经顾不上了,继续孤注一掷的堆高筹码。
叮当,叮当!最终,十七枚银币叠成一小摞,陈默索性将袋子里剩余的铜币一股脑倒了出来,黄铜色的硬币在桌面蹦跳、旋转,发出悦耳又刺耳的喧哗。
这声音像挠到了侏儒的痒处,贪婪的光芒在眼中滚动,但是短短几秒钟后,侏儒就艰难地、甚至可以说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坚定的摇了摇头。
陈默转头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半人马守卫,那些至少两米半身高的大家伙,正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让他忍住了把枪掏出来顶住侏儒那个小脑瓜子的冲动。
“没用的,小家伙!”一个略带调侃的声音响起。
“我们云雾领定下的飞船,你就是给他一个金币,他也不敢带你上船!”
陈默闻声看去,一队人马正穿过略显混乱的码头区,朝登船舷梯走去,他们衣着考究,步履整齐,与周围风尘仆仆、装备杂乱的冒险者们格格不入。
正是昨晚给自己治疗的看起来很贵族的团队,难怪会财大气粗的包下整艘浮空飞船的航程。
对别的冒险者来说,招惹这么一支看起来就很“豪华”的团队,绝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大不了多等些时间嘛,这段时间还可以在幽暗森林周边找点额外收入。
但对于陈默来说,这可是性命攸关。
目光迅速在对方队伍里扫过,陈默很快锁定了昨晚与小卡加对接的那位,显然是团队对外事务负责人的佩文队长。
“那位……剑士先生!我们昨天见过的!”陈默提高了声音,“感谢昨晚对我的治疗!非常感谢!”
“我有万分紧急的事,必须立刻乘船去白石!能否……能否在飞船上给我一个角落?我保证绝不给诸位添任何麻烦!”
他的喊声成功吸引了整个云雾领团队的目光。
“?又是昨天的小骷髅哎!”
今天的流霜郡主,穿着一身浅蓝色、剪裁合体的猎装式剑士服,头发利落地束成一束马尾,绕过纤细的颈项,用一枚小巧精致的云纹银扣别在胸前。
银线绣出的云雾纹自肩头蜿蜒至手腕的袖招,腰带收束出优雅的腰线,紧身的马裤收在及膝的皮靴中,整个人英气勃发,和昨晚的迷糊妹子判若两人。
她眨着大眼睛,一脸兴奋地看向陈默和旁边安静站着的小白,“要不就带他一起吧?看起来怪可怜的,他的骷髅好有趣!”
“亲爱的殿下,”琳达女官立刻上前一步,拦住了兴奋的小郡主。
“请收起您的好奇和善心,一个来历不明的亡灵召唤师,绝不是理想的同路人。”
“佩文队长,麻烦礼貌的拒绝他吧。”
“唉……好吧……”流霜无奈的甩了甩头发,小声嘟囔着,“那……等到了青岚城,能不能给我找个会召骷髅的召唤师来玩玩嘛……”
“亲爱的殿下,”琳达女官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的宠溺,“如果侯爵大人知道您对骨头架子如此痴迷,想必会非常、非常的不愉快。”
小郡主絮絮叨叨的跟女官拌着嘴,佩文队长则是微笑着拒绝了陈默加钱的请求,哪怕陈默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高阶剑士依旧只是淡淡的摇头,转身准备登船。
“这位队长先生,再加上这些可以吗?”
陈默从怀中取出了两片足金压片。
佩文队长脚步一顿,目光落在金片上,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以他高阶剑士的眼力,自然能分辨对方手中应该是纯度极高的黄金,加上之前倾囊而出的银币铜币,一个孤身上路的亡灵召唤师随身携带这么多财富,本身就透着一股不寻常。
佩文脑中瞬间脑补出了一长串的狗血故事。
不过很可惜,不管对方出多少钱,都不可能让他容许自家郡主增加一丢丢的风险。
出于对财富所象征的地位的敬重,佩文队长准备拒绝的再礼貌一点。
然后,他的眼睛被黄金薄片上的一些东西吸引住了。
十几秒后,治疗师兼炼金师的老洛克抵达现场,老头眯起眼睛,仔仔细细的在阳光下从各个角度欣赏着足金压片上的图案。
那是一头张牙舞爪的龙五爪金龙。
在这么小的金片上,龙身上每一片龙鳞,每一根须发,每一个指甲都清晰可见。
身后甚至还有一团团的磨砂云纹。
这一枚金片本身价值不菲,但还不足以打动老洛克这个级别的大师,但一个能雕刻出这种图案的工匠,可是比大师更加珍惜的存在。
更何况,这两枚金片上的图案一模一样,即便老洛克眼睛瞪的都快流泪了,硬是找不出一点茬来。
激光纳米微雕,偏差不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