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重要的是，裘千尺到现在都想不明白，武成玉是用了什么手法控制了自己，这种未知才是最恐怖的。
她甚至有种感觉，如果武成玉再对自己说一句孔曰孟曰，自己又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总之裘千尺现在对于武成玉的忌惮已经深入灵魂，她一刻都不想再见到武成玉。
“我打不过你，但我二哥不会放过你的。
陈贯兮，我记住你了，以后你与我裘家的血海深仇，我一定会报，而且我会日日夜夜诅咒你不得好死。”
“知道了，知道了，你天天午夜蹲在巷口打小人都行，至于裘千仞，我等他来找我。
或者你让他就待在铁掌峰哪也别去，毕竟我行踪不定，不太好找，放心，总有一天我会去找他的，我跟他还有一笔帐要算。”
武成玉一边说着一边转身离开了大慈恩寺，寺里的和尚全都躲了起来，他也感觉到许多躲在暗处的目光，大部分都是惊恐的目光，不过他毫不在意，随便施展轻功就离开了这里。
而裘千尺看着武成玉背影消失，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到现在都不清楚，之前那个俊俏郎君，眼前这个丧气青年，到底哪一个才是武成玉的真容，又或者陈贯兮这个名字根本就是假的。
半晌后，裘千尺连忙背上裘千丈的尸体离开了这里，等下金兵来了，很多事情她也说不清。
武成玉完成任务后也不停留，这长安城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了，他迅速离开长安，向着终南山奔去。
第270章 太匆匆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武成玉最同意后面这三个字。
早上假扮纥石烈良平，上午大肆杀戮，正午之前离开长安，中间还换了衣服身形和样貌，又连续变了几个方向，然后就是一路狂奔，终于在日落之前回到了终南山。
真的是太匆匆了，从他决定像武侠小说中那般闯荡江湖，快意恩仇开始，这种太匆匆的感觉就伴随着他，前世的武成玉不算宅男，但也不是个喜欢四处游荡的人。
他只是一直下意识的觉得自己既然穿越了，就应该有所改变才是。
但他对于自己将来要做什么，却总是迟钝的。
他的第一反应是，穿越到武侠世界，说明这个江湖在等着自己，留在家族中当富家少爷是不对的。
所以他越来越觉得家族束缚自己，使他不得开心颜，当他脱离家族，离开姑苏时，真的一度有种天高任鸟飞的快意。
刺杀史弥远可以说是为岳飞和岳家军不平，可以说是各种情势所逼，可以说是看到了种种不公为心中不平出一口气，但又何尝不是他想要放飞自我，做一些改变这个世界的事情。
只不过，他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并始终没有想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长安城之后，他又觉得闯荡江湖的日子似乎没有想象中那般美好，武侠小说里的大侠更像是被皮鞭驱赶的牛马。
就像自己过去几天做的的事情，只是答应了丘处机，只是为了还个人情，外加换点东西，他就跑到长安城搞风搞雨，费尽心机，最后的结果就是杀了一大堆人罢了。
当然，收获很多，特别是帮原身报了大仇，所以他以为自己的心情会很好。
至于杀人，早就习以为常了，光是这一次就杀了上百人，个个死相凄惨，当初被叫做辣手无常，还觉得自己冤枉，现在他觉得哪怕被叫做血手人屠，貌似自己也担得起。
可是当他站在重阳宫门口的时候，听着做晚课的道士幽幽的诵经声，看着巍峨清净的终南山，还有出现在自己面前道骨仙风的马钰，突然又觉得好像这一趟长安之行，他并不开心，或者不值得那么开心。
好吧，武成玉一直是个纠结的人，嘴上老是说何必那么矫情，其实他又比谁都矫情，现在这个毛病又犯了。
“见过道友，多谢道友，拖累道友了。”
“掌教真人要谢我，我也不说客气，这一次那些埋伏邱道长的金国密谍都被一网打尽，我也没有留下任何与全真教有关的证据，金国那边找不到借口明面上对付全真教，所以这声谢字，我担得起。
不过，这拖累二字又从何而来？”
“道友心中杀性重，身上戾气重，原属正常，贫道只是没想到，道友下山一趟心却更乱了，看来完全无法平静。”
武成玉有些无语的看着马钰，强忍着没有翻两个白眼，当初自己答应丘处机出手的时候，这家伙也没有阻止，这时候说自己杀性重，戾气重，心乱了又是什么意思。
马钰似乎看懂了武成玉的表情，躬身行了一礼。
“非是贫道口是心非，实则是道友此番出手，现在看来似乎也不全是为了帮我全真教出头。
而是道友似乎不知道自己以后应该干什么，恰好邱师弟又求到了道友头上，道友就去做了而已。
但道友做完事之后，反而觉得索然无味，更加茫然，不知道是也不是？
道友的心本就不安，所以杀人之后就更乱了，看来需要找人帮道友安一安。”
这是打的什么机锋？什么叫做不知道该干什么，所以接受请求，这样说就有点像是玩武侠游戏，从NPC那里接受任务，现在回来还任务要奖励了。
不过马钰有一点说对了，自己好像真的不知道将来应该做什么，总是想到什么就跑去一通忙活，结果什么事情都还没有结果，自己又跑了？
“不知道，掌教真人如何让我心安，总不能是要点化我，留我在全真教当个道士吧，我可是有婚约的。”
“道友虽年轻，却也是当世高人，贫道哪里来的本事点化道友，不过那位老前辈可是等候道友多时了。
道友不妨先回客房歇息一晚，去去身上的杀气戾气，明日再去拜访高贤。”
话一说完，马钰就让小道士带武成玉去客房，还安排了素斋，并准备了热水供武成玉沐浴。
武成玉也没有多想，简单的吃了点斋菜，沐浴去去身上的血腥味儿，然后倒头就睡，不过在睡梦中他又看到了许多过去的人和事。
看到莫老道身死，阿苦被捉，自己走投无路，不得不拼死一搏。
看到岳家军后人隐姓埋名，有志难伸，还一直被朝廷打压监控。
看到史弥远当政，要替秦桧恢复封号时，自己发自内心的愤怒。
看到宋金合谋，五路埋伏，杀死的那些义军和一众岳家军后人。
看到性情相投的余小五，嘴里念叨着火锅底料配方，溘然长逝。
看到金国人来到宋国后，对宋人的百般羞辱，而宋人唾面自干。
看到严春雨一介女流之辈，带着义军苦心孤诣，誓死反抗金国。
总之这一晚武成玉睡得一点都不踏实，哪怕龟孙法也无法让自己进入深度睡眠。
他原本以为这就是个武侠世界，修炼绝世武功，快意恩仇，打抱不平就够了，但是这个世界终究是个真实的世界，不是只有武林江湖，神功绝技，而是一个残酷的看不到希望的世界。
待武成玉清早醒来，毫无精神的看着窗外的朝霞，他终于明白了，马钰说的对，自己的心确实乱了，自己好像真的该想想来到这个世界应该做些什么。
武成玉调息一阵后，走出房间，他按照马钰所指的方向，走出重阳宫，翻过一个山头，很快在一座山峰的半山腰看到了一处野道观。
说是道观，其实是一个建在荒野的木屋，木屋很简陋，总共有三间，屋顶上没有瓦片，全是干草，木屋墙壁之间的缝隙都是用掺了干草的泥巴填充，倒是有一缕炊烟从屋顶之上袅袅升起。
如果不是门上钉了个木板，写着‘道观’二字，谁又能知道这里真的是道观，但这名字也未免太过直接了些。
第271章 惊闻故人
“晚辈武成玉，特来拜访高贤，还请赏面一见。”
武成玉来到道观门口，双手抱拳行礼，然后高声叫门。
几分钟过去了，木屋中没有任何声音，但武成玉可以清楚的听到里面有呼吸声。
“晚辈武成玉，前来拜访，前辈有礼了。”
这次不止是呼吸声，还传来了嗯嗯的声音，但还是没人回应。
武成玉这下来脾气了，莫不是里面的所谓高人在故作姿态吧，从小听过许多故事，年轻人拜见所谓的高人，一上来高人必然拿捏一下，摆摆谱，或者搞点噱头，目的就是震慑一下年轻人。
一般这样搞的人骗子居多，但也有些高人是喜欢作弄一下年轻人，美其名曰磨练心性，也不知道都是谁惯出来的毛病。
但武成玉可不想陪这样的高人演戏，他更没有耐心扮虚心求教前途无量的青年才俊，他再次高声喊道：“既然前辈高人不想见我，那晚辈就告辞了。”
说罢武成玉转身就想走，这时候屋内才传出来气急败坏的声音。
“你这臭小子给我停下，之前马玉点拨你，你跑去逗小姑娘，后来马钰直接告诉你，让你来找我，你又转身下了山。
现在好了，你小子总算愿意来了，却不挑个好时候。
我老人家好不容易来了如厕的感觉，正使劲儿呢，你可倒好，偏偏这时候跑来叫门。
先等着，老人家如厕哪有那么容易，嗯~~~~~，嗯~~~~~，啊~~~~~~。”
刚才的声音有多气急败坏，后面的嗯啊就有多么畅快，看得出里面的老头应该很久没有这样一泻千里了，木屋门都没开，却传出了一股恶臭。
但武成玉却不想走了，确实是他来的不凑巧，不是老道士想拿捏他，而且这个声音貌似有些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木屋的门此时总算是开了，一个小老头一边系着裤腰带一边从木屋里走出来。
个子很矮，最多一米五，身体干枯消瘦，偏偏肚子有点大，这老头已经老的不剩几颗牙了，头上是典型的地中海发型，只在边沿有一圈白发，根本没法扎起道髻，只有身上那身邋遢的道袍可以证明他道士的身份。
不过这老头年纪肯定不小了，偏偏脸上不见一丝皱纹，而且皮肤红润而有光泽，从这一点来看，又无法清楚的判断他的年纪。
但武成玉却十分惊讶，难怪刚才听声音有些耳熟，这个老道士他还真的见过。
当初在姑苏时，他为了完善无名神功，拼命的读道经，还到处找人请教，姑苏城里有名的道观都拜访过。
那些老道士对他多有点拨，可又一个个的话说一半打机锋，且每个人的观点又不尽相同，搞得武成玉更加晕头转向。
后来他都快要放弃了，偏偏在玄妙观见到眼前这个老道士，当时他不知道从哪偷来一只鸡，悄悄的躲在玄妙观的后院炖鸡汤喝，恰好武成玉被道观里的道士绕得晕头转向，一头撞见他。
老道士看到武成玉，反而招了招手让他过去，张口就说知道武成玉的问题所在，但道不轻传，不可能直接告诉他，所以武成玉只要帮他弄些调料来，就教武成玉一点真东西。
当时武成玉也是昏了头，居然真的帮老道士弄来了调料，而且是他自己调配的，最适合炖鸡汤，老道士吃得那叫一个欢实，整整一只鸡连带半锅汤全都进了他的肚子。
吃饱喝足后，老道士看了看武成玉，突然笑了，说道：“你小子就这样也想修道？整一个榆木疙瘩，偏偏脑子里杂念又多，道经光靠死记硬背是不行的。
这样吧，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你现在还没到得真传的时候，我这里只有一本书，你拿回去练练，若是明白其中真意，再来找我。”
话一说完，老道士从袖子里抽出一本残破的书卷，扔给武成玉后就转身离去了。
那本书武成玉拿回家就觉得自己上当受骗了，根本就是一本道家最基本的导引术，类似于八部金刚长寿功，平时练练可以舒展筋骨，静心凝神，可对拥有众多武功秘籍的武成玉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后来他再去玄妙观，却始终没有找到这个老道士，直到半年之后，武功再无进境，确实有些烦躁不堪时，武成玉才偶然间拿出这本书，照着上面练习起来。
舒展筋骨这方面对武成玉无用，静心凝神的效果武成玉却感受到了，但对武成玉当时的困境毫无帮助。
后来想起这事，武成玉也只当自己被人骗了，一个小插曲而已。
谁想到几年过去之后，武成玉居然在终南山再次见到了这个老道士。
“原来居然是前辈，倒是有几年没见了，前辈不待在姑苏吃鸡，什么时候来的终南山？这里可没有冤大头帮你炖鸡汤喝。”
“我看你就像那个冤大头，既然来了，也别闲着，去，帮老道士把便桶倒了，往西走几十丈有一小河，倒完记得冲刷干净。”
武成玉是真的没想到，这老道士如此不客气，倒便桶这种事情前世没干过，毕竟都有马桶，这辈子也没干过，当乞丐的时候腿不好，都是阿苦帮忙，后来有了钱成了少爷就更没干过了。
“既然如此，晚辈还是告退了，你老人家年纪大了，倒倒便桶，活动一下筋骨的事情对你有好处。”
“臭小子，帮我老人家倒倒便桶不委屈你，莫贵生那个小猴子见了老夫也要称一声师叔祖，你既然得了他那一脉的传承，伺候一下我这个太师叔祖岂不是应当应分。”
武成玉才刚刚迈出的步子立刻停住，莫贵生，这个名字有很多年没有听到了，这是莫老道的名字，他临死的时候才告诉武成玉，也就是那时候他承认自己是个全性。
时间已经过去快七年了，这个世界还有几人能记住他，阿苦会经常念叨，但是武成玉的脑子里已经很久都没有这个人的身影了，直到昨天晚上失眠多梦的时候，才一闪而过。
但不可否认，莫老道对他有大恩，绝对的救命之恩。
武成玉现在修炼的无名神功也来自莫老道留下的全性道经，所以对方提到了莫老道，武成玉还真的不能无动于衷。
第272章 祖师爷
现在听到老道士的话，武成玉终于知道这老道士为什么要见自己，冲着莫老道，自己真的不能无礼。
他再次躬身行了大礼，恭恭敬敬的问道：“晚辈武成玉，见过前辈，还未请教前辈大名。”
老道士挺了挺肚子，下巴翘起，显得有些倨傲，然后摇头晃脑的说道。
“老夫道号真翔，姓名已经一百多年没用了，放在现在，已经算是全性的祖师爷了，你小子对我再怎么恭敬也是应该的。”
武成玉直起身来，也不废话，转身进屋拿起那便桶，就去找小河清洗，知道莫贵生这个名字，又自称全性，哪怕是为了莫老道，清洗一次便桶，武成玉也是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