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乐的身子顿在那里，感受到无形的力量阻挡，心中越发惊骇。
这样的力量，恐怕只有圣城里的某些尊贵之人才能施展出来。
这样的人，连主家大人们都得恭敬对待。
陆正道：“何故如此？”
巴乐结结巴巴道：“几位大人是尊贵之人，巴乐只是卑贱的牧羊奴，见到贵人，自该如此。”
巴乐的身份地位，让他打心底对拥有非凡力量的贵人们敬畏无比。
陆正闻言道：“我们那边没有这样的规矩，不用如此，你好好站着，才是对我们的尊重。”
“是，是……”
虽然有些不太理解陆正的话，但巴乐内心的敬畏让他不敢不听从，身子微僵站在那里，脸上敬意不减丝毫。
不远处，其他人也聚在一起，一个个不敢直视陆正三人，但也用好奇和忐忑的目光悄悄打量。
陆正看着巴乐，言语和气道：“你说你是牧羊奴，这些牛羊不是你的？”
巴乐闻言连忙道：“小人是天生卑贱的奴人，怎么可能拥有这些牛羊？这些牛羊都是主家大人的，我们都是主家大人的奴隶，生下来便是为主家放牧牛羊。哪里的水草丰茂，我们就将牛羊赶到哪里去……”
这些牛羊都是主家的财产，他们出来放牧还得保证牛羊的数量。
要是有牛羊病死或被野兽捕食，又或因其它原因少了牛羊，他们回去之后还会受到严酷的惩罚。
如果有牛羊繁育出后代，那同样也是主家的财产，也得他们好生照料。
他们这些牧羊人，不仅不能让牛羊群有什么损失，还必须保证一定的数量增长，给主家创造更多的财富才行。
青婉秀眉皱了一下，哪里有什么天生的奴仆，不过这些牧羊人显然受到了洗脑，觉得自己生下来该是如此的命，该替别人放牧牛羊。
因为身份低贱，连见了其他人也要卑躬屈膝。
之前青婉见得这片地方有人烟，还以为会是什么世外桃源，却是遇到了一群被压榨的牧羊人。
第589章 朝圣者
陆正看向巴乐，询问道：“你们家主住在什么地方？”
巴乐闻言回道：“北边大概两百里外的镇上……”
陆正心想这些牧羊人放牧的地方还挺远，他们的家主居然也放心让这些牧人和牛羊在这样荒芜人烟的野外，不怕出遭遇什么危险么？
刚才陆正已经观察了一番，这些牧羊人都是普通人，有人或许有点武力，但遭遇到凶猛野兽的话，恐怕是挡不住的。
陆正又问道：“你们要在这里放牧多久？”
巴乐便道：“秋季快过去了，冬天会很冷，我们现在正赶着牛羊往北回去，一路上还要收割草料过冬……”
青婉不禁道：“你们每年这么辛苦，能有多少收获积蓄？”
巴乐闻言面露一丝茫然，积蓄？他们能够给主家大人放牧牛羊，能够过活下去，已经是上天的赐福。
他们的一切都是属于主家大人们，包括自己的性命，哪里还有别的什么收获积蓄。
陆正见得巴乐这副神态，大概明白对方内心在想些什么。
这些人打小被奴性的思想禁锢，某些想法和观念是和常人不一样的。
陆正想了想，说道：“你们去做自己的事吧，不用在意我们。”
巴乐闻言恭恭敬敬道：“大人若是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小人们。”
见陆正几人真的无事吩咐之后，巴乐这才躬身退走，又跑去驱赶牛羊群，以免一些牛羊散队。
其他人见状也不敢靠近陆正几人，纷纷又回去干活。
因为来了外人，又是他们觉得尊贵的人，这些牧羊人做起事来没有之前那么利索，心情有所被影响。
以往他们在野外放牧的时候，也会遇到一些身份地位贵重的大人。
有的人会提出各种各样的要求，他们都不敢不从。
因为那些人即便杀了他们，也只是给主家大人赔偿一些钱财而已。
他们这些牧羊奴的命，就是如此的卑贱。
而在这片地域，还不止有牧羊的奴仆，还有其它奴隶。
相对而言，他们这些牧羊奴反而更自在和轻松。
脸上染着红霞的少女又回去，蹲在河边洗刷陶罐。
她的眼眸却时不时瞟向陆正三人，带着一丝好奇之色。
少女觉得，这些从东边的外来者，和她以前见过的那些贵人们很不一样。
青婉觉察到少女总是偷偷观察他们，胆子比其他人大了很多。
青婉带着青依走过去，笑眯眯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见到青婉问话，连忙又起身弯腰，低头恭敬道：“回大人，小人叫珍珠。”
少女的名字是她阿母给取的，据说是因为她生下来的时候皮肤很白，像是珍珠一般。
不过少女长大之后，见到主家那些人，便觉得自己不够白了。
今天又遇到从东边来的贵人，比主家贵女还白得漂亮好看，更让她心中自惭形秽。
青婉微笑道：“珍珠？很好听的名字，你多大了？”
“快十四了。”珍珠回答道。
青婉眼睛眨了眨，眼前少女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大了几岁，应该是常年在外辛劳，衰老得比寻常人更快一点。
青婉又道：“我叫青婉，她叫青依。”
珍珠忍不住好奇道：“你们是怎么从东边过来的，那里的雪山很高，我从没听说有人从那边过来。”
眼前两人的年纪看起来比她小，特别是青依还是个小女孩模样，让珍珠有些奇怪这般年纪是如何从雪山那边而来。
难不成是那位很好看的年轻男子有大法力，带着她们一并过来？
青婉笑了笑，说道：“我说我们是飞过来的，你信吗？”
珍珠眼眸闪亮，重重点头道：“我信！听说圣城那边就有很厉害的菩萨，能够呼风唤雨、飞天遁地！”
青婉不禁好奇道：“圣城、菩萨？圣城在什么地方，那里有什么？”
珍珠闻言低声道：“我没去过圣城，听说圣城在北边，那里有很大的佛，有菩萨生活在那里，还有很多贵人……我们主家大人都想去圣城居住，但他没有那个资格。”
对于圣城，珍珠也知晓不多，都是道听途说之言。
菩萨……青婉心中泛起古怪。
听闻佛教有菩萨，在佛道修行境界之中，第七境问道也可称为菩萨境，得道圣人可称为佛。
不过至于珍珠所言在圣城里的菩萨，到底是真菩萨还是假菩萨，犹未可知。
青婉没想到这片地域居然还有佛门存在，倒是出乎她的预料。
看来这片地方并不是想的那么简单。
难不成这里已经被魏国给占领了？
青婉不禁开口问道：“你知道魏国吗？”
“什么？”
珍珠一脸懵懂，没听懂青婉在说些什么。
青婉想了想，这些牧羊人长年在野外放牧，应该是接触过很多人，如果不知道魏国的话，这里大可能没有被魏国占据。
说起来，他们进入这片天地，也没有感觉到什么大国气运的压制。
忽地，不远处有人发出低声轻呼。
众人循声看去，见到出声之人手指一个方向。
那里，正有一道身影在不紧不慢地移动。
那是一个穿着破烂皮裘的干瘦老者，手握一串开裂的木珠子，眼神带着无比虔诚之色，以别扭的姿势跪拜而行，向着北方行进。
青婉定睛一看，不免微微蹙眉，“那人……”
旁边的珍珠低声道：“是朝圣者！”
“朝圣者？”青婉眉头一挑。
珍珠道：“他们是佛的信徒，如果一路跪拜去往圣城，能顺利抵达圣城的话，彰显出自己的虔诚，便有可能受到菩萨的点化，得往生极乐，以后不再受世间苦难的折磨……”
言语间，珍珠对那个老者充满敬重，还有些心生向往，也想成为一个朝圣者，改变自己的命运。
可惜她是卑贱的牧羊奴，是没有资格当什么朝圣者。
她的身份已经注定她只能一辈子放牧牛羊。
听到珍珠说得这么有板有眼，青婉神情都愣了一下，就差把唬人二字写在脸上了，这世间哪里有什么往生极乐？
第590章 巡山使
正在放牧的巴乐见到那道朝圣者的身影，不禁眼睛一亮。
他连忙招呼自己的家人，备上一些干粮和鲜奶，旋即带着这些吃食，策马扬鞭过去。
年迈的朝圣者没有在意周围的动静，一直虔诚跪拜而行，向着圣城的方向而去。
巴乐乘马离朝圣者还有几十丈远，便是下了马，拿起食物毕恭毕敬走向朝圣者，眼神中充满虔诚和敬畏。
遇到这样的朝圣者，他们这些游荡的牧羊奴都会供奉出一些食物，是为给自己积德，清洗今生的罪孽。
巴乐轻手轻脚，来到朝圣者的近前跪拜下去，又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祈福一番。
之后，巴乐小心翼翼上前，不敢妨碍朝圣者的行动，把装食物的包裹挂在朝圣者的身上，随后又恭恭敬敬退走。
从始至终，这位年老的朝圣者都没有一点反应，不为外物所扰，带着无比虔诚的信念和坚定意志，去往心之所向。
陆正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位老者，他能感受到对方勉强入了修行的境界，年老的身体很虚弱，全靠一股强大的意志支撑着身体。
这位朝圣者流露的气息之中，有着一丝佛性，的的确确是一位修佛者。
旁边的青婉有些不解，小声道：“他是苦行僧？”
这世间不乏一些特别的修行者，用比较另类的方式修行，佛门有苦行僧，也算在此列。
陆正想了想，不太确定地摇了摇头。
这里的佛门是个什么情况，他尚不得而知，不好下什么定论。
如此朝圣是为了见什么菩萨，为了什么往生极乐，让陆正觉得有点古怪，这不像世间流行的大宗佛门修行之法。
他又看了看这些一辈子为奴的牧羊人，内心思索起来。
少女珍珠掂着脚，还仰着小脑袋遥看渐行渐远的朝圣者，眼神闪烁光彩。
青婉见少女还在打量，不禁道：“你何不走近些看？”
珍珠闻言脸色微变，道：“我是卑贱的奴，还是女子，是最不洁之人。我不能离他们太近，会污秽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