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氏道:“凭你的修为和资历,斗得过姚谦?你恐怕都不是姜信那老家伙的对手?查姜信的事,让裘副总兵和太史章去。”
“你立刻,就是现在,召集一批军中高手,赶去雷陵城救人,必须把人完好无损的救出来,接回南堰关,安顿好。”
“必须要让军中的老人,都看出太史家族的态度。”
“这件事要是办砸了,被送信的人传了出去,你今后休想在军中立足。还有谁真心给你太史家族卖命?”
“明白了,母亲考虑得更周到。我这就去!”
太史白终于知晓,为何母亲认为,救人更重要了!
救人对他,对太史家族更重要。
首先,军中的人,最大的后顾之忧,就是自己的家人。
若连一位副总兵的家人,都保不住,下面的士卒怎么看太史家族?
其次,既然邪教用出扣押一位副总兵家人这样的极端手段,恰恰说明周必大很可能还没有屈服。只要鸾台拿不出实际证据,总兵府就可以把官司,打到凌霄城去。
“哒哒!”
太史白跨骑异兽,风驰电掣,向城门而去。
车内,龙氏的声音传出:“利用太史家族,为自己谋事。查!掘地三尺,必须把送信的人查出来。”
……
《隐人名册》上不仅记录了这个甲子所有隐人的信息,还有部分隐门的据点和产业。
这些产业,很多都是自古以来的一位位隐人留下,遍布凌霄生境各地。
南堰关的第三层城域,就有三处产业。
自从传出那封信后,第三层城域,开始严格盘查。每条街道都能看到军士的身影,许多地方的阵法打开。
李唯一哪怕易容诀再厉害,现在也不敢在街道上瞎逛,不断游走闪避。
将三处产业逐一考察一遍,最终选定,相对冷清一些的老周棺材店,做为临时藏身之地。
夕阳西下,天色逐渐昏暗。
天空飘起零星的飞雪。
周老头瘸着腿,杵着杖,双眼红肿,悲愤交加的回到棺材店,将木门的门板一张张揭开,随后颓然的坐在门口。
整个人一动不动,悲痛填满内心。
直到天色暗尽,他才恢复了一些力量般,将一盏骨灯点亮。
蓦地。
借助灯光,周老头看见,不知何时,店中竟然坐着一个青衣年轻人。那年轻人,正在翻阅着什么,诡异的是,身上没有任何气息波动。
周老头常年与死人为伴,自问不畏世间一切,此刻也不仅背心一寒。
他身上气质,陡然一变,双眼凌厉如刀。
以法气隔空将藏在门后的刀,收入手中。
刀指坐在里面的那个年轻人,他道:“说吧,阁下是哪一路的?”
李唯一正在研究从徐仙姑界袋中找到的账本,发现稻教在南堰关,另有三处据点和十多处产业,经营范围甚广。
此外,还记有凌霄城的两处据点和大量产业。
千万级的势力,必然都是全天下布局,根系发达,扎进每一处角落。
合上账本,李唯一看向周老头。
周老头头发花白而凌乱,衣服灰白,脖颈上有一道长长的伤疤,左脚残疾,有一股风烛残年的衰败之感。
但,将刀提在手上后,瞬间一股金戈铁马的杀气,弥漫整个棺材铺。
李唯一道:“前辈是军武出身吧?”
周老头跛脚上前,眼神凌厉,恨意滔天:“侍从殿的人?哈哈,本事不小……”
“唰!”
战刀劈下,刀芒犹如明亮的月牙。
是五海境第三境的修为!
“嘭!”
李唯一坐在椅子上,以护体法气,以额头接下他这一刀。身体犹如金刚不坏,刀砍不破。
将周老头震退出去后,取出九黎隐门神隐人令牌。
看到令牌上隐门的特殊标记,周老头手中的刀,哐当掉落在地,单膝跪下,老泪纵横:“拜见神隐人!九黎隐门……必须要为副总兵大人报仇……大人他死得好惨,我想去给他收尸,但根本都靠近不了副总兵府。”
李唯一将他搀扶起来:“你和副总兵是什么关系?”
周老头道:“我是副总兵大人养大的,追随在他身边数十载,九年前,在战场上瘸了一条腿,便被安排到这里,开设棺材铺,负责传递消息。”
“你太冒险了!这个时候去周府,很容易被人怀疑和跟踪。”
李唯一看向门外。
灯光中夜幕幽深,雪越下越大。
寒风不断灌进来。
周老头摇头道:“今天去副总兵府的军士多不胜数,有在职的,也有伤残退伍的。副总兵军伍八十载,多少人曾追随过他?他救过多少人的命?更时常接济我们这些伤残退伍的兵卒。侍从殿若要怀疑,若要查,半个南堰关恐怕都要瘫痪。”
李唯一略微放心下来:“周副总兵的死,我也万分心痛,必会为他报仇。但眼下,我这里有一件极重要的事,必须立即一样东西送出去。你可有办法?”
周老头将门板一一按回去,低声道:“神隐人,你就是鸾台、侍从殿、总兵府今天在找的人吧?”
李唯一点了点头。
周老头道:“现在全城戒严,城门关闭,任何活物出城,都会被感应到,藏在界袋都没用。但如果只是送一样东西,我还是有办法的。”
李唯一道:“此话当真?我的这样东西,可是涉及到,能不能为周副总兵报仇,不可有任何闪失。”
周老头拍胸膛保证:“在南堰关待了一辈子,军中全是熟人。副总兵让我负责传递消息,那我自然是有能力,在任何非常时期,将消息传出去。”
李唯一时间很紧迫,只能选择相信周必大生前的布置。
只用姜信的血书不够,他自己也得写一封。
“刺啦!”
扯下身上的一块衣袍,割开手腕,先将血液洒上去。
随后才是咬破手指写到:
“十万火急,安殿主亲启。”
“唯一已无法走出南堰关,遭鸾台、侍从殿、总兵府全力搜捕,又有内贼欲杀我而后快,应是回不来了!”
“我奉师尊之命,携带重宝出总坛,但一路都遭到神教中人追杀,历万险,受重伤,才赶至南堰关。不曾想,南堰关似乎已经知道,神教将要攻打凌霄城,竟已开始大规模招兵买马。”
“我知教中定出了叛徒进城是九死一生,但任务在身,不得不往。”
……
“唯一无父无母,无兄弟姐妹,别无挂念,了无遗憾,唯有那四个小家伙放心不下,还望殿主好生教导,莫要让他们走上邪路。”
“在我心中,只要安殿主还在,稻教就不是邪教,可效死命,虽死无憾。就到这里了,告诉师尊,感谢她这一年的庇护,唯一在南清宫渡过了最无忧无虑的一年。所有恩情,来世再报!”
没必要过分夸张,讲出心中真实所想即可。
写完后,李唯一将两份血书包好,使用灵谷殿的特殊符文封印。
第347章 道心外象达里
“神隐人令,道种境以上隐人,放下手中一切事物,腊月初一前,集结凌霄城。”
李唯一写下第二封信,压上神隐人令的印记,让周老头一并传递出去。
他没有打算离开,哪怕将来城门开放。
为私,与濉宗这一仗,既然选择了开始,就要打到底。新仇旧恨,一起算。
只凭两封血书,仍还不够。
而站在一个活生生的人的角度,他无法眼睁睁看着,妖族、亡者幽境、双生稻教攻破凌霄城,继而席卷天下。那将不只是杀戮和战乱,而是一个种族对另一个种族的屠戮。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哪怕修为有限,也是能够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哪怕改变不了最后的结果,至少问心无愧。
……
深夜,周老头返回棺材店,带回拓跋布托的回信。
“神子殿下放心,但凡拓跋还有一口气在,必将血书带回总坛,绝不耽误大事。另外,上午城中巨变,齐霄便向南而去,追已来不及。”
李唯一将回信,扔进身前的炉中。
炉中顿时燃起旺盛的火焰。
火光中,李唯一的脸,明暗不定。
齐霄返回左丘门庭,很多事,都会因此发生改变。
但只要让稻教高层相信,攻打凌霄城的机密,已经被濉宗泄露给朝廷。那么,左丘门庭获知消息,也是正常合理的事。
但如此一来,稻教恐怕就不会拖延攻打凌霄城的时间,反而是越快越好。
李唯一问道:“周老,可有打听到,今天上午城外长生境战斗的结果?”
周老头摇头:“涉及到长生境巨头,其中机密,不是下面的兵卒可以知晓。回来时,请几位老战友喝酒,从他们那里听说了一件重要的事。”
“侍从殿好像出了大事,被围了起来。裘副总兵、太史章,还有姜家来的大人物,天黑前就进入其中,到现在都还没有出来。”
“有人猜测,总兵府这是要报仇,若真能从侍从殿查出一些东西,那可就大快人心。”
李唯一轻轻点头。
各方势力一起查,此刻的姚谦,必然压力极大。
姜信不可能干干净净,一旦被坐实邪教“府长老”的身份,留给姚谦的出路,就只有提前杀人灭口。
姚谦杀了府长老。
府长老临死前,却已秘密写下血书,提前送出。
这份血书的分量足可再提升数倍。
这才是李唯一想要一手促成的事!
李唯一道:“接下来,还得劳烦周老,多探查侍从殿那边的结果。但千万别自己去打听!”
“神隐人放心,老夫有战友,今晚跟随裘副总兵就在侍从殿办案,能拿到最确切的消息。不需要刻意打听,都是数十年的生死交情,酒桌上他们自己就会说。”周老头道。
李唯一道:“接下来几天,我恐怕只能待在你这里。”
周老头露出尴尬神色:“老头子我一直一个人,家里乱糟糟的,而且院中到处都停放着死人,就怕神隐人不习惯。”
“我没那么讲究!后院有一个地窖,我藏那里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