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信连磕七八下:“尊者让老夫怎么做,老夫就怎么做。”
李唯一故意沉思半晌,让姜信更加忐忑,才从界袋中,扔出纸笔:“写一封举报他们的信!若你敢背叛神教,此信自然会落到杨神境手中,到时候,必让你两边都无容身之地。你是聪明人,该怎么写,不用本尊者教吧?”
“尊者放心,老夫与濉宗打了不少交道,知道他们许多秘密。若非忌惮杨神境副殿主的身份,早就上报。”
姜信明白了,“尧清玄”是想掌握他的生死。
若避重就轻,继续首尾两端,那就真是在找死。
在朝廷和双生稻教之间,必须做出选择,他选择了后者。
因此姜信诚意满满,没有用笔,直接咬破手指,以血书写:
“稻祖天尊在上,府州长老姜信,有血书敬奉。”
“濉宗杨神境专独霸道,入云天仙原月余,便以鸾台为手中利刃,泄露神教机密,致数十位教中高手惨死,借此外逼而内迫,暗中将神教在凌霄城及四大城关的势力,尽收麾下。其余各州,可见一斑。”
“信修为微薄,只能臣服躬跪,无胆对抗违逆。”
“信听闻,二宫主仙敏贱婢赐予杨神境千寿无量丹,有意栽培其入超然。神境老匹夫乃家臣出身,却饕食九黎族主家而发展壮大。今又拜于仙敏门下,濉宗前途大好,千万宗门可期,必噬神教,以奉新主。”
“南堰关副总兵周必大本是信花费万千手段策反,以备神教举事,里应外合。不想,老贼杨神境,小贼姚谦,为讨好新主欢喜,排除异己,以他设局,欲一箭数雕。”
“信看在眼里,忧在心中,实是五内俱焚,再不上禀,神教在凌霄城、四关、核心八州、南境各据点的基业,必定毁于一旦。”
“今日,倾尽体内胆怯之血,检举神境老匹夫十大罪状。”
“罪其一,贩卖残疾稻人给三岛夷贼,充为坐骑兽食。”
“罪其二……”
……
不知为何,写完后,姜信没有被迫的不悦感觉,反而有一种心中畅快的激动,像是早就想把这一切禀告上去一般。
李唯一取回血书细看,不禁倒吸凉气,瞥了一眼跪在下面的姜信。
这老家伙为了活命,够狠啊!
血书写得字字泣血。
十大罪可不简单,其中有数条,看得李唯一心惊胆战,很怀疑是姜信编撰。
比如,第三罪,姚谦为了获取二宫主的赏识和信任,竟涉及到双生稻教两位长老的死。
这种隐秘的事,他怎么会知道?
李唯一严重怀疑,要么姜信曾在姚谦手中吃过亏,要么就是嫉恨姚谦。
当然也可能是稻教高层的布局。
哪怕是真的,李唯一也能理解。毕竟,双生稻教内部谁还没有一本烂账?
潜伏和获取信任,哪有那么容易?
杨神境要是任何事都光明正大,绝不可能有现在的成就。
李唯一若被扒干净,仅藏匿唐晚洲这一条,安娴静就能要他命。
稻教要不是已经往邪恶自私的方向走到极端地步,也不会让安娴静担任灵谷殿殿主,正根清苗。
血书上,不可能全部都是真实。例如,姜信自称是他费尽心力策反周必大,分明就是在邀功。
李唯一收起血书:“这才是有长老的责任担当!周必大的家人被押解在哪里,我得带回神教,以做铁证。”
“雷陵城四大帮派之一神武堂,是神教在秘密掌管。”
姜信眼中的惊恐消散,知道这条命算是保住了:“南堰关现在很不安全,需要老夫通过秘密渠道,送尊者出城吗?”
李唯一哪敢继续和他多待,而且谁知道这老家伙是不是另有谋算,不可轻敌:“我若连区区南堰关都做不到来去自如,还配做尊者?滚吧!”
与姜信分开后,李唯一数次改换衣容,化为一位小厮模样的年轻人,向第三阶城域和第二阶城域交界的地方而去。
全城戒严,各个城域都被阵法分割开,无法跨越。
李唯一当然没有安全出城的本事。
但却清楚,等姜信从惊恐中走出,恢复细思能力,或许会琢磨出一些不对劲的地方,那才是真正的危险。
想要救周必大的家人,想要计划顺利实施……
姜信必须死。
上下两座城域交界的地方,阵法光纱下,守着数十位身穿黑色法器铠甲的军士。他们手持长矛,神情肃杀。
李唯一走进旁边的小巷。
巷子很深,越深越静。
两个正在斗草的孩童,出现在他眼前,只有三四岁的样子,坐在地上,玩得不亦乐乎。旁边,就是打开着的院门。
李唯一使用念力探查,院中没有大人。
李唯一友善的笑道:“你们是谁家的孩子,还不回家,不知道现在外面很危险?”
两个孩童怯生生的看了他一眼,不像是坏人,于是,继续斗草。
所谓斗草就是各自采来一些草叶,看谁的更坚韧。
李唯一饶有兴趣的看了半晌,蹲下身,从界袋中,取出一片赤红色的草叶:“我这片是天下最坚韧的草叶!”
这是一片宝药的草叶,一看就极其不凡,将两个孩童吸引住。
其中一个孩童不服气,与李唯一斗草。但他的草,一连断了十几片,李唯一那片都丝毫无损。
眼看他扁嘴,就要哭出来。
李唯一拿着草叶,在他眼前晃了晃:“谁待会儿帮我做一件小事,我就把这片天下无敌的天命草叶送给他,从今往后,他就是这里的最强者。”
两个孩童自是争相竟逐。
“我要选胆子大的那一个,得有男子汉气概才行。此人除了得到天命草叶,还有另一份好处。”李唯一道。
……
南堰关的城门的确关闭,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无法进出。
下午时分,总兵府的车队行进城门,除了骑着异兽走在最前面的太史白,及数位门客,还有三辆车架。
无人敢盘查。
车队行至第二城域和第三城域交界的地方,阵法光纱刚刚打开。
“太史白……白哥哥……”
一个三四岁的孩童手持一封信,向车队奔跑而去,不断喊太史白的名字。
看守阵法光纱的军士,持矛拦截。
不允许任何人靠近贵人。
太史白沉声喝斥:“凶一个孩童,算什么能耐?有本事去杀妖族,去征讨邪教。”
他从异兽背上跃下,将那军士掀开,走到被吓得愣住的孩童面前,揉了揉小脑袋,蹲下身柔声笑道:“吓到没有?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谁让你来的?”
孩童从惊吓中恢复,极其认真:“我才没有被吓到,我是南堰关最有男子汉气概的人。你就是大哥哥说的那位白哥哥?”
“如果你要找的是太史白,那就是我了!”太史白道。
“这个给你。”
孩童将信递给他。
太史白早就看出不对劲,目光环视四周,寻找可疑之人,随后才是打开信封,迅速阅览,神色越来越凝重,最后猛然色变。
他急问:“给你信的人,他在哪里?”
孩童向身后指去。
等孩童把太史白带进巷中,李唯一早就已经离去。
“大哥哥说,送完信,白哥哥会给我一片与天命草一样坚韧的草叶。”孩童满眼期待。
“天命草?”
太史白看了一眼孩童藏在怀中的草叶,又看向地上的一堆断草,哪还不明白对方使的是什么手段?
问完那人容貌和年龄之后。
“我的这片草叶,比天命草更厉害。收好了,可别被别的小孩抢走。”
太史白摘下绣织在衣袍上,象征太史家荣耀的“银荆草”,递给了他,走出小巷,来到阵法光纱下,吩咐两位军士:“接下来一段时间,照看好那孩子。他若出事,拿你们是问。”
太史白快步走到龙氏车前,将信递进去。
释放道心外象,笼罩周围。
第346章 两封血书
信上,主要讲述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副总兵周必大的家人,被邪教关押在雷陵城,神武堂,今日若无法救出来,清白难保,生死难料。
第二件事,南堰关侍从殿主衙姜信,乃是主持邪教府州一切事物的长老。
每一件事,都如平地惊雷,会引发不可测的风暴。
太史白在回城的路上,就已经听闻南堰关上午发生的事,哪想到背后有这么多隐情?
车内,龙氏道:“你怎么看的?”
“或许是陷阱,但人命关天,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太史白道。
龙氏道:“你觉得,哪件事更重要?”
“都重要!救人刻不容缓,姜信亦是必须立即控制起来,等将情况查明,再给他道歉也不迟。他那个位置,一旦出事,后果不堪设想。”太史白道。
车内,静默了许久。
太史白眉头皱起,知道这意味着母亲对他的回答不满意:“母亲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龙氏道:“姜信,首先是姜家的人,其次是侍从殿的人,你有什么资格去控制他?更没有资格查他!”
太史白没有急着争辩,细思片刻,明白过来,恍然道:“母亲的意思是,救人更重要。”
龙氏道:“周必大,二十五岁就跟在你父亲身边做亲兵,大大小小的恶战,至少数百场年纪过百,才坐上副总兵的位置,在军中威望极高。”
太史白冷道:“但鸾台和侍从殿直接绕过我们,在南堰关,我们的地盘上,一声招呼都不打,闯进一位副总兵的府邸,把人直接杀了!先不说他们有没有铁证,这样做事,是根本没有把太史家族放在眼里,等同打父亲的脸。”
“现在,有人举报姜信是邪教长老,正好借此机会,把脸面找回来。”
“我去联系姜家的人和还在南堰关的姚少卿,三方一起查,要是真查出一些东西来,到时候,倒要看看鸾台怎么交代。”
平时,当然不可能因为莫名其妙的一封信,就大张旗鼓去查一位主衙。
但今天不同,总兵府吃了大亏。
车内,又陷入安静。
“母亲想让我去雷陵城救人?”
太史白心念一转:“也对,救人更十万火急,南堰关这边随便从总兵府都能抽调一批人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