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再抬眼,眼前的小姑娘忽然发生了变化,他变成了容颜丽眉眼俊秀的男子,仍然握着他的手,含笑宴宴,不徐不疾的叫了他一声:“兄长。”
少年不知何时也变成了已经长大成人了的他,他们仍处灵堂之中,可他浑然没有了痛苦害怕无助迷茫的情绪,只一动不动的看着他,胸膛的心跳一下比一下强壮。
他闻眼前之人对他说:“我会保护兄长,对兄长好的。”
说出的话坚定而又有力量,令他十分心安。
可最终,他亲眼看着眼前这个含笑宴宴的男子化作沙砾一点一点消失了,他的掌心里什么也没留下。
梦醒了。
无尽的空虚充斥着身体,好像被全世界遗弃了。
天际阴霭,暮色沉沉,最后一缕霞光也被黑暗吞食了,连燕雀都归了巢。
他的视野一片昏暗,却隐约看到屋内还有一道削瘦的人形轮廓,快要与夜色融化到一块。
大约是心有灵犀,他才一看过去,那人就醒了,他不小心侧了下身子,才发觉自己整条手臂都麻了,于是甩了甩胳膊,点燃了灯,快步到了床边,含笑叫了一声:
“兄长。”
思绪逐渐回笼,纪风玄眼神不明的看他,嗓音沙哑:“你一直在这儿?”
燕挽忙给他倒了杯水来,量好了温度放到他手中,才回:“嗯,我担心兄长醒来见不到人,所以在这儿守着。”
纪风玄无言。
他的眉眼有些萧瑟,浑身的气息更是孤寂。
燕挽无由看得难受,连忙问:“兄长饿了没,我命人给兄长做了药膳粥和补气养血的参汤,正在炉上煨着。”
纪风玄沉默地答:“……饿了。”
燕挽便立刻命人将药膳粥和参汤端了上来,浓稠而丰盛的药膳粥并着参汤发出醇厚的香气,燕挽给他盛了一碗,用勺子舀了喂他。
“兄长,请。”
纪风玄望着那粥,定定的望了好一会儿,然后他一口吞了下去,舌尖被烫得发麻。
冰冷的躯体中,那粥犹如一块烙铁,一路从喉管下滑,经过的每处都被烫得翻滚。
可是越是被烫着,他就越是舒服,恨不能一直这样折磨自己下去,接着就听燕挽饱含歉意的说道:“对不起兄长,刺杀之事是我不对,当时情况紧急,我完全顾不得多想,如果只是我和兄长遇刺,我一定会救兄长的。”
纪风玄轻轻“嗯”了一声,他垂下了眼睫,情绪被悉数掩盖,也不知道究竟肯不肯原谅他。
燕挽不敢问,怕令他更伤心,仔细照顾着,喂他喝完了一整碗粥,又喂了半碗参汤。
下人进来收拾了桌子,把碗盘碟筷撤走了,纪风玄方才道:“你也回去休息罢。”
燕挽摇了摇头:“兄长的伤口不便沾水,我给兄长擦完身子再走。”
纪风玄平静的问了一声:“这是补偿吗?”
燕挽坦然看向他:“兄长舍命救我岂是这样就能补偿得了的,这是我作为弟弟,自愿照顾兄长的。”
二人又陷入了一片沉默中。
接着,燕挽端来了水盆,用清水浸湿了毛巾,走到纪风玄跟前:
“兄长,得罪了。”
纪风玄立在铜镜前,一言不发,燕挽便动手解了他的衣服,将腰带随手搭在了盆架上。
燕挽看了一眼他的腰身,匀称魁梧,没有赘肉,衬得他十分伟岸,比起他自己这竹竿般瘦小的身材委实太过难看,他忍不住羡慕:“我若是有兄长这般壮硕就好了。”
他也去习武,一个打十个。
纪风玄亦是看向他的腰,细瘦不堪一束,垂在身侧的大手不自觉指尖微蜷,默默衡量,这样细的腰好像一只手就能握住,承受不了什么重量,唯恐轻轻一折就会折断。
燕挽脱了他的衣裳,见白色纱布缠了半边身子,另一边则是结实又健美的蜜色肌肤,有些许肌肉隆起,不夸张,却恰到好处的展示了一个男人的阳刚,又慕了。
怪不得纪风玄那么能打,这肌肉看上去充满力量,说不定一只手就能让人挂在上面荡秋千。
他极想摸一摸,但是又觉得不合适,所以只是看看,然后从他的脖颈处擦起,绕过纱布缠着的地方,一点一点精心擦拭,像是擦着一个无比名贵的花瓶。
温热的毛巾在身上流连,不知是不是毛巾制得太粗糙的缘故,纪风玄分明感觉到全身涌起热流,齐齐往腹部汇聚,令人躁动难捱。
他紧抿了薄唇,面色更为冷峻,当燕挽还在反复擦他的腰窝时,他一把摁住了他的手,略带烦躁的说:“我自己来。”
燕挽一愣,不过依然顺从,轻笑道:“好。”
说完他准备将脏水拿去倒了,又见纪风玄按住了盆边,燕挽只好叮嘱道:“兄长且好生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然后才彻底从厢房中退出去。
人方走,纪风玄便再也绷不住,脸色极其难看。
他在镜中清晰的观到了自己某处隐秘的变化,可耻、罪孽、有违人/伦……
他竟然对他的义弟有了反应,他明明喜欢的是女人,他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第13章 难嫁第十三天
第二日,燕挽发现纪风玄有意无意避开了他些,用饭不借他的手,换药也让别人伺候。
燕挽很无奈,他想他到底是伤了纪风玄的心,令他对他失望透顶。
唯恐再待下去碍了他的眼,燕挽找了个由头准备离开。
他道:“兄长且先歇着,我去祖母那里瞧瞧,刺杀之事有眉目了没。”
纪风玄瞧着比以前更为冷漠,却还道:“一起去。”
燕挽有些迟疑。
他还想说些什么,但纪风玄已经离开了厢房,将他远远甩在了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