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张边缘已经泡发卷曲,照片上的人脸被雨水模糊,只能勉强辨认出他们的模样。
邓布利多停下脚步,伸手抚平一张被风吹起的纸张,寻人启事上的照片里是一对夫妇和他们三个孩子的笑脸。
大女儿看起来都要上中学,已经有她妈妈那么高了;小女孩大约八岁,扎着两条小辫;男孩看起来更小些,缺了一颗门牙,对着镜头傻笑。他们一家人都失踪了,日期是三天前。
“卡特一家,”邓布利多轻声念道,“最后一次出现是在自家花园……”他的声音止住了。雨水让照片上孩子们笑脸的色彩晕染开来,像是冲刷过的记忆。
不知不觉,邓布利多走到了一座朴素的砖房外。从门口的信箱上,他知道这就是卡特家的屋子。
砖房门前的小花园里,一个塑料小风车在雨中无力地转动,偶尔发出吱呀的声响。窗户里黑黢黢的,玻璃上凝结着一层白霜;屋子外面还拉着警方的警戒线,黄黑相间的带子在风中飘动,发出轻微的啪啪声。
“原形立现……人迹显现……真相揭露……”一连串咒语从他口中流出。
魔杖尖端泛起微弱的蓝光,但转瞬之间又熄灭了。没有黑魔法的痕迹,没有挣扎的迹象,这座房子仿佛被施了遗忘咒,连空气都不记得曾有生命在此居住过。
邓布利多在一座又一座城市里徘徊,穿过一条又一条街道,望向一扇又一扇窗户。
在野溪新月街,他看见了路边停放的一辆警车。
车窗上凝结着雾气,隐约可见两个模糊的身影。邓布利多放慢脚步,倾听他们的对话。
“……我告诉你,这绝对是有组织的绑架。”年轻的警察一脸愤慨,狠狠咬了一口手中的汉堡,番茄酱沾到了他的制服上。“八个人,一夜之间!”
“我从没见过这样的案子。”年长的警察则是满面愁容,眯着眼睛看着车窗外。他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没有破门痕迹,没有指纹,街道上的闭路电视监控系统只拍到他们正常回家……然后就像蒸发了一样。”
“这些混蛋,”年轻警察握紧拳头,“别让我遇到他们!”
“或许我们应该祈祷不要遇见他们。”年长警察苦笑一声,那笑容里包含着太多年轻人还不理解的恐惧,“我们连他们是人是鬼都不知道。”他压低声音,“局长今早接到上面电话,要求停止调查……你懂我意思吗?”
在警车边上驻足了一会儿,邓布利多终于在黑暗中感到了一丝魔法的波动。
不远处,他看到了两个与他打扮相似,身着黑色斗篷的人。他们站在街角阴影处,银质面具反射着冰冷的光。
那两个人肆意地打量着周围的房屋,看到警车的标志,甚至走近挑衅地围着它转了几圈,评价着麻瓜执法者的无能。
他们的笑声像是金属摩擦般刺耳。
“看看这些麻瓜保护者,”男性食死徒讥讽道,用魔杖敲打着警车窗户,里面的警察疑惑地看了看窗外,“叫什么‘金察’,却连我们在眼前都看不见。”
“别玩了,”另一个女声警告道,这个声音更加嘶哑,像是声带被烧毁过,“主人要的是新鲜的材料,不是你的娱乐时间。”
邓布利多隐藏在幻身咒下,静静跟随着他们。
终于,他们在不远处一幢亮着光的小房子外停下了脚步“野溪新月街25号,韦尔斯家”。
透过窗帘,邓布利多看到一个年轻女人正在厨房里忙碌,她的丈夫坐在沙发上看报纸,两个小男孩在地毯上搭建着积木。
平凡家庭的温馨场景,却让食死徒们露出了捕食者般的笑容。
“就是这家了,”领头的女食死徒说,声音中带着残忍的兴奋,“两个大人,两个孩子,能省我们不少工夫。”
红光闪过,木屑飞溅。但爆炸的光影被魔法吞噬,街上仍是一片宁静。拐角处的警车也是毫无动静。
食死徒们踏过门槛,进入屋内。
站在前门处,邓布利多能看见主人们在尖叫,但没有任何声音进入他的耳朵。
他绕过几个食死徒,这才听见他们的声音。
“你们是谁”韦尔斯夫人的声音因恐惧而扭曲,她的手指紧紧抓住料理台边缘,指节发白。
韦尔斯先生起身挡在孩子面前,抓起一个花瓶作为武器,尽管他的双腿在微微颤抖。
男性食死徒面具下传出一阵嗤笑,韦尔斯先生手中的花瓶变成了一只吱吱乱动老鼠。
“啊”他尖叫一声,将手中的老鼠甩出。但他未挪动脚步,仍挡在孩子们前面,他的声音在颤抖,“你们想要什么?求求你们,至少放过孩子”
“麻瓜的孩子永远都是麻瓜。”男性食死徒露出一个狞笑,魔杖直指韦尔斯先先生,“你应该感到荣幸,肮脏的猪猡。”
食死徒们熟练地将这家人击晕,又像对待牲口一般把他们捆绑起来。
“又一批货,”男食死徒又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用嘶哑的声音说道,“主人会满意的,你说这次我们能不能有机会学上几个小把戏?”
“别废话了,赶紧带走。”女巫不耐烦地挥了挥魔杖,“这里的麻瓜执法者虽然没用,但被发现了也是麻烦。”
邓布利多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老魔杖,他依然没有动作。福克斯在他的口袋里微微动了动,似乎能感受到他内心的波澜。
他站在阴影中,冷静地注视着两个食死徒的一举一动。他不想这么做,但是,这一次,他又只能这么做。
现在还不是时候。他可以轻松地解决这两个食死徒,救下这家人。但那样就难以知道其他失踪者被带去了哪里,以及伏地魔究竟在做什么。
有时候,为了更大的善,或许得忍受眼前的恶。
随着食死徒魔法的生效,韦尔斯家被破坏的一切恢复了原状,所有被破坏的痕迹都被无声地抹去。
“真不明白主人为什么要我们清除痕迹,”男性食死徒抱怨道,用脚踢开一块积木,“这都是多么美丽的勋章。”
“闭嘴,”领头的女食死徒说着掏出一个黑色的小瓶,“门钥匙,拿着。半分钟后激活。”她命令道,“你先过去,我看看再找几个麻瓜。”
邓布利多迅速做出决定。他悄无声息地靠近,在门钥匙激活前,将一片凤凰羽毛放入了韦尔斯先生的外套衣兜里。
男食死徒和他掳走的韦尔斯一家消失了。
空荡荡的屋子里,只剩下邓布利多和女食死徒站在客厅中央。
地板上还留着男孩的积木,半完成的塔楼在女巫杖尖轻轻一碰之下,轰然倒塌。
“再有个几百人,就能满足主人的需求了。”她摘下面具深深地吸入一口空气,露出了一张年轻却冷酷的脸。
邓布利多这才认出她是塞尔温家的女儿那个在O.W.L.s考试中把狐媚子变成音乐盒的斯莱特林。
那时的她虽然傲慢,但眼中还有对魔法的纯粹热爱。现在她的脸上挂着诡异的虔诚,对着空房间喃喃自语:“用不了多久,我们就不用躲藏了……”
清除最后的痕迹并离开韦尔斯家后,塞尔温精挑细选了一个新的猎物。
麻瓜家庭在她的魔杖下毫无抵抗之力,邓布利多再次在受害者身上留下了一片凤凰的羽毛。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全国各地,一定有很多食死徒在行动着。或许用不了多久,他们就能够虏获足够的麻瓜。
塞尔温带着她的猎物离开后,邓布利多感受着福克斯的羽毛的方位。
他闭上眼睛,让凤凰的魔法指引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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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王见王
福克斯的羽毛在黑夜中像磁石一般为邓布利多指引着方向。
经过几次幻影移形校准方向后,校长跟随着羽毛发出的模糊感应穿过英格兰郊外的荒野。
穿过最后一片茂密的灌木丛后,一座气势恢宏的庄园赫然出现在他的视野中,像一头沉睡的怪兽匍匐在夜色里。
与马尔福庄园那种豢养白孔雀的刻意炫耀的奢华不同,莱斯特兰奇家族的驻地散发着岁月沉淀的威严。
高耸的哥特式尖顶刺破渐亮的天际,黑色石墙上爬满了古老的常春藤。正门上方的纹章上,一只乌鸦展开双翼,爪下抓着一根魔杖,红宝石镶嵌的眼睛似乎正注视着不请自来的访客。
从这个独具特色的家族纹章上,邓布利多认出这里是莱斯特兰奇庄园。
庄园周围笼罩着强大的防护魔法。邓布利多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魔法波动,像无数无形的蛛网交织在一起。
他湛蓝色的眼睛在半月形眼镜后微微眯起,仔细分辨着那些魔法痕迹:红色的防护咒,紫色的预警咒,还有几道黑色的、令人不安的黑魔法屏障。
此刻,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晨星渐渐暗淡,黎明前的天空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蓝色。
邓布利多站在庄园外围的树影中,迅速挥动魔杖,念出一串复杂的咒语。
他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福克斯也化作一道红光消失在他的长袍中。
他举着老魔杖,谨慎地走近大门。大门紧闭,没有任何人出入的迹象。
“让我看看……”邓布利多无声喃喃,用指尖轻轻抚摸着大门冰冷的表面,感受到门上传来的古老魔法波动。
接着,他又用一种奇怪的、古老的的语言轻声对着铁门说着什么。
最后,大门竟然微微颤动,为他打开了一条狭窄的缝隙,刚好容一人通过。
待他侧身进入庭院后,大门便静默地合上了。
庄园内部比外观更加阴森,地板上铺着深红色的地毯,高高的天花板上悬挂着铁制枝形吊灯,烛火在玻璃罩内摇曳,投下变幻的阴影。
一阵低沉的说话声从前方的厅堂传来,邓布利多悄无声息地向声源滑去。
随着距离接近,他辨认出三个熟悉的声音: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她的丈夫罗道夫斯和他的弟弟拉巴斯坦。
透过半开的雕花木门,他看到了他们的身影,他们围坐在一张黑曜石制成的圆桌旁,桌上散落着几张羊皮纸和几个空酒杯。
贝拉特里克斯那属于布莱克家标志性的黑发凌乱地披散着,右边脸颊靠近眼角的地方,有一道看似新鲜的伤口。虽然它已不再流血,但颜色仍旧殷红。
“主人会不高兴的,”罗道夫斯的声音低沉而谨慎,“我们比原计划少了十个麻瓜。如果继续这样下去……”
“闭嘴!”贝拉特里克斯突然尖声打断,不耐烦地甩了甩她那一头浓密的黑色卷发,“那些肮脏的生物不少在半路上就断气了。他们连门钥匙旅行都承受不了,像一摊烂泥一样呕吐、昏厥,真是令人作呕!”
“你想表达什么,罗道夫斯?”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手指抚过脸上的伤口,“你以为我愿意带着失败去见主人吗?”
“好了,别吵了。”拉巴斯坦靠在壁炉旁,脸上带着讥讽的笑容,“我早就说过,麻瓜的体质真是劣等得可笑,连最基本的魔法旅行都适应不了。”他瘦削的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就像虫子一样脆弱,主人真的能指望上这些废物吗?”
就在这时,一声轻响从邓布利多身后传来,紧接着是重物落地的闷响。
一个戴着银色面具的食死徒站稳身体,手里拿着门钥匙,带着一队昏迷的麻瓜出现在走廊中央。
邓布利多悄然后退几步,隐藏在走廊的阴影里,看着食死徒粗暴地拖拽着那些被魔法绳索捆绑着的、毫无知觉的麻瓜,从他面前走过,进入堂厅。
那是一对中年麻瓜夫妇和他们的女儿。三人面色惨白,双眼紧闭,小女孩嘴角还有呕吐的痕迹。
“又一组,”食死徒进门后,粗声向贝拉特里克斯报告,“这是我今天第四批了。再有两天就能完成主人的要求。”
“把他们带到下面去。”罗道夫斯厌恶地挥了挥手,“记住,确保他们活着,至少在我们送走前要活着。别再像上次那样让尸体发臭了。”
食死徒拽起昏迷的麻瓜,拖向厅堂另一侧的一条狭窄阴暗的通道。邓布利多注意到,当一个麻瓜发出微弱的呻吟,食死徒毫不犹豫地补上了一记昏迷咒。
当食死徒的身影消失在通道尽头后,贝拉特里克斯突然压低声音,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你们还不明白吗?主人要这么多麻瓜一定是要制造一支军队,一支阴尸大军!”她的声音因兴奋而颤抖,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
“阴尸……”拉巴斯坦若有所思地抚摸下巴,“确实符合主人的风格。想象一下,成百上千的不死生物攻入魔法部,即使他们单个有些脆弱,也足以狠狠地撕碎魔法部的官员,那将为纯血统巫师开创一个崭新的时代!“
“魔法部?”贝拉特里克斯打断他,露出残忍的微笑,“不,我亲爱的弟弟,我更希望主人先拿下霍格沃茨!那个老疯子校长专门和主人作对,实在讨厌。”
“而且……”她的手指再次轻轻触摸着脸上的伤口,眼中闪烁着病态的恨意,“我有个可爱的朋友还在那里。”她咬牙切齿地说,“我希望在他毕业前,能去霍格沃茨当当老师,好好‘教导’一下他。”
“每天一节‘特别辅导’,”她又咯咯笑了起来,“我要让他后悔活到这个年纪。直到他乞求我把他的内脏掏出来,喂给巨乌贼,好结束他的生命……”
贝拉特里克斯的声音逐渐降低,变成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呢喃。
罗道夫斯和拉巴斯坦若不禁往后缩了缩身子。他们交换了一个眼神。
自从那次清理布莱克家叛徒的行动失败,贝拉特里克斯带着这道伤痕回来后,她便不时释放出克制不住的恨意。但她又不肯告诉他们,究竟是谁在她脸上留下这道红痕,就连主人都未能成功为她消除。
当莱斯特兰奇们继续畅想主人掌权后的美好生活时,邓布利多悄然无声地朝着另一侧的阴暗通道走去。
福克斯的羽毛在他口袋中微微发热,继续指引着方向。
通道向下延伸,变得越来越陡,最终变成一条螺旋向下的石阶。
邓布利多像影子一样贴着墙壁移动。在与之前那个食死徒擦身而过时,他闻到了对方身上浓重的血腥味和汗臭味。
石阶尽头是一间阴冷潮湿的地牢,粗糙的石墙上插着火把,火焰的阴影在墙上跃动着。
两个戴着面具的食死徒站在地牢中央,正在接收新送来的麻瓜。角落里已经堆放了七八个昏迷不醒的麻瓜,像货物一样被随意摆放,有的甚至叠在一起。
“这个快醒了,”一个食死徒说着,对那个开始抽搐的麻瓜男人补了一记昏迷咒,“真麻烦,为什么不能直接杀了他们?省得我们总是要盯着。”
“因为主人说要活的。”另一个看起来级别更高些的食死徒冷冷地看着他,“你只需要服从,不要提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