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闻言嗤笑,陆十安的确算个人物,在南京甚至江南之地,说话或许还算数,但在这中京城,什么时候轮得到他一个一省巡抚就可以一句话压得所有人不敢开口了?
本官身后站着的,可是楚王殿下!
在赢得楚王青睐,甚至未来从龙之功的诱惑下,他的脑子里已经压根容不下别的思量。
他当即一声嗤笑,“陆十安与他关系亲近,他说的话,如何能当真作数?”
“那么,再加上本王呢?”
卫王的声音响起,平静中,带着几分你若要作死我可以成全你的冷厉,“齐政乃本王好友,本王查过他的身世,确如陆巡抚所言,难道本王的话,也不作数?”
那人一愣,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了一眼楚王,试图寻个章法,或者让楚王出马为他压制卫王,但却发现楚王压根就没看他。
还没警醒的他,只是骑虎难下地喃喃道:“便是军户,也不过一下等之人”
噌!
他的话还没说完,凌岳的冷哼几乎是霎时间响起,伴随着抽刀出鞘的森然之音,“你再说一遍?”
随着凌岳这个勋贵中的顶级二代一开口,朝中不少武将纷纷动怒,拍桌子怒骂起来。
军户是下等人?
或许很多人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但话却不能这么堂而皇之地说出来。
这些军伍大将若是听见这种话也无动于衷的话,今后也别想带兵了。
局面眼看就要失控,天德帝呵呵一笑,轻轻开口,“好了。”
不大的声音,却立刻将全场的喧嚣抹得干干净净。
“既然查明白了,那就不要横生枝节了,继续吧。”
随着天德帝一锤定音,明山先生也立刻明悟,当即表示齐政的参加资格没有问题。
瞧见这一幕,人群中,一些学子不由嘀咕起来。
“若只是一个普通军户之子,如何能得这么多大人物替他说话?”
“呵呵,这就是人家善于逢迎啊,这世道,有没有才华并不重要,有没有人认为你有才华才重要。”
“可不是么,你寒窗苦读十载,不如大人物替你一言。”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那般狭隘,立刻有人为齐政分辨道:“胡说,之前青云台前,齐公子曾经力压黎公子,那首词还在中京传唱,你们岂能如此污蔑人家。”
“呵呵,若是之前,我还觉得那是真的,但现在嘛,这么多权贵与他相识,那就容不得人多想了,找个捉刀之人,再容易不过了。”
还是那句话,每个人都只会在自己的认知范围里,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
在放浪的女支女眼里,天下没有人是不卖的;
在高高在上的帝王眼里,天下没有人会不觊觎自己的权柄;
在凶残的军头眼里,没有用刀剑解决不了的问题。
在这些读书人眼里,在有这么多权贵与之结交的情况下,齐政的横空出世,就有着太多值得疑惑的地方。
这样的质疑,这样有心或者无心泼来的脏水,似乎会让齐政很难办。
除非有人为他正名。
“尔等之言,何其荒谬!”
蒲团之上,李仁孝缓缓起身,扫视一圈,目光盯住方才那几个发声之人。
“我辈读书人,面对不公,可以质疑,可以指责,但当以事实为准绳,而非肆意妄测,胡乱攀咬!”
“你们说齐公子不学无术,只靠权贵,本王可以告诉尔等,齐兄之才,胜过尔等千倍万倍!”
“尔等若是不服,可以先来与我一战!赢了我,才有资格质疑齐兄之才学!”
“因为我李仁孝,对齐兄自愧不如!”
说完,在满场俱静中,他看向齐政,深深一礼,“齐兄,城外一别,我们又见面了。”
齐政微笑回礼,“当时不知睿王殿下身份,多有怠慢,还望恕罪。”
李仁孝摇头,“承蒙齐兄指教,让在下明悟了诸多道理,也收起了轻狂之心,何来怠慢之说。”
他伸手指着自己身旁的蒲团,“齐兄,请!此蒲团你自当坐得!”
全场瞬间一片哗然!
这齐政,竟然便是之前战胜了李仁孝的那个人?
那可是连胜了十余名中京才子的西凉睿王李仁孝啊!
竟然曾经输给过齐政?
自己苦苦等待的为大梁扬威的英雄,便是他?
在四周看台上,骤然生出的欢呼声中,方才出言质疑的那些个书生,瞬间满脸涨得通红。
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惭愧地低下了头。
但年轻人的心,又岂是那般容易服输。
少年心性的一面是热血,另一面则是上头。
上头的后果,便是不计后果。
一个少年梗着脖子,大声道:“一个大梁人,和外邦人谈笑风生,外邦人的尊重,有什么好吹捧的!”
在一片赞誉声中,这样的话,尖锐而刺耳,带着几分毫无道理的愚蠢,让许多人都皱起了眉头。
文武百官、各地大儒、甚至一些公正公道的年轻学子,都齐齐神色不善地看向那人。
那人仿佛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一时上头,闯下了多大的祸,脸上的血色瞬间褪了个干净。
“一个大梁人,能赢得外邦人的尊重,不更应该让你这等扭曲嫉妒卑微如蛆虫的东西仰望吗?”
聂锋寒的声音,冷然响起。
听见这个声音,众人一愣,旋即心头一动,在面面相觑之间,生出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
聂锋寒的面色,在如冰山般的冷冽之中,还带上了几分对那些诋毁齐政之人,深深的不屑。
“此乃天下文宗孟夫子的收徒盛典,大家所论的,便是文才二字。”
“你若能在文才上赢了我,那不论你是贩夫走卒,还是王侯将相,我都以你为尊。这才是今日之要旨。”
“我等尊重齐兄,不是因为你这等用心险恶的龌龊之辈所质疑的那样,只是因为齐兄用实打实的才学,赢了我!”
“不论他是大梁人,还是我大渊人,抑或是什么旁人,都一样!”
“我聂锋寒虽狂妄,但却不虚伪,齐兄之诗才胜我,齐兄之见识胜我,我便服气!我便尊重!”
他伸手朝自己身旁的蒲团一指,“齐兄,这边请!”
瞧见他的举动,整个会场弥漫的是一片死寂。
一张张瞠目结舌的脸,一双双难以置信的眼,共同烘托出同一种震惊:
聂锋寒竟也是输给了齐政?!!!
第220章 这是齐政的诗?
众人懵逼地面面相觑。
在亲眼见证了聂锋寒和李仁孝的强势之后,许多人对今日这场文会原本是心怀悲观的。
到场之后的情况也证明了他们的猜想不错。
聂锋寒狂妄而嚣张,李仁孝平静而强势,一出手便是各自悍然抢下两个蒲团。
压得剩下的如聂锋寒等人,在这么多人的围观下,竟然也只敢刀尖向内,惹出一堆让大梁人面上无光的笑柄。
可谁能想到,这个缓缓出场的青衫少年,竟然曾经分别赢了李仁孝和聂锋寒!
而这两人,对当初的对决竟也都是心服口服,还连带着对齐政尊敬佩服有加。
这大梁的局势,不就瞬间好起来了嘛!
一道道目光望向齐政,又惊又喜,瞬间便觉得这少年顺眼了几分。
不对!
细看之下的他们这才发现,这少年真的很顺眼啊!
唇红齿白,眉清目秀,完全当得起俊美二字!
周坚得意地环顾四周,那骄傲的胸膛,傲娇的神色,就仿佛在说:还有谁!
凌岳的眼中闪过一丝异彩,他身处军伍,对敌我之念,更是分明,瞧见齐政居然能让先前还压得满堂无人敢言的两位外邦人如此尊敬,不由心生愉悦。
不愧是本公子看重的人,有本事!
孟夫子心头也是惊喜,没想到齐政暗地里还做下了这等事。
他虽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和孟青筠炫耀自己的眼光,但那嘴角的笑意还是光明正大地荡漾开来。
这样的目光,瞧在天德帝的眼里,便是满意的象征。
“孟夫子觉得这个少年如何?”
“身若青松,从容大气,关键是长得好看啊,陛下看老朽门下,尽是些歪瓜裂枣,正缺这样一个门面啊。”
天德帝笑着道:“朕记得姜猛当初一人骑马仗剑,横穿荆楚巴蜀之地,那等风流恣意,连朕听了都觉得心向往之,他还不够吗?”
孟夫子连忙摆手,一脸后怕,“陛下此言,可切莫让那孽徒听见,否则他那拳头便要更理直气壮几分了。”
天德帝哈哈一笑,不再言语。
场中,齐政也朝着聂锋寒一拱手,“当日不知道是世子当面,在下这厢有礼了。”
面对比自己厉害的人,聂锋寒也收起了狂傲,起身一板一眼地向着齐政回礼。
不过毕竟不是同属一国,齐政也不好当着如此多人的面,和二人过分寒暄。
简单致意之后,他便看着李仁孝和聂锋寒,“二位的好意,在下心领了。不过也请二位体谅,这蒲团在下是不能要的,不过,在下可以挑战你们。”
挑战你们,不是挑战你。
齐政一句话,瞬间就让方才被压抑得狠了的场面燃了起来。
黎思源等人的面上,登时火辣辣的。
凡是就怕对比,他们不敢挑战的人,齐政要一个人打两个,这是客观事实,公道自在人心,不是他们绞尽脑汁为自己找的蹩脚借口能够糊弄的。
聂锋寒和李仁孝二人都理解齐政的心思,同时,对这个挑战,瞬间心动了起来。
他们虽然当日输得心服口服,也佩服齐政的本事,但同时,他们在事后也曾经无数次地复盘过当日的情况,对能跟齐政再比一场这个事情,满怀着期待。
李仁孝率先道:“齐兄大才,在下愿先行请教。”
见李仁孝抢了先,聂锋寒也没去争,默默坐下。
齐政点头,“不知殿下想如何比试?”
“既是在这周山文会之上,又是贵国皇帝陛下和孟夫子当面,我等自将遵循文会之归程。”
李仁孝沉吟一下,“此关可比经义、作诗、对联,不如在下与齐兄讨教一首诗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