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嬴政自制力真的是远超常人。
他竟然在自己十年如一日般研读《金刚经》时,非但没有沉溺于玄学,还始终保持谨慎冷静。
这就是扶苏最佩服嬴政的地方。
“太子,您在想什么?”
说话的人,正是灌夫。
他是个十足的武夫,不识字,胜在一身武力,比扶苏大个五岁,二十三岁。
如果非要说他还有什么别的优点,那就只有他是自己亲手从秦国新一批的郎卫之中挑选出来的。
他晃动著两扇大膀子,走起来威武不凡。
“怎么看您一脸窃喜的样子,您终于能够出宫了,这时候不应该仰天放声大笑吗?”
信抬眼望天,灌夫最大的毛病就是说话从来不过脑子。
就是扶苏闻言,他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两眼瞪天,“灌夫,你赶紧去读书。我不在咸阳的时候,就去找淳于仆射好好请教。”
“太子,我在台阶下守了您一天,滴水未进啊。我又犯了什么错,您居然要用这么残忍的方式惩罚我。”
“你没错,我有错。我最大的错误就是挑选你做我的贴身郎卫。”
灌夫摸著后脑勺,“太子,您挑选我做郎卫,那是您慧眼如炬啊。这怎么能是错呢。”
郎卫们高高擒著火炬,护送扶苏回到羽阳宫里,殿内已经提前准备好膳食。
扶苏的自然是比较精致,灌夫的则是一个烹饪好的猪腿。
信在一旁,慢慢地食用,他的年纪本来就和嬴政相仿,如今气质越发沉稳,只是在扶苏身边跟的久了,他却显得比嬴政还要年轻许多。
灌夫饿了一天,一边吃著肉,一边喝著浑酒,脸上冒著热汗。
扶苏则被宦侍盯著,无论是饮茶、喝酒、用箸,每一个步骤都要符合礼节规范。
否则这看著扶苏的人,将要给扶苏一戒尺。
他们会真的打。
扶苏慢慢地吃著,信几次想和扶苏单独说话。
粱则在一旁提醒扶苏,明天该做什么。
“太子,您该去看看王后了。您已经一个月没有去拜见王后了,前天我遇到王后宫中的人,她们都说王后很想您。”
扶苏答应了,“我明天就过去拜见。”
粱便趁机打开手书,在上面记录了一些字。
手书,是纸张所制。
以秦国的工匠质量和流水线生产规模,集思广益钻研造纸术根本不是什么难事。六年时间,造纸术已经渐成规模。
粱又问,“太子,仆射说他已经一个月没有见过您了,说希望太子能够按时提交功课。”
扶苏对此没有回话。
粱习惯性地划掉此事。
“明日有骑射的课程,不知太子打算安排在什么时候。”
“自然是先去打猎,抓回来几只野鸡给母君煲汤。”
“唯。”
粱复低身,“太子,御史苍说他解出了您的题目,但是今天没有见到您,说是改日再来拜见。”
“嗯,我知道了。有时间,我去找他。”
“唯。”
粱在问扶苏好安排明天的行程时,灌夫却在一旁大吃大喝,十分不雅观。
但是没有办法,太子喜欢灌夫这样的个性,想做什么做什么,不受礼法约束。
等到粱走了,灌夫摸著自己的大肚皮,他辞别了太子,就去外面值岗。
内殿,扶苏的床榻帐前帷幕边上,信坐在下座,是最后一个侍奉他的人。
“我看你席间有话想说很久了,直说吧。”
信迈步上前,“昌平君今日被罢相了。”
谁都知道,太子扶苏背后是楚国。
因为他的太子之位是楚国贵族的秦国高官提议立下的,就算他现在没有和楚国贵族保持密切的来往,可是在所有人眼中,扶苏的背后就是楚国贵族。
昌平君被罢相这种消息,显然对扶苏非常不利。
扶苏听到了,只是很平静的说,“我知道了。还有别的事情吗?”
“这个时候去蜀郡,对您来说也许是好事。”
“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个呢?”
信没有回答。
扶苏知道,这是信主动告诉自己的,和嬴政、赵高没有关系。
“退下休息吧。”
“唯。”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提前杀了燕丹的缘故,很多事都变得不一样了。
荆轲没有刺杀秦王。
樊於期确实是逃跑了去往燕国。他在带兵打仗的过程中犯下了错误,按照秦律,这是要被处死的,所以他畏罪潜逃了。
嬴政连坐了他的家人。
只是在攻打燕国的战事嬴政显得没有那么急切,只是单纯地想把燕国的有生力量消灭。
第113章 今淑公主
次日清晨,扶苏在天色尚且黑时,就已经准备好了。
他们抵达上林苑后,黎明才刚刚要出现。
太阳像个红色的大鸡蛋,才刚刚从地平线上慢慢爬起。
飞鸟在拂晓时就已经在枝头上活跃,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在树枝上来回蹦蹦跳跳。
驯鹿和山羊一起来到河边吃水。
山坡底下,土壤肥沃,草木异常繁茂,山林里野鸡们就在这一带活动。
扶苏和灌夫两个人轻手轻脚地来到选择了一块巨石作为遮掩。
这些野鸡们平日里都是躲藏在山沟或者岩石底下。
它们的毛色非常鲜艳,翅膀虽然是主要是灰色的,可是夹杂著黑色、赤色、绿色。
其尾翅十分长,足有野鸡的身体和头部加起来三倍之长。
眼睛是红色的。
外形像是鸟儿,可是又不能飞。
若是遇到惊吓,它们在慌张之下是能够原地起飞的,只是比不得鸟,最多飞行五十步远;
但是它们跑步的速度是非常快的,一旦钻入山草或者沟壑里,藏在山中河谷沟壑里连奔带跑,很快就会消失在视野里。基本上第一眼没有及时射死,之后就更难了。
此时,一只尾翼漆黑与碧绿相间的野鸡刚从草涧里走出来,因为毛色非常鲜艳,在红日的映照下泛著光。
它不仅仅是一只,身后还带著一群。
一只锋利的箭头已经对准了打头的那只,谁让它长得最大。
打猎,当你看到猎物的时候,就要时时刻刻准备著箭离开弓。
当它出现以后,无意中将腹部露出来之后,箭这才离开弓弦。
没有声响,毫无预兆,野鸡被强力贯穿,只一下就倒地而亡。
其他的野鸡见到这样的突发状况,纷纷振翅而逃,但是第二只箭早就已经搭好了,不偏不倚,正中扇翅而起的野鸡鸡屁股。
这只野鸡在半空中扑腾了一下,最终还是没能再飞的动,很快就落了下来。
“太子的箭术越发高超了。”灌夫眼里闪著光
“你要是天天被人五更时分催著起来,十年如一日的练,不出三五年,你也能做到这样。”
扶苏回到了战车旁边。
甲兵已经将扶苏射中的野鸡给捡了回来。
有一只还是挣扎,没有死透,血一直在腿部流。
“太子,给它个痛快。”灌夫说著。
“不必,就这么留著,当做是给母君抓的活鸡。”
话说著,扶苏已经去洗手了。
“太子,天才刚亮,今天这就不打了。”
灌夫嚷嚷著。
去给我抓两只兔子过来。
“抓兔子?”灌夫愣住,有弓不用,有箭不发,靠手抓什么。
“快去!”
扶苏坐在了战车上,看著灌夫一个人奔向山涧里。
“我要小的。”
椒房殿里,王后正坐在摇篮旁边,她在照看嬴政最小的公主。
对于庶公子,王后一向是不怎么亲近的,只是一视同仁对待他们。
但是对于庶公主,王后却是毫不吝啬地疼爱她们每一个。
看著躺在摇篮里的小公主,王后脸上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十分慈祥
站在她身边的,是一个少女。
她穿著红白相间的衣裙,歪著头看著王后。
额前齐断的刘海落下来,修长的眉若隐若现,因为抚著摇篮,露出一截短短的藕臂。
双眼如杏大,小嘴樱桃一般红润,皮肤白皙。
体态轻盈瘦小,随意一阵风刮来,能将她吹倒一般。
“今淑,你看我做什么?”王后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