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八年 第60节

另一名女子接过酒杯放下,然后夹起一筷子菜送到他的嘴边,娇笑道:“爷,多吃点菜,奴奴怕爷待会没了力气,奴奴害怕自家吃不饱呢!”

张勇嘿嘿笑道:“你们两个小浪蹄子,一会老李来了,咱们几个一起玩乐,定要管你个饱饭,哈哈哈!”

眼见已过午时,李德利还没来到,张勇色心大作,也不管他的好兄弟啥时候来,扯下犊鼻裤抱起一个女子坐在腿上,就开始撕扯她的纱衣,那名女子故作娇羞,手掩纱衣故意逗弄他,张勇鼻孔翕张,不断喷出粗气,两眼圆睁,双手用力就要撕烂她的薄纱。

“啪啪啪啪”,一阵掌声突然响起,张勇兴头上突然被打断,顿时怒火中烧,他一把推开那名女子,猛地站起,看向声音的来处,只见一名二十余岁,头戴缠棕小帽,身穿绿色罩服,腰间挂刀的男子正笑嘻嘻的站在花厅前门处,身后两名一脸艳羡的校尉分立左右。

张勇顿时一惊,这身打扮他从没见过,也不知是那个衙门的服色,两名美女惊声尖叫,一起了缩到张勇的身后。

张勇早先也是上过战阵之人,他捡起犊鼻裤迅速穿好,然后冲着年青男子拱手一礼道:“不知贵客所从何来?为何擅闯我的府上?”

年青男子缓步上前,在张勇面前几步停下,问道:“万全左卫指挥使张勇张大人?”

张勇听他说话客气,紧张的心情顿时平缓下来,他哼了一声道:“正是张某,你是何人?”

男子笑道:“某是锦衣卫西城千户所百户王世勤,奉旨逮你入京,没想到今天耽误了你的好事啊,张大人,去前院找件衣服穿上,咱们走吧!”

张勇面色一下子变的蜡黄,口干舌燥,脑海里一片空白,好一会才缓过神来,他眼珠四处乱转,心思迅速转动,寻找脱身之计。

王世勤见状嗤笑一声:“张大人,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听说你上过战阵,莫不是想跟咱们火拼一下?”

两名校尉仓啷一声拔刀出鞘,抢上几步,两把刀身细长的绣春刀指向张勇。

张勇闻言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他上过战阵不假,可那是带着五百骑兵遇上几十个武装牧民而已,绝对优势下,他也没敢上去拼杀,虽然后来功劳都是他的。

王世勤轻喝一声:“绑了!”

两名校尉走进张勇身前,一人持刀看护,一人收刀入鞘,从怀中掏出牛皮绳,麻肩头拢二臂,片刻便把张勇捆的结结实实,张勇半点反抗的念头都没有,像根木头般任由校尉处置,王世勤见张勇束手,看了眼两名吓得像鹌鹑般的女子一眼,轻声道:“你俩穿好衣服,到前院去听从处置吧。”

两名女子吓得哭泣起来,王世勤皱眉道:“只要与张勇之事牵扯不深,官府自会从轻处置,哭个甚?”

已经心丧若死的张勇突然开口道:“某的事与她们无关,前几日某刚花两千两银子把她俩买来,她们啥都不知!”

王世勤赞许的看了张勇一眼,叹道:“倒是个有担当的汉子,可惜!”

第六十四章 边军

宣府镇分守西路参将张振远年过四旬,正值壮年,他的外表是一个典型的武将形象,鼻直口阔,高大威猛,多年的边塞风霜,使他的两鬓略显斑白。

他的宅邸在宣府镇,处理日常公事则在军营中,大营就在张家口堡和万全右卫之间。他虽只是个参将,但权柄很重,管辖范围很大,万全左右卫、怀安卫、天成卫以及下面的张家口堡、柴沟堡、得胜堡、怀来堡、来远堡等,手下名义上有战兵四万余人,占整个宣府镇的三成,是四路分守中最强的一路,但实际只有万余士卒,三万人的饷银落到了张振远等人腰包。

张振远的大帐中,游击陈恒、卢山、焦志刚、耿庆以及众多千户济济一堂,昨日督抚衙门派人告知,今日宣大总督孙承宗将要前来大营视事,千总以上将领务必全员到齐。

张振远靠座大案之后的交椅上,正在闭目养神,大帐里的将领们正在小声议论着,最近宣大军镇发生的一系列变化,让他们感到很不适应,心绪难平。

孙承宗上任宣大以后,马不停蹄地对宣大全境进行了巡视,宣府镇是重点巡查目标,宣府巡抚朱之冯,巡按姚运熙,宣府总兵杨国柱等人随同巡查,巡抚衙门里大批书吏左卫随员跟随。

孙承宗等人每到一处,就会下令当地分守将官,聚齐全部麾下士卒,对照兵部册页逐一核对,因为事前就连杨国柱都没得到一点消息,所以宣府各路将官措手不及。

以前兵部也曾派员下来核查过兵额,但这些军将早早得到了消息,兵部官员一处一处查访,宣大军将们互通有无,如果查西路,其余几路就把自己的士卒遣去凑数,查东路也是依法施为,再加上众将舍得花银子,就这样双管齐下,兵部官员也非勤勉之人,几个月查下来,结果是皆大欢喜,朝廷得到的消息是兵员齐整,虎狼之师,宣大诸将得到的是大批的粮饷。

谁知道孙承宗这次刚刚上任,宣大众将还没打听出督抚的个人喜好,就被这次突查给打蒙了,被查的没有一点防备,巡查的没有一丝顾虑,宣大军镇一场大地震拉开了序幕。

彻查之下,就连孙承宗这个曾经督阵过辽东,对军伍之事身为熟稔的老将也是大吃一惊,兵部册页上,整个宣府镇满员兵额十三万四千余人,朝廷就是按照这个人数下拨粮饷和物资,清查之后才知道,实际人数八万余人,这还是连老弱全部算上的数字。

孙承宗、朱之冯、姚运熙等人既震惊又愤怒,虽说朝廷并非定时足额拨发饷银,但这么多年日积月累,这些将领几乎个个吃的满嘴流油。

愤怒之下,朱之冯、姚运熙二人强烈要求孙承宗动用王命旗牌,诛杀这些吃空饷,贪污朝廷钱物的将官,朱、姚二人扬言,如若孙承宗不行酷法,他们将联名上本,弹劾他姑息养奸之罪,孙承宗年逾古稀,对二人的激愤之情深表理解,对他们过激的言行一笑置之,他虽是文臣和帝师,但久历行伍,深知冲动的后果是难以想象的,此事牵扯到几乎每个重将,宣府总兵杨国柱虽然吃相稍好,但也并不清白,染缸里出不来白布就是这个道理,一旦手段过于严厉,激起兵变,那本就动荡的局面更是雪上加霜。

孙承宗邀约朱、姚二人秘议详谈,费了好大口舌才让二人勉强平复了愤怒的心境,同意了孙承宗稳妥处理此事的方法,随后又将杨国柱单独招来,软硬兼施之下,杨国柱也表态愿意配合孙承宗以后的举动,前提是保住总兵的职位。

核查完宣府兵额之后,孙承宗回到督抚衙门,召集宣府游击以上将官会议,会上孙承宗怒斥众人吃相之难看,部下士卒懈怠之士气,并表示此事他将上奏皇帝和朝廷,等待众将的将是皇帝的雷霆之怒。

孙承宗资历深厚,正牌进士出身,曾经是天启帝的老师,督师过辽东,为人正直刚毅,在朝野中名声上佳,满桂、赵率教、祖大寿等名将都是他一手提拔,在官军中也是德高望重之人,老头天生嗓门洪亮,骂起人来可谓声振屋瓦,气势逼人,下面的骄兵悍将畏惧于他的名气,俱是大气不敢出,只敢低头看自己的脚面,待听到督抚要上奏朝廷,众人面色巨变,有的心下惴惴,有的则心中不满,有的怒气渐升,场面一时很是微妙。

总兵杨国柱及时站出来打圆场,在他的苦苦哀求,据理力争之下,孙承宗这才勉强答应不再上本,这就等于不再追究过往的责任了,众将如释重负,包括一些已经有了异样心思的将领也是放下心来,因为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想最那一步。

但孙承宗要求众将回营之后,将手下的老弱编为辎重营,其余的士卒要日日操训,上报兵部的兵额,他答应给诸将每人留出一定的余地,也算对于众人多年来戍守边关的一种变相的承认,他们哪知道,这是孙承宗和杨国柱演的一出戏而已,最主要目的就是敲打了众人,还不能过激,稳定之后,徐徐图之。

在总督衙门和巡抚衙门以及巡按的监督之下,众将只能照章执行,期间也是各种小手段层出不穷,在不影响大局的情况下,督抚衙门也是睁一眼闭一眼的放过,最终结果双方都是勉强接受。

现在一听孙承宗今日又要巡查诸路,众将都是又怒又怕,都在琢磨这个灾星又会有啥幺蛾子出来。

就在众人各怀心思之时,张振远的亲兵来报,督抚大人一行已离营地不远,张振远猛地站起身,大手一挥:“走!去迎接孙大人!”

西路诸将在营门处肃立,没过多久,远处尘土飞扬,孙承宗在标营骑兵的护卫下来到军营,朱之冯、姚运熙二人并未跟随前来,只有杨国柱神情严肃的陪在一旁。

孙承宗虽然年过七旬,但身手依然矫健,利落的翻身下马后,向营门处行来,张振远带头众将单膝跪下,拱手过头,大声见礼,孙承宗示意众将起身,孙承宗当先向张振远的大帐走去。

来到帐里,孙承宗坐倒主位,两名亲兵手扶刀柄站在两侧,众将已杨国柱、张振远为首分作两排站好。

孙承宗神情肃然,目光从诸将身上扫过,开口道:“本官今日前来是有要事宣布,此事事关重大,且牵扯到帐中某些将官,老夫乍闻之下,也是有心惊肉跳之感啊!”

孙承宗洪亮威严的声音在帐中回荡,帐下众人皆是心中惴惴,听话听音,今日之事恐怕比清查空额还要严重,上次孙承宗只带了数名亲兵,这次则是将整个标营全部带来,可见事情的严重性。

大帐里鸦雀无声,每个将领都低着头胡思乱想,空气仿佛凝固一般。

孙承宗继续道:“老夫久历行伍,对于吃空饷喝兵血之事见怪不怪,也体谅尔等替大明镇守边疆之艰苦,所以上次才勉强同意放过尔等,但是!有人至朝廷律法于不顾,为一己之私,竟然交通奴贼!这已形同帜妫《却蟾呕共恢腊桑偶铱诒な郎叹阋驯淮危∽锩褪窍蚺羰渌臀ソ镒剩《戎屑溆腥耸帐芷浠呗福椒盼ソ镒食龉兀∩踔劣腥瞬喂善渲校献髯实校 保档酱舜Γ锍凶谂豢啥簦陌付稹�

帐下诸人个个汗出如浆,杨国柱、张振远脸色还算好看,几个游击、千户已是大汗淋漓,也不知是天热还是害怕的缘故。

孙承宗缓缓坐下,继续道:“实话告知尔等,京师锦衣早将此间之事打探清楚,有罪之人最好伏法认罪,如若有人心存侥幸,甚至心怀他念,哼哼,下场就是全家遭殃!来人!”

大帐门帘掀起,数名蓝色罩甲,腰佩绣春刀的锦衣校尉闻声而入,孙承宗道:“老夫念到姓名者出列!”

第六十五章 上门

菜过三巡,范府宴席上的气氛达到高潮,宾客们都是商人,最擅长借花献佛,很多人已开始走桌串席,争取借这个机会结交更多朋友,以后生意上可以互相往来,多一个朋友多条路,在这个信息蔽塞的世代,一个消息就会让人迅速暴富。

左进忠带着数名锦衣校尉来到范府门前时,守门的下人正在门房里吃的不亦乐乎,左进忠当先举步跨进大门,门房里跑出一个人来,手指沾满油渍,看到左进忠身后那群腰间挎刀的校尉时,他楞了一下,然后陪着笑脸迎上前来,拱手作揖道:“这位差爷有点面生,不知是哪个衙门的?我家大少爷与巡抚衙门刑科主事刘爷交好,今日刘爷还遣人送来寿礼呢!”

左进忠微笑着继续前行,两名校尉疾步上前,一人绕至身后,并掌如刀,一下切在那人的脑后耳根处,那名下人身子一下软倒在地,一人自怀中掏出绳索迅速捆好后,将他拖入门房之内。

左进忠绕过照壁,喧嚣热闹的场面映入眼帘,因为今日来的客人太多,负责传菜上酒的范府下人忙的不可开交,酒桌上的宾客差不多都已酒酣耳热,所以根本没注意到眼前出现的左进忠等人。

左进忠笑着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不禁慨叹:任你富豪一方,宾客如云,今日起还不是雨打风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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