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八年 第414节

要不然就会谎称前方建奴进犯,锦州已遣大军前出两百里迎敌,何时回返还不得知,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下,任你侍郎尚书也是干瞪眼。

这两次查验最终还是无果而返,这让杨嗣昌等人也是觉得脸上无光,心里对祖大寿们的愤恨之情越来越深。

但是随着流贼被迅速剿灭,数只官军的快速成长,朝廷底气越来越足之后,杨嗣昌遵照朱由检的指示,接连驳回了辽西一如往常那样狮子大开口的请饷报告,并且将拨付数额减去大半,这才稍稍出了心头的一股恶气。

“可,此事交由兵部从速办理。辽西边军裁撤后,锦州总兵等人如何处置安插?”

朱由检同意杨嗣昌的核查奏请后,马上抛出了第二个议题。

崇祯八年

第五百零六章 建言与争议

朱由检这一问话立刻在群臣中引发了一片议论之声,相邻而坐的众臣之间开始相互交换起了意见。

“启奏圣上,臣以为,锦州总兵历年来虚夸战功、食国而肥,其行为实属害国也,其人实与贼寇别无两样!更兼其于己巳之变之恶行,值此官军威压当场之际,臣建议当下旨命其回京述职,待其入京后即刻逮治入狱,之后论罪严惩!”

在经过一番短暂的讨论过后,一众文臣迅速达成了一致,汇成的意见通过眼色传递到了杨嗣昌这边,这位兵部尚书再次起身说出了自己的建议:趁着大军压境之时,由皇帝下旨让祖大寿进京,再让锦衣卫把他抓起来。

而且为了引发朱由检的共鸣和仇恨,杨嗣昌更是把崇祯二年己巳之变祖大寿抗旨不尊的事件再次翻了出来。

按照皇帝以前记仇的秉性,这种公然藐视皇权的行为就算凌迟也不为过。

“臣赞同本兵之言!多年来,祖锦州名为总兵,实为辽东之王!其与建州俱为割据之军阀,现下东虏覆灭在即,岂容其同类再存与世,现下其部实力大损,此时正是最佳时机!古人云,除恶务尽,圣上若是想有一个彻底安靖之辽东,切勿留下后患!还请圣上早些决断为好!”

这回站出来的是一向不喜当众表态的侯恂。

自他接掌户部以后,除了想方设法四处筹集钱粮应付剿贼官兵外,还要另想他法募集巨额辽饷,去喂饱辽西那群恶狼,饱受煎熬的侯学士心里对祖大寿已是恨极,现在正好有了机会,他说啥也得往井里扔几块石头。

侯恂话中之意比杨嗣昌还要狠辣,直接把以祖大寿为首的辽西将门与八旗建州并列在一起。现在既然所谓的大清马上就要被灭国,那还留着辽西这样的后患干什么?

“臣附议二位部堂之议!辽西实为大明之痈疮,害我大明躯体多年,现有利刃在侧,当举刀切之!

不仅辽西上下如此处置,以往各边镇军将之中,但有过对朝廷号令阳奉阴违者,此次亦当一并诛除!”

范景文也站出来附议道,并且主张要借机株连,扩大打击范围,把九边大将中的刺头一起清理掉。

紧接着,除了寥寥几人外,六部九卿大部分也都纷纷站了出来,一致赞同杨嗣昌等人的建议,强烈要求将祖大寿等辽西军头们斩草除根,其余边将也要有选择性的一起干掉。

朱由检被大臣们一个比一个更为狠辣的建言搞得有些哭笑不得。

他心里清楚,这些大臣们除了对辽西上下多年来的行为生厌之外,更主要的就是为了趁势打压武将,向这些立下大功的将领们展示文臣的权威:瞧见没?就算你们这帮莽夫立功无数,但生杀予夺的大权还是在我们手上,你们要乖乖地听话才行。

其实他对祖大寿等人虽有恶感,但并没有把这些人赶尽杀绝的想法。尽管历史上辽饷成了大明的催命鬼,但那也只是导致大明最终灭亡的恶疾之一,真要论起大明覆灭的原因,那些只顾私利的文臣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历史上的祖大寿也是在锦州被清军围困了一年多,城外的十三万援军先后被清军击溃、城里断粮已久的情况下才不得不开城投降,比起那些自觉自愿打开城门毫无廉耻跪迎大清的文臣们,这已经是尽力而为后的无奈之举。

“启奏圣上,老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就在朱由检准备说出自己的处置方案时,一直未曾出言的新任礼部尚书邹维琏起身施礼后开口道。

殿内众臣里,除了温体仁以外,就属邹维琏年龄最大了。

在原本的历史上,邹维琏因忧心国事、心力交瘁之下,最终于崇祯十年病逝于任上。但由于现在的朱由检穿越而来后实施了一系列强军救国的策略,本来已经恶化的局势迅速好转,并且以一个伯爵头衔换取了郑家的大力支持。

正因如此,在形势大好之下,邹维琏的心病全无,身体也并没有出现什么状况,所以并未早早病逝。随着这次入替张国维接掌礼部,对于皇帝这种明显的拔擢重用,也让老邹宛如焕发了第二春一般。

“哦?邹卿有何建言?卿此为首次参与会商,与此间规矩可能有所不知,朕早已有言在先,但凡会商国事,诸臣皆可畅所欲言,朕从无以言获罪之思,邹卿有话大胆直言便是!”

对于这位在福建巡抚任上长达五年之久,并且在民间名声颇佳的老臣,朱由检还是非常尊重的,邹维琏在争取郑芝龙一事上也有功劳,为了酬其功,这才将他拔擢到如今的高位。

看到邹维琏似是对其他人等的表态有不同看法,朱由检随即饶有兴趣的鼓励道。

“老臣谢过圣上不罪。老臣以为,诸位同僚之建言虽大致可取,但以目下之形势,对辽西甚至其他边将用强并非佳策;别忘了大明之东南沿海尚有靖海伯镇守,数年来郑氏为大明出力良多,实是于江山社稷有功之臣,而诛杀祖锦州似有卸磨杀驴之嫌。

老臣以为,此策一旦成行,恐会引发他人无端揣测,以致有无妄之灾生发,而破坏当前稳定之大局!故此,此事还望圣上慎思之,千万莫要因小失大啊!”

邹维琏一番话讲完,立刻在殿内引发了更多的争议之声,率先站出来反驳他的又是侯恂。

“启奏圣上,臣不赞同邹部堂之言!辽西上下与靖海伯不同,历年来,朝廷拨付数千万辽饷供养关外,实指望其御敌与国门之外,而辽西上下消耗巨额国帑之后做的什么?拥兵自重,畏敌怯战!

若不是圣上下旨编练的之数万新军,更兼有卢建斗、孙白谷、洪亨九等大臣亲赴一线坐镇,若是单靠辽西边军支撑,此时东虏大军说不定已将扣关山海!

辽西谎称之十余万大军在何处?卢建斗等人所率兵力也不过此数,因何能重创东虏主力,并且灭其国在即?

臣等坚决要求诛杀祖大寿等人,所恨者,是其谎报兵额员数,侵吞巨量国帑,且于流贼肆虐大明境内时不顾朝廷百姓已无余力供养,仍旧不知收手,尽显其贪婪无耻之嘴脸,此等行为,与助贼有何区分?若非圣上坚毅果敢、力挽狂澜,大明局势会糜烂至何等模样!?此贼实国之贼也!不诛之实不足平民愤!”

侯恂丝毫不给资历、年龄远大于他的邹维琏留情面,在旁征博引后,依然坚持自己的建议,坚决要求诛杀祖大寿。

崇祯八年

第五百零七章 秋后算账

“侯学士之言虽甚是合理合情,但值此大势尚未完全平稳之际,还是谨慎行之为好!

诚然,辽西上下多年来确是浪费甚至贪墨国帑良多,但究其根本,此祸岂是一日形成?所谓辽饷并非只供辽军,其所耗者最巨者,当以修筑各城堡为主,若是真要追究,十余年来朝廷所遣诸臣难道也要担负罪责不成?

何况辽西边军多年来为国戍守边陲,期间更是牺牲无数,就算祖锦州等人后期身处苟且之状,难道与整个大明之局愈显糜烂无关?

老臣并无替辽西开脱之意,其众虚报兵额、侵吞国帑之事实难容忍,但强行惩处并非最佳时机!臣只是就事论事,单以此事可能引发之后果而谈。

臣奉命巡抚福建五年有余,于尽职抚民之外,因公事与郑氏有过数番往来,故对其秉性颇为熟知。

据臣观之,郑氏虽出身海贼,但向以聚财为主,而其目的并非妄图自立,实为坐享荣华也!

自圣上以大魄力赐封靖海伯之后,郑芝龙一改此前对朝廷之轻慢,言行举止处处以我朝勋贵而自居,而其对圣上之要求亦是鼎力为之,几年来往朝廷捐输钱粮已不是一个小数目,此等大义之行,历代罕有,臣以为,此等方为与国同休之勋贵之为!

若是此次圣上降罪辽西,郑氏再是忠心,恐怕亦会有兔死狗烹之忧,其心生异怕是在所难免。而臣观圣上之远虑,与海上之事物以后还要依仗其良多,故此种种,方有老臣之建言,望圣上悯臣之公心,于此事慎思之!”

看到以侯恂为代表的诸臣,都是一副不诛杀祖大寿誓不罢休的姿态,邹维琏可不想让自己第一次参与会商就以吃瘪告终,那样以后在朝堂就没什么话语权了。

老邹一念至此,索性把这件事牵扯到的人无限扩大,一下子就追溯到了天启朝时的辽东策略上,那事涉其中的人可就多了,其中首当其冲的就是当年的帝师,也是深受今上敬重的原阁老孙承宗。

辽东防线正是当年由孙承宗提议并主持修建的,花费的钱粮可是海了去了,辽饷的的很大一部分也是用在了这上面,老邹的意思就是,若要追究责任,那谁都跑不了。

可是诸臣都知道今上对孙阁老那可是爱护有加,真是硬要把孙承宗牵扯进去,最后肯定还是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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