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八年 第239节

朱由检并不满足于朱慈烺等几个孩子仅限于在京师内活动,他还有更大的计划。

他打算在朱慈烺成人之后,仿照后世异地上大学的举动,鼓励和支持几个孩子走的更远,去更深入的了解大明的现状,接触形形色色的人和事,以便于在将来登基接班后能不被旁人欺骗,也能更好地决策和掌控全局。

当然,这是后话了,崇祯二年生人的朱慈烺今年才九岁,时间还早得很,一切都可以更从容的布置和安排。

“这是谁在背后编排朕呢?呵呵!皇后向来开明,脑子又聪颖的很,怎地轮到自家骨肉时便无了决断?”

话音刚落,朱由检负手迈步而入,王承恩弓着身子跟在后面,翠帘外几名坤宁宫的女官、太监跪在地上。

“臣妾见过皇上!”

“奴婢参见皇上!”

“好了好了,都是自家人,且都有了身子,哪来如此多的礼!秋水也起来吧!袁妃怎地不在宫里歇息,你身子弱,平时要多加小心才好!”

朱由检赶紧摆手制止两个大肚婆行礼,但周后与袁贵妃还是坚持着行了半个蹲礼。

“礼不可废!皇上既是天下之尊,又是我们姐妹的夫君,若是妾身等失了礼,传扬出去岂不让天下人耻笑!”

周后正色回道。

袁贵妃则依然是一脸温柔地笑容。

“好好好,皇后母仪天下,自当处处以身作则,是朕错矣!快些坐下吧,朕害怕你二人肚里的孩儿累着呢!呵呵呵!”

朱由检笑着坐到一张锦榻上,王承恩冲着一后一妃行跪礼后,一声不响地站到了他的身侧,周后的贴身女官秋水赶紧从地上起身,转身去一旁拿过一枚青瓷茶盏,倒上半杯温茶后悄悄放在锦榻前的矮几上。

“皇上这是刚处置完公事?秋水,你叫小秦子去御膳房通传一声,说皇上今日在坤宁宫用午膳!”

秋水蹲身一礼后转身刚要出去,朱由检笑着叫住了她:“何必舍近求远,秋水的厨艺甚是和朕口味,让她去弄几个小菜便可;两道荤菜就成,其余要清淡,秋水应该知晓,去吧!”

得到皇上夸赞的秋水见周后点头后,开心地如同一阵风般卷出了翠帘。

“坤兴跟炯哥儿呢?烺哥儿今儿休沐出宫去了,他两个难道也跟着出去了不成?”

没看见活泼可爱的朱媺娖的身影,朱由检开口问道。

“皇上还知道说呢!这几个孩子现在都玩野了性子,从前知书达理的模样也快没了,从宫外回来后,满嘴都是市井俚语,简直让臣妾无法容忍下去!太子的师傅王先生已经找过臣妾几次,话中之意已是极度不满,皇上,这样下去的话,臣妾担忧宫外会对太子的风评不佳啊!”

“哦?有这等事?他们上次为这事找过朕,被朕一顿说辞驳的无言以对,这是不敢找朕,开始学会绕弯了!”

第二百八十章 父女

“皇上,臣妾觉着皇后之虑不无道理;身为储君,太子一言一行皆会被众人所关注,若是行事太过飞扬跳脱、举止失措,难免会成为众矢之的。虽说皇上一直对太子疼爱有加,可臣妾以为,过于骄纵未必是件好事,还望皇上三思才好!”

看到朱由检丝毫不为周后的劝说所动,向来温顺谦和的袁贵妃也忍不住出言劝谏道。

“皇后、袁妃之言确有道理,但朕并未觉太子言行有何荒诞甚或过分之处。太子日常均有严师教导学问,只于每五日休沐时方有暇于其余。朕知你二人恐太子耽于嬉戏而误了学业,甚至因与外人交而踏上邪路,此亦为人之常情,朕自会省得。朕于闲暇时亦曾多次考教其平时所学,太子果不负朕望,于经史之上已是颇有根基,甚至远超同龄。朕之所为非骄纵与他,而是因势利导、丰其羽翼也。圣贤之道虽乃必知,但学以致用方为上乘。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太子将来是要承继整个大明江山,而非要去中试登榜,若其只知经书而五谷不分,则易为他人所蒙蔽,只有多晓世事而明辨是非,方能不为外界所欺。此事你二人不必多虑,只要知晓朕不会误他便可!”

朱由检笑着解释了一番,态度仍是十分坚决。

在培养孩子成长这个问题上,他不会听取任何人的意见。

后世已经用无数事实验证过的正确方法虽然为现世之人所抗拒,但朱由检正是要用潜移默化的方式去改变这种固有的思想和习惯。

周后与袁贵妃虽地位尊崇,但终究是女人。在这个讲究男尊女卑、五伦纲常的时代,抛去朱由检的皇帝身份不说,作为妻妾的她们虽然也有一定的话语权,但在有重大事情需要作出决定的时候,最终还是要服从于自己丈夫的,何况细想一下,自家男人的话听上去也颇有道理。

“臣妾与袁妃也只是怕太子误入歧途,皇上既有主见,那臣妾依从便是;承乾宫那边皇上可曾前往探视过?适才炤哥儿来找太子戏耍,言道左都督正在承乾宫做客,臣妾已吩咐宫女将一些补品送去,以使左都督安心。”

田贵妃虽善琴棋书画,很受原先的崇祯所喜爱,但其性格却颇为内向,不善与人交际,平日间除却年节之外,与周后、袁妃来往甚少。

今日听永王朱慈炤说挂着锦衣卫左都督虚衔的田弘遇进宫探视女儿,作为后宫之主的周后赶紧打发人送去了一些补品和五百两银子,生怕让人说出不是来。

周后虽与田妃之间的关系并不密切,但为人持正、心地善良的她从来不曾因此苛虐田妃,承乾宫上下的一应待遇与坤宁宫并无二致。

“唔,朕知道了。昨日朕已去探视过,田妃还是挺着紧自家身子的;只是她体质较弱,平日又喜素食,怕是有喜之后养分不够,朕特意叮嘱她要多食肉类,把身子补好,也不知她并没听得进。”

田妃在诞下永王朱慈炤后,又先后给崇祯生下三个儿子,但都不幸先后夭折,这对她的精神上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朱由检除了同情之外也别无他法,只是见她身子瘦弱,便吩咐御膳房多做写荤菜送去,至于田妃吃还是不吃那就不知道了。

正说话间,坤宁宫里的小太监孙奉进来跪倒行礼禀道:“启禀皇爷、皇后、贵妃,嘉定伯于宫外请见皇后,并带来一车礼品,奴婢们正在卸下后搬入库房!”

朱由检本身就不喜周奎,听到孙奉的禀报后随即起身笑道:“宣嘉定伯进来吧,朕先去沐浴更衣,袁妃也回宫歇息去吧,嘉定伯怕是许久未进宫了,咱们这外人是得回避下,好教他父女说点知心话,呵呵呵!”

周后怎么不知丈夫心中所想?虽是心中略感不快,但仍然起身强笑道:“皇上一上午处置公务怕也是身子乏累了,那就请皇上先去歇息一番,妹妹这身子也不宜久坐,还是回慈宁宫静养为好,姐姐得空再去探视与你!”

朱由检与袁贵妃走后不久,一身麒麟补服、腰挂玉带的周奎迈步而入。

“臣嘉定伯周奎参见皇后!”

虽是父女,但礼不可废,周奎照样得给女儿磕头见礼。

“嘉定伯平身,坐吧!”

周后稳坐如山,受了父亲一礼后不咸不淡的开口道。

孙奉搬过一张锦凳,周奎偷眼看了一下周后的脸色后坐了下来。

“嘉定伯可是好一段时日未进宫来了,近日身子如何?本宫那两位兄长可还好?此番进宫所为何事?”

虽说对自己的父兄成见甚深,甚至放狠话不让周奎随意进宫,但那种血脉相连的亲情终究是常人最难割舍的东西。在看到父亲在自己的面前小心翼翼的模样时,周后的心还是软了下来,语气也变得柔和起来。

“为父身子尚可,只是年齿渐长,走路颇有无力之感,双目也日渐昏花,于近处之物事已是看着模糊不清;皇后之长兄还如从前一般浑浑噩噩度日,放哥儿的老毛病依旧时常犯起,看情形也不知能活到几时。亏的是其膝下一双儿女与常人一般无二,若不然的话,为父就算走了,九泉之下也难心安啊,唉!”

一提起次子周放,周奎富态的面孔顿时皱成苦瓜一般,口中也不是发出叹息之声。

“本宫亦曾数次询问过太医院院判吴先生,据他所言,二哥是发热烧坏了脑子,现今之医术怕是难以除根,只能维持。万幸此病并不致命,二哥寿限当于常人无二,父亲切莫忧心过度伤了自家身子!”

已被擢为太医院院判的吴有性曾亲自去给周放看过病,医术精湛的他见识过无数各种症状的病人,如周放一般情形的也见过不少,但无论用何种药方也难以见效。因此他对周后坦言,依照现在的医术,此病确实无法医治,药也不用再服,只能听之任之。

朱由检听周后提起后就明白了,这是发烧高热没有及时降温,损害了局部的脑神经。这种病在后世也是无解,甭说几百年前了。

“生死由名吧,唉!怪为父没得本事,无钱给放哥儿及时就医,这才致他于今日这般模样,是为父对不住他啊!”

年轻时的周奎靠着摆摊算命那点微薄收入维持着一家数口的生计,直到周后被选中为信王妃后,这才脱离了穷困窘迫的环境。等到信王朱由检继承大统后,周家才彻底的翻身成了富贵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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