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行三国 第1629节

他继续鼓动难楼与鲜卑人结盟,引鲜卑人入塞。哪怕鲜卑人不入塞,只要靠近长城,摆出入塞的姿态,威逼马城,沈友就不敢轻举妄动,白山自然安全。难楼不动声色,装出一副被迫无奈的样子,接受了提脱的建议,由提脱出面与鲜卑人联络。提脱自以为得计,与鲜卑人商量,许以厚利。

鲜卑人觉得可行,只是到长城外兜一圈,又不用作战,就能得到丰厚的礼物,这比打劫还合算,不去的是傻子。于是,好几个部落接受了提脱的邀请,率部逼近长城。不过他们也很小心,知道吴军实力不弱,正面作战,己方没有优势,所以互相告诫,千万不能轻易入塞,就在长城外活动。

鲜卑人自以为得计,却不知道他们不知不觉的进了坑。他们的行踪被沈友掌握得一清二楚。沈友虽然没有派斥候出塞,乌桓人却充当了他的耳目。鲜卑人防着汉人,却没防着乌桓人。他们逼近白山,乌桓人紧张是情理之中的事,多派几个斥候,保持警戒,再正常不过,只要不逼得太近,他们都不在意。

机会终于成熟,沈友聚将议事,安排作战计划。

计划很简单,出塞攻击鲜卑人。计划很具体,由陈到率领的甲骑负责正面强攻,公孙度率领的轻骑兵负责迂回、追击,到弹汗山为止,半径两百里。另有一千由敢战之士组成的骑士,一人三马,负责长途追击,不设限制,由带队的校尉自行决定进退,有擒获则重赏,战死则厚抚。

阎柔、楼麓主动请缨,希望参加战斗。阎柔是想将功折罪,楼麓则是想有所表现。此战过后,上谷乌桓就与鲜卑人撕破了脸,只能依附吴人,不趁此机会建功,更待何时。

沈友本来不同意,但是禁不住阎柔、楼麓坚请,庞统又从中说情,最后同意了,由阎柔、楼麓各精选千骑,一起参与追杀——正面作战的机会还是没给他们,主力骑兵够用了,无须他们帮忙。

阎柔松了一口气,赶紧去准备。楼麓更兴奋,第一时间通知难楼。难楼也清楚自己没有太多的选择,从自己的亲卫骑黑翎卫中挑选了一千精锐,由楼麓指挥。黑翎卫是白山最精锐的骑兵,也是难楼父子信得过的亲信,将黑翎卫交给楼麓,实际上就是将大人的位置传给了楼麓。

沈友很满意,送了楼麓一套上等盔甲,又送一百套普通骑兵甲胄,供楼麓装备亲卫骑。比起吴军,乌桓人、鲜卑人的装备都很简陋,最常见的也不过是汉军制式札甲,也不是每个人都有,将领级别的细甲更是稀少,大多是历代交战中的缴获物。难楼的母亲是汉朝公主,陪嫁中有一套精甲,是难楼的最爱,楼麓早就想要了,却一直没能如愿。

沈友送给楼麓的上等盔甲虽然不如难楼那套精甲华丽,坚固、轻便却有过之而不及。楼麓格外兴奋,舍不得脱,就穿在身上,进进出出,恨不得让每个人都看见。

“啧啧。”公孙度的长子公孙康颇有些眼红。他随父转到沈友麾下这么久,沈友也没对他这么礼遇过。“大人穿上这身甲,和我汉家儿郎一般。好好干,说不定能成为金日磾一般的人物。”

楼麓书读得不少,知道金日磾是谁,却不敢以金日磾自诩,连忙摇头。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沈友率部逼近白山,高调勒令难楼投降,否则就踏平白山。

难楼立刻召提脱等人议事。见沈友逼到了面前,也有些急了。拓跋锋那边还没有消息传来,他暂时能联系到的鲜卑人有限,也未必愿意出力帮忙。见提脱支吾,其他人急了。你之前拍着胸脯吹牛皮,现在怂了,那不是害我们吗?一时间,十几个小帅围着提脱大骂,尤其是那些支持楼麓,本来就看提脱不顺眼的。原本支持提脱的大人、小帅一看形势不对,也没人敢吱声。

趁着群情激愤,难楼也翻了脸,命人砍下了提脱的首级,将他的部落分给其他的小帅。

就在乌桓人内部洗牌的时候,沈友在白山做短暂停留,随即出塞,奔袭塞外的鲜卑人。他要求难楼按兵不动,准备好牛羊酒食,等着庆功即可。难楼正中下怀,集结精锐自保。在他看来,沈友出塞作战,纵使能胜,战果也有限,说不定还会遭受挫折,到时候鲜卑人报复,沈友必然依赖乌桓人,乌桓人就还能保持一定的独立性。

沈友从宁县出塞,沿着长城西进,一天一夜后,出现在马城西北。

鲜卑人一点准备也没有。他们的注意力全在马城方向,根本没想到吴军会从白山方向出现,收到斥候急报时,吴军已经到了三十里外。

仓促之间,鲜卑人来不及商量,只能各自为战。

首当其冲的是拓跋锋的弟弟拓跋弘。拓跋锋率部袭击白鹿部落,与提脱联络的任务就交给了拓跋弘,他的驻地离白山最近,就在一片湖泊的边上。他背后就是湖,撤退的路径受限,很容易被吴军截成几段,损失会非常惨重。消息来得突然,他也不清楚来了多少,觉得自己应该有一战之力。他一边派人向其他部落求援,一边立阵迎战,希望吴军来得匆忙,马力不足,他以逸待劳,还可以坚持一阵,说不定还能反败为胜。

可是战斗一开始,他就知道自己想多了。

沈友根本没打算给他留机会。轻骑押阵,两翼包抄,甲骑正面突击,号角声一响,一千甲骑便横向排开,在朝阳的照耀下,像一道烧得发红的铁流奔腾而来。

鲜卑人策马迎战,相隔百步时,先用骑射,无数骑士弯弓搭箭,射出一阵阵箭雨。

甲骑无动于衷,视鲜卑人的箭雨如无物,保持着正常的冲击速度,轰隆隆地碾了过去。鲜卑人的箭矢射在人和战马的精甲上,敲出点点火星,一闪即没。

鲜卑人无奈,只得收起弓箭,挺起长矛,拔出战刀,冲向沉默冷酷的甲骑。

双方接触,一场一边倒的杀戮拉开序幕。

第2373章 两条路

甲骑跑得不快,但是极稳。他们双脚踩在马镫上,两腿夹紧,身体微微前倾,将一丈五尺长的精钢长矛夹在肋下,直直地冲着鲜卑人杀过去。

鲜卑人也用长矛,但是他们手中的长矛不够长,也不够锋利,除非刺个正着,无法刺破甲骑的精甲,不是被滑开了就是刺空,更多的时候还没碰到甲骑,先被吴骑手中的精钢长矛刺中。

纯粹的皮甲也好,镶嵌了铁片的札甲也罢,在精钢长矛面前都不堪一击,非死即伤。

拓跋弘与陈到迎面相遇,他狂吼着举起战刀,命令亲卫骑上前拦截,同时拨马避让,避陈到锋锐,却为时太晚。陈到稳坐马鞍之上,双手舞动长矛,白毦抖出一朵朵白花,面前无一合之敌,冲上去的几个鲜卑先后被挑落马下,全无还手之力。

看着陈到娴熟的矛法,拓跋弘知道大势已去,硬着头皮,策马狂奔,挥刀猛劈,企图以死相搏,夺路而逃。陈到一眼看破了他的底细,根本不理,抬手就刺,长矛后发先至,正中拓跋弘的小腹。拓跋弘虽然极力扭身避让,还是被锋利的长矛挑开了腹甲,肋部被撕开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横流。

拔跋弘的战刀砍中了陈到的肩甲,一声脆响,溅起一溜火星,却未能伤及陈到。

两人错马而过。

拓跋弘痛不可当,不敢再战,沈友的大旗就在两百步外,但他身边还有不少甲骑,绝不是自己能够抵挡的。他强忍疼痛,命人吹响号角,发出撤退的命令。鲜卑骑士虽然首战受挫,却败而不乱,听到号角声,在奔驰中重整队形,向拓跋弘靠扰,准备撤离战场。

听到鲜卑人要撤的号角声,沈友冷笑。想跑?哪有那么容易的事。他随即吹号,命公孙度出击。鲜卑人要撤离战场,必然从公孙度的阵前经过,等于将侧面暴露在公孙度面前,无疑是最佳的出击机会。

看到鲜卑人的战旗向自己这边移动,公孙度已经做好了出击的准备,接到中军的命令,立刻命公孙康出击。公孙康踢马出阵,举起手中的长矛,向前斜指。

两千辽东骑士开始加速,同时拉开了手中的弓,射出一阵密集的箭雨。

撤退的鲜卑人避无可避,只得举起手中的骑盾,尽可能护住要害。也有骑士举起弓,对辽东骑士对射,可是大多数人只想着逃命,顾不上反击,箭阵稀疏,杀伤力有限。

两三轮箭射罢,辽东骑士收起了弓箭,握紧长矛,冲入鲜卑人的阵中。鲜卑人是逃跑,侧面对着辽东骑士,吃了大亏。高速奔跑中的战马被撞中,失去了平衡,不是当场被撞倒,就是控制不住步伐,撞上了同伴,带倒了更多的人,一时间阵势大乱,无数骑士落马,随即被同伴的马蹄踩中。

骑士惨叫声,战马悲鸣声,响成一片。

拓跋弘伏在马背上,策马狂奔。从下令撤离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会有如此境遇,无法避免,他能做的就是加快速度撤离战场,尽可能的保存一点实力,以免全军覆没。草原上的生活很残酷,多保留一些实力,就多一分活下去的机会,否则迟早会被人吞并。

公孙康的出击非常及时,鲜卑人的队伍被辽东骑士强行切断,至少有三分之二的骑士被截住,面前是乱作一团的阵地,一侧是湖水,一侧是杀气腾腾的辽东骑士,身后是武装到牙齿的甲骑,他们无路可逃,只能做困兽之斗。

辽东骑士策马从他们面前驰过,倾泄出一阵阵的箭雨。

“嗖嗖”的破风声中,一个接一个鲜卑骑士被射中。

见拓跋弘的战旗突出重围,公孙度立刻下达了追击的命令,率部尾随拓跋弘,一路掩杀。

拓跋弘欲哭无泪,心和肋部的伤口一样痛,一样流血。骑兵被尾随追杀是什么后果,他再清楚不过,但他无计可施,吴骑太凶残,正面迎战是个错误,他现在除了逃跑没有其他的选择。

比起自己的惨败,他更担心拓跋锋的命运。沈友从白山方向而来,说明乌桓人很可能已经投降了汉人,这是一个陷阱,那拓跋锋去袭击白鹿部落会不会也是一个陷阱?他被沈友偷袭还是在塞外,打不过还可以逃,拓跋锋深入塞内,一旦中伏,想逃都没地方逃,很可能就是全军覆没的结果。

如果真是这样,部落就危险了,很可能因此亡族。

拓跋弘一触即溃,沈友也没闲着,留下公孙康进行最后的清场,主力继续西进。

十余里外,他们又遇到了另外一个部落,如法炮制,甲骑正面冲击,轻骑兵包抄掩杀,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再次击溃了对手。这次的对手比拓跋弘更识趣,一看吴军来势凶猛,根本不战,掉头就跑。

沈友也不着急,有条不紊的向前推进。

仅仅半天时间,沈友向前推进了近百里,击溃了所有遇到的鲜卑部落。真正的硬茬没几个,就算是硬茬,在甲骑面前也没什么还手之力,迅速被碾碎,然后开始溃逃。

楼麓一直跟着沈友,亲眼看到吴军骑士势不可挡的击溃一个又一个的对手,兴奋和震惊混杂在一起,心情复杂。他读的书多,对草原上的历史略知大概,以目前的形势而论,有生之年,他大概看不到草原上出现冒顿、檀石槐那样的英雄,就算有,也会被汉人毫不留情的击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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