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行三国 第1615节

“不过,你们都要活着。”孙尚香拍拍女卫的肩膀。“一个也不能出事,听到没有?”

“三将军放心吧,我们小心着呢。”女卫撇撇嘴,不屑一顾。“那些并州人根本不把女人放在眼里,连正眼都不看我们一下,才不会生疑心呢。要我说,他们都是不开化的蛮夷,比我们吴国男人差远了。”

“话虽如此,你可不能摆在脸上,平白令人生疑。”

“明白,明白。郭祭酒第一天就跟我们讲过了,所以才选了我们这些长得一般的,好看的一个也不要。”

孙尚香忍俊不禁,笑出声来。吕小环也笑了。她第一眼看到这个女卫时,见她五大三粗,衣服朴素,还真以为她是个农妇,现在才知道这是特意挑选出来的。早就听说郭嘉精于人心揣测,现在算是领教了。

孙尚香潜伏了一天,综合了几个细作送来的消息,得知令狐华率领三百精锐离开了天井关,关中只剩下百余人,还有一些分散在羊肠坂中十余个哨卡上,战机已经成熟,便开始拟定具体的战术。

第一步当然是解决关西北的烽火台,切断天井关向外求援的通道。这个任务由混在民伕队伍中的女卫完成。这批女卫共有二十余人,集结起来,择机解决烽火台上的士卒。

第二步就是夺关。天井关中有守卒百余人,包括关都尉令狐邵在内。擒贼先贼王,抓住令狐邵是关键,孙尚香为此拟定了三个方案:

第一个方案是在关南的三姑泉设伏。天井关之所以得名就是因为关南的三眼泉水。天井关在山顶,周围也没有河流,关中用水全部依赖这三眼泉水。这些天民伕多,令狐邵安排了五十名士卒看守这三眼泉水,由他的族弟令狐仇负责。令狐仇为人机警,有勇力,普通女卫未必是他的对手,只能由孙尚香亲自出马,在三姑泉附近制造混乱,诱令狐邵出关,一旦令狐邵出关,吕小环就趁虚抢关,截断令狐邵的退路。

第二个方案是直接抢关。如果令狐邵不出关,那就在解决令狐仇之后直接抢关。在此之前,有一部分细作已经潜伏在关中,若能找机会刺杀令狐邵,或者打开关门,引主力进关,也能解决问题。

第三个方案是强攻。如果前两个方案都失败,令狐邵据关自守,那就只能强行攻取。孙尚香带来了一千精锐,其中还包括许褚率领的一百虎卫,就算伤亡大一点,也有破关的机会,虽然机会不大。

吕小环同意孙尚香的计划,徐节、王异也没什么意见,孙尚香又向许褚请教。许褚是武卫将军,手下虎士都是以一当十的勇士,孙策派他来保护孙尚香,既是对他能力的信任,也是给他立功的机会。

许褚话不多,只是提醒了几个细节,并再次重申孙策的命令,在夺关成功之前,孙尚香不得以身犯险。吕小环也是如此,不管出现什么情况,她都不能离开许褚安排的二十名虎士视线。

孙尚香答应了,吕小环有些不以为然,却也答应了。王异再三关照她,这次战事意义重大,不仅是个人得失,更关系到孙策的新政,容不得一点疏忽,不能任性使气。

安排妥当,孙尚香命令将士们准备。为了保证战术的突然性,她决定下半夜行动。如果一切顺利,明天早上在关中吃早饭。如果不顺利,趁着明天早上的晨光,强攻天井关,一鼓作气,争取在中午前得手。

接到命令,每一个将士都拿出随身携带的干粮、淡水,饱餐一顿后,和衣而卧,假寐休息,等待着战斗的开始。偌大的山凹里悄无声息,即使从几十步外的山路上经过,也没有会想到这里藏了近千人。

孙尚香睡不着,她裹着大氅,看着月牙儿慢慢升起,又渐渐西移,直到徐节来提醒她。

“三将军,时辰到了。”

“叫醒将士们。”孙尚香坐了起来,看了一眼夜色,说道:“阿节,我们的时代开始了。”

第2357章 夜袭

天井关西北,烽火台。

几个矫健的身影借着夜色掩护,如鬼魅般悄悄接近烽火台,紧贴着烽火台的岩臂站好,举起手中的弩,一动不动,另一个身影掏出一件飞爪,在手中舞了两圈,“嗖”的飞出,直上烽火台的女墙,“啪嗒”一声轻响,紧紧的勾住岩壁。

“谁?”台上当值的士卒警惕地抬起头,探头向外看,不忘用手中的盾牌护住自己的要害。

“将军,民妇内急,借你的地儿解个手。”一个紧张而不失娇弱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紧接着,一个人影站了起来,一手提在腰间,一手怯生生的扬了扬。

台上的士卒将手中的火把尽可能的伸远一点,眯着眼睛,仔细打量,隐约看见一个身着破烂布衣的女人,不禁骂了一声:“晦气!你怎么跑这儿来解手,这儿不准靠近,快滚!”

“道上人多,看着多不好意思。”那女人有些紧张,结结巴巴地说道:“民妇解个手就走。”

“滚!再不走,老子射死你!”台上的士卒低声喝道,伴随着一阵含糊的怪笑。“李三儿,你真是长能耐啦,动不动就要射死人家。你有本事倒是下去射射看啊。”

“滚你老母!”发狠的那个士卒李三儿有些讪讪。“令狐大人交待过的,无令接近烽火台,格杀勿论。要这是出了事,谁负责?”

“你少拿鸡毛当令箭,一个解手的女人能出什么事?玩得你腿软,走不动道么?”一个粗粗的嗓音喝道:“都给我闭嘴,你们不睡,别人还要睡呢。”又探身出来,喝道:“解完了手赶紧滚,要不然就别走了,进来陪老子睡一觉。”

“马上走,马上走。”远处的女人更加紧张,伴随着淅淅沥沥的声音。台上一时沉默,过了一会儿,有人叹了一口气。“唉,这一战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俺想家里的婆姨了。”

“俺也想你婆姨。”

“去你老母!”

台上士卒斗了几句嘴,又没声音了。下面的黑影待了一会儿,拽着绳子开始攀爬,没一会儿就上了台,悄无声息的翻过女墙,又向下打了个手势。又一个人影爬了上去,刚要翻过去,脚下一滑,身体撞在了墙上,险些摔下来,亏得先上去的人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她。

泥土簌簌落下,落了台下准备攀爬的人一脸,那人却闭紧嘴巴,一点动静也没露出,等台上发出手势,拽着绳子迅速向上。上了台,立刻蹲在墙角下的阴影里,摘下背在身上的弓,搭上箭,瞄着门口,之前两人曲身猫行,守在门两侧。脚步声响起,一个士卒举着火把走了过来,抬起头,还没等他看清,弓弦轻响,羽箭疾射而出,正中他的咽喉。士卒翻身就倒,一个守在门后的两人上前,一个接住了他,另一个伸手接住落下的火把。三人配合默契,宛如一人。

“李三儿,李三儿,你去哪儿了,不会是想下去快活吧?”脚步声响起,又一个士卒举着火把钻了出来,没等他站稳,背后的两个人影扑了过去,一个捂嘴,顺手用短刀割开了他的脖子,另一个伸手按住了他腰间的长刀,同时抱住了他的腰。

士卒惊恐的睁大了眼睛,发出“呜呜”的声音,奋力挣扎,却动弹不得,不一会儿就不动了。里面有人听到声响,问了几句,外面的一个人粗着嗓子,含糊地应了一句:“没事,老子尿个尿。”里面咒骂了几句,就没动静了。

趁着这个功夫,又有两个身影翻墙而入,迅速闯入,两个直奔举放烟火的地方,两个直奔下面的正门,另一个举弓掩护同伴。脚步声惊动了更多的人,台中的士卒惊坐而起,大声询问,却没有理睬他们。当值的士卒意识到不对,赶了过来,正准备说话,羽箭飞至,正中要害,翻身倒地。

台上瞬间一片混乱,十几个身影搅杀在一起,呼喝声,拔刀声,怒吼声,此起彼伏,本该当值却躲在外面睡觉的士卒也纷纷惊醒,接连被杀了两个。有人冲到金鼓前,打算鸣金击鼓报警,却被闯入者抢先截住,刀光闪了两闪,便被放倒。有一个士卒冲到鼓前,抢到了鼓桴,正准备敲响战鼓,一支羽箭疾飞而至,将他射倒在地。

烽火台的大门被人打开,在门外等候的人涌入,迅速制服了台中幸存的将士。

火把亮了起来,照亮了十几张涂成黑色的脸,有如鬼魅,幸存的并州将士看得分明,两腿发软,有一个直接尿了,臊气四溢。

“报数!”一个声音低喝道。

“一!”

“二!”

一连串的声音响起,直到十五结束,过了片刻,有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什长,小蛮、青鸾、小兰牺牲了。”

什长转头看了一眼,喝了一声:“哭什么哭,怕死就别做羽林卫。发信号,通知三将军。”说完,转过了头,抬起手臂,用袖子拭了拭眼角。

“喏。”

——

三姑泉。

令狐仇被一阵喧哗声惊醒,侧耳听了听,听到了几声愤怒的叫骂声,夹杂着委屈的哭喊,隐约还有女人的声音,不禁骂了一声,翻身而起,拔出腰间的战刀,大步走了出去。

这两天运输任务紧张,不少民伕就宿在羊肠坂上,三姑泉取水方便,是民伕们集中的地方。守泉的士卒中平日里横行惯了,根本不会把这些从河内来的民伕放在眼里,勒索钱财,调戏妇女,打骂更是家常便饭,虽然令狐邵三令五申,不准欺负民伕,以免引起民变,却还是控制不住,隔三岔五的总要闹出点事来。令狐仇已经习惯了。

出了门,令狐仇也吓了一跳,泉边乌泱泱的全是人,愤怒的叫骂声扑面而来,让他一下子惊醒过来。他环顾四周,尤其是南面的山路,见人影幢幢,还有人在赶来,不禁大怒,举起战刀,冲着一个身着短衣,叫得声音最大的妇人就冲了过去。

“敢闹事,老子宰了你!”

“杀人啦,杀人啦,并州人杀河内人啦。”那妇人尖声叫着,却不后退,令狐仇觉得奇怪,却没来得及多想,挥刀就砍。那妇人手臂猛挥,一掌击在令狐仇的手臂上,顺势一掌臂在令狐仇的脖颈处。令狐仇猝不及防,根本没来得及反应,眼前一黑,便倒在地上。

令狐仇的亲卫见状,吓了一跳,纷纷举刀冲了上去,却被愤怒的民伕们拦住,转眼间就不见了令狐仇。民伕们包围了亲卫,又像潮水般冲向他们的哨所,守卫三姑泉的士卒大惊失色,一边抵抗,一边向天井关报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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