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代天香 第85节

  他是不该是个俗人物,我看他面前还放着一个葫芦型,玲珑小巧,其白如雪的细瓷酒瓶;

一个晶莹剔透,跟酒瓶一般雪白的小酒杯。

  似这般时候,这种地方,一个人能席地盘膝,下临万丈,面对海天,在这和独酌浅饮,

谁能说是个俗人物,谁又敢说他是个俗人物。

  也就这么会儿工夫,东方海天一线处,突然冒起万道金光,激射苍穹,原本如洗的碧空,

深蓝的沧海,霎时一片耀眼金黄,连这“南天门”耸拔奇削、上插去霄的绝峰,也披上了一

袭金装。一

  眼看,那海天一线处就要涌起金轮。

  就在这时候,一个略嫌冰冷,但却不失甜美的话声,划破这“南天门”的静寂、倏然传

到:“什么人擅登‘南天门’禁地?”

  年轻人面对那海天一线处一动不动,道:“芳驾可否容我稍待再行答话?”

  只听那冰冷而不不失甜美的话声道:“崂山规法森严,禁地岂容人擅登,我要你立即答

我问话。”

  年轻人一叹而起,道:“芳驾不该这么俗,奈何煮鹤焚琴,忒煞风景!”

  他随话转身,转过身来,一眼就看见了说话人,这一眼看得他不由一怔。

  他不由一怔,那说话人也为之微一怔,不但是为之微一怔,而且,一双美目之中还为之

飞闪异采。

  年轻人长得好俊、秀俊逸、也很挺拔,看年纪顶多廿来岁。既称俊逸,那当然是说长得

好,可是他最好看,也最能让人心跳的,还是他那两道斜飞入鬓的长眉,跟一对眼角儿微挑

的丹凤眼。

  或许,就是这两道斜飞人鬓的长眉,跟这一双眼角儿微挑的丹凤眼,使得说话的人儿微

一怔,一双美目之中还为之飞闪异采。

  说话人儿,话声既冰冷不失甜美,既然被年轻人称做“芳驾”,她当然还是个女子。没

错,说话人儿确是个女子,不但是个女子,还是个峨冠道袍的道姑,很美的一个道姑。

  美道姑年纪也不大,跟年轻人一样,顶多也廿多岁,恐怕还要比年轻人儿大点儿。她不

但美,还美得艳,肌肤凝脂,欺雪赛霜,有着一张吹弹欲破的芙蓉面,偏也有着一双凤目,

眉梢儿微挑的远山眉。

  普天下的道姑不少,但是像这么美,美里带艳的三清女弟子却不多见。

  不管是谁,看见都难免一怔;不管是谁,恐怕定过神来都会暗叹一声可惜。

  就因为这年轻人看得一怔,就不知道他会不会暗叹可惜,因为他还没有定过神来。

  先这过神来的是美道姑,刚一定神,他娇靥上立即笼罩起寒霜,高高扬起了那一双远山

眉,话声依旧冰冷,但也仍然不失甜美:”你怎么说?谁忒煞风景?”

  就在这一转眼工夫间,海天一线处,红日已整轮涌起,旭光万道,遍照大地,“南天门”

的迷腾云雾也消失得无影一无踪。

  年轻人回的遥指,不由跺脚:“我大老远地跑上‘崂山’来观赏日出奇景,从昨儿个半

夜一直等到如今,如今却因为芳驾登临‘南天门’,一点儿也不肯宽容,害得我失之交臂,

这还不算忒煞风景?”

  美道姑道:“你大概也很自命不俗!”

  年轻人道:“那我不敢,至少我不会这么煞风景,就算是午时吹脑袋,也不会不容人喊

个刀下留人吧。”

  美道姑冷笑道:“简直强词夺理,你知道不知道这‘南天门’是‘崂山派’的禁地?”

  年轻人道:“我不知道,我哪儿知道啊!‘崂山派’又没在哪儿竖块牌、立个牌什么儿

的——”

  美道姑冷笑截口:“说得好,崂山周遭百里,甚至于江湖上、武林中,没有人不知道

‘南天门’是‘崂山派’的禁地……”

  年轻人也截了口:“可是我既不是江湖人,也跟武林沾不上边儿,芳驾看我哪点儿像?

再说这也是我头一回到‘崂山’来……”

  美道姑又冷笑截口:“刚才强词夺理,现在巧言狡辩,不是哪家不知天高地厚的纨绔子,

就是市井之上惹人厌恶的无赖……”

  年轻人忙道:“芳驾怎么骂人?”

  美道姑道:“你自找的,要是没有一点还算不错的武功,你绝不可能瞒过‘崂山派’

‘玉清’、‘太清’、‘上清’三宫的严密警卫,到达这‘南大门’禁地。你仗着一身还算

不错的武学,欺‘崂山派’无人,一旦被人发现,不但没有一点儿悔意,赔罪求饶,反而强

词夺理、巧言狡辩,骂你还算是便宜。”

  年轻人呆了一呆道:“芳驾好厉害!长这么大,我还没碰见过这么厉害的三清弟子出家

人……”

  美道姑道:“就是因为你从来没碰见过厉害的,所以才惯得你这么目中无人,今天总算

让你碰见一个。”

  年轻人道:“三清弟子,清静无为,与世无争,就算是‘北京城’的‘白云观’,也没

这么大规矩,一旦误闯,也没这么大罪过。”

  美道姑冷笑道:“我说你怎么主惯得不知天高地厚,目中无人,原来你是‘北京城’里

那个大门大户的,我没看错,你确是个纨绔子。……”

  年轻人道:“芳驾最好别自作聪明硬给我安,我还没那么大福份好么好命。”

  美道姑道:“这么说是我高看了你,你是个市井之上惹人厌恶的地赖。”

  年轻人道:“芳轻还真又高看了我,市井无赖,混吃混喝,白要自拿,这边儿掳掠时卷

袖动刀,转过身又能打拱作揖,甚至于双膝落地赔笑脸,欺软怕硬,没一点血性,没一点骨

气,我还真没那能耐。”

  美道姑听得娇靥上寒霜浓了三分,又高扬了一双远山眉:“我跟你说的是正经,你敢跟

我嬉皮笑脸,油嘴滑舌!”

  年轻人道:“三清弟子出家人,一见面就骂人,而且还得理不饶人,如果这叫正经,那

么三清教里的部部经典,又算是什么?”

  美道姑美目猛睁,寒芒倏现,冷喝道:“你……”

  刚一声“你”,年轻人似有所觉,转眼他望;美道姑则脸色一变道:“一见面就骂人是

你自找,我更不愿落个得理不饶人,你快走,马上离开‘南天门’。”

  年轻人没动,道:“谢谢芳驾的好意,可是恐怕来不及了。”

  他这里话声方落,衣袂飘飘,人影疾闪,“南天门”上登上两个中年道士:一个肤色黝

黑,虎目网髯;一个瘦削猥琐,稀疏疏的几根山羊胡,长得大马猿也似的!

  美道姑一惊定神,低头稽首:“见过两位师兄。”

  两个中年道士一怔,继而脸色大变,瘦削猥琐的那名泛怒而笑:“好哇!你好大胆,已

经被囚禁在‘南天门’禁地,还敢不守清规,跟人私会。”

  年轻人听得一怔!

  美道姑猛抬头:“师兄……”

  肤色黝黑的那名沉喝道:“住口,人赃俱获,你还有什么话说,还不到‘上清宫’去自

领门规。”

  美道姑居然没再说一句话,头一低,再稽首,转身要走。

  年轻人忙道:“等一等,这个误会大了……”

  美道姑脚下一顿!

  肤色黝黑的中年道士大喝道:“你敢不听,还不快去!”

  美道姑恭应一声又要走。

  年轻人双眉一扬,话声微沉:“我说等一等。”

  既是话声微沉,那表示话声并不算大。

  就这么话声并不算大的一声,竟使两个中年道士身躯同为之一震,美道姑脚下也又一顿!

  年轻人道:“芳轻分明能言善辩,词锋咄咄逼人,为什么现在一句话也不说?”

  这句话,每个字都清清楚楚,哪知道美道姑竞象没听见一样,没回头,也没看他一眼,

脚下一顿之后旋又迈步,直向“南天门”下行去。

  年轻人一怔叫道:“芳驾……”

  他要赶过去,脚下才动,两个中年道士已跨步移身,双双挡在了他面前。

  肤色黝黑那名道。“原来你有一身不俗的修养。”

  瘦削猥琐的那名道:“怪不得你敢欺我‘崂山派’无能,潜上‘南天门”跟她私会。”

  年轻人扬着欢眉道:“要是两位道长听觉无碍,就该听见刚才我说这是个误会。”

  肤色黝黑的那名道:“我们听见了,只是这是误会么?”

  “当然是!”年轻人道:“我根本不认识她,她连我姓什么,叫什么都不知道!”

  瘦削猥琐那名冷笑道:“只有你这模样就够了,那她变得更让‘崂山派’觉得可耻。”

  年轻人两眼精芒一闪:“我不知道她是你‘崂山派’什么人,也不知道她究竞是个怎样

的人,可是以你一个三清弟子出家人的身份,似乎不该有种念头,说这种话。”

  瘦削猥琐那名道:“话是你说的!”

  年轻人道:“我只是告诉你们实情。”

  肤色黝黑那名道:“我们耳既不聋,眼也不瞎,实情我们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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