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之乱臣贼子 第557节

初次遭遇苦味酸炮弹的泰安军民惊叫惨呼的同时,吴军的铺路行动也乘机再次展开,辅兵再次携带草束树枝上前铺垫河床,城墙上的清军将士虽然也奋力开枪开炮压制,却再也打不出之前的威猛气势,匆忙打出的子弹大都偏得离谱,炮火也不再象之前那样连绵猛烈,同时暴露了炮位之后,吴军的炮火还开始了重点打击清军的火炮所在,不到十分钟时间就成功打中了一门装填火药的清军火炮,引发殉爆,炸死炸伤了好几名清军炮手。

“不是说吴贼这路兵马只是偏师么?怎么火力比石达开那个大长毛的火力还猛?!”

被苦味酸炮弹的巨大威力震慑,清军指挥官百胜甚至都觉得吴军偏师的火力比当初的太平军北伐主力还要恐怖。而身为指挥官的百胜都有这样的感觉,余下的泰安军民自然更是个个心中大骇,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必胜信心大为动摇,再不敢认定自军一定能坚持到援军到来,军心士气都受到严重影响。

吴军足足用远程炮火准备了一个小时才停止射击,然后乘着天色还足够明亮,已经成功铺起进攻道路的吴军辅兵再度上前,冲到泰安南门外的护城壕旁抢修临时工事,已经在炮击中死伤惨重的清军慌忙开枪压制,然而却再也无法有力压制吴军的工事准备,逼得百胜只能是提前调动预备队上城补强火力。可是城墙上的太平军火力才刚密集起来,吴军令旗一挥,抢修工事的吴军辅兵立即伏地避炮,吴军的庞大炮队则乘势开火,再次猛轰人员重新开始密集的泰安南门城头,清军措手不及,顿时又死伤惨重。

见此情景,躲在箭垛背后的清军指挥官百胜不由生出了一种近乎绝望的感觉,不知道是应该选择不惜代价的压制吴军抢修工事,还是选择优先保存实力,任由吴军抢修前沿工事。最后,考虑到自己手里的可用之兵本来就不多,百胜也只能是咬了咬牙,把预备队重新撤下城墙,放弃火力压制,吴军辅兵则乘机抢挖抢筑避弹工事,让战兵冲到城下时有处可依。

秋冬昼短,还没到六点时天色就已经开始发黑,已经成功抢修起了一些避弹工事的吴军这才出动了一些战兵上前,抢到城下准备火力掩护,知道吴军准备在晚上发力的百胜也匆匆调派军队,补强城上防御,并向值守南城的部下吩咐道:“一定要注意城下!吴逆贼军喜欢在城墙上直接挖洞炸城,城门已经堵死了,贼军今天晚上九成九会用这种,盯紧了下面,发现有吴逆贼兵挖城墙,马上扔火药火把,炸死烧死那帮狗娘养的!”

言罢,百胜这才匆匆下城离开南门——离开的原因倒也真不是百胜怕死,而是城里离不开百胜居中指挥,同时在必要的时候,百胜或许还要亲自率军出城突击,为南门战场分担压力。

百胜料中了吴军的攻城战术,然而百胜却又料错了吴军的攻城决心,天色全黑之后,在前沿阵地上的吴军将士火力掩护下,吴军的工兵大举上前,或是用壕桥车在护城壕上抢搭桥梁,或是冲到城墙下方借着夜色掩护抢挖爆穴,结果因为枪炮声掩盖了挖掘声的缘故,清军方面很难靠着声响判断吴军的挖掘处所在,只能是不断扔下火把草束下城照明,守城物资消耗迅速而又巨大。

事还没完,吴军的花样还在后面,当吴军辅兵在护城壕上搭起了十几道过壕桥车后,又有一个营的吴军将士扛着飞梯上前,直接发起最为残酷的蚁附大战,全力争取直接蚁附破城,也用血肉掩护工兵抢挖爆洞。

吴军的蚁附战收到了让胡怀昭喜出望外的效果,此前泰安清军是打过许多守城战不假,可是之前太平军几次发起的攻城全都是地穴攻城,从没打过那一次蚁附进攻,所以碰上了敢直接冲击城头的吴军将士后,泰安清军顿时就有一种手忙脚乱的感觉,反击压制的效率相当小,吴军才只是第一次蚁附攻城,竟然就有人直接冲上了城头!——当然,马上又被素质不算太差的泰安清军打下了城去。

首先上城的勇士没能成功立足,虽然十分遗憾,但是对于胡怀昭等吴军指挥官来说就已经足够了,知道今天晚上不但直接炸塌泰安城墙大有希望,就是靠蚁附攻城得手也有一定可能了。而与胡怀昭相反,职守南门的清军将领却是手忙脚乱,不得不匆匆派人进城向百胜报告,说是吴军攻势太猛很难招架,根本无法阻止吴军工兵地老鼠在城下挖城。

“只能是出兵冲一冲了。不然的话,让贼军挖开了洞炸倒城墙,我们就更挡不住了!”

迫于无奈,百胜只能是痛下决心,派人出城给出城守传令,让东西两门的出城守军发起突袭,增援南门和吴军打野战,为南门主战场分担压力。同时百胜又咬着牙齿给北门外的出城守军去令,让他们借着夜色掩护去突袭吴军在埠西岭的临时水坝,妄想捣毁水坝,让泮河大水挡住吴军攻城脚步。

很可惜,百胜这两手全都在同为战场老麻雀的胡怀昭预料之中,同时到了野战之中,此前和太平军交战时都只敢采取守势的泰安清军更加吴军的对手,从东西两门杀来南门的清军还没能转过城墙拐角,就已经被驻守两翼的吴军将士用掷弹筒炸得鬼哭狼嚎,鸡飞狗跳,接着又被吴军将士的排子枪打得死伤惨重,成片成排倒下,几次冲锋都没能冲过吴军阻击,最后干脆两翼一起溃败,狼狈不堪的一起逃到远处躲避。

同样悲惨的还有去偷袭吴军临时水坝的泰安清军,还没看到吴军临时水坝的情况,就已经被严阵以待的吴军将士揍得满地找牙,不要说是突击捣毁吴军的临时水坝工事,就是想靠近吴军阻击阵地都是难如登天。

埠西岭这边的吴军把清军突击队踩在脚下摩擦的时候,蚁附攻城的吴军将士也在不断的成功冲近城墙顶端,结果因为清军不惜代价的抛掷火药阻拦的缘故,吴军的蚁附之兵始终没能取得大的进展,却也成功的掩护了工兵挖掘爆洞,同时还逼得清军再次派遣预备队上城补强防御,让百胜手中的可打之牌越来越少。

曾经成功挡住石达开主力的百胜也的确是一员良将,到了接近三更时分时,通过各种军情战报和蛛丝马迹发现情况不妙之后,百胜也只能是向刘瀛阶说道:“刘臬台,今天晚上恐怕不行了,我们光是顶住贼军的蚁附进攻都吃力万分,更别说是挡住贼军炸塌城墙了。说句不吉利的话,搞不好我们挺不到天亮,城墙就有可能被贼军炸塌。”

“百提台,没有任何办法了吗?”

刘瀛阶脸色苍白的问,见百胜郑重点头,刘瀛阶的脸色也更加苍白,问道:“那怎么办?是继续咬牙挺下去,还是早做决断?”

“当然继续咬牙挺下去,不到最后时刻,我绝对不会放弃。”百胜摇头,又沉声说道:“只是城里的粮草,刘臬台你得早拿主意,实在挡不住的时候,我们是该一把火烧了?还是应该留下来?”

刘瀛阶沉默,半晌才反问道:“百提台,你的意思呢?”

“为了朝廷和大清,我们应该烧。”百胜答道:“但是为了我们自己,还有我们麾下的将士,我们不能烧,烧了的话贼军绝对会大怒,绝不会放过我们,还有我们麾下的将士,吴逆贼军气急败坏,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说到这里,百胜顿了一顿,然后又稍微放低了一些声音,语气沉重地说道:“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不怕死,烧了粮食后,就算我跑不掉被妖兵千刀万剐,我也是为朝廷尽忠。可我的将士们,就会被我给连累了,他们可大部分都是陪着我们走过这几年,给我们当牛做马熬过长毛几次强攻的啊!”

说这几句话时,百胜的眼角都已经有泪光在闪烁,刘瀛阶则久久沉默,一直到了听到三更的梆子时,刘瀛阶才声音沙哑地说道:“山东的饥荒本来就严重,我们如果还要烧掉救命的粮食,太伤阴德了。”

“那我们就……?”

百胜没有问完,就自己闭上了嘴巴,与他搭档数年的刘瀛阶则点了点头,彼此心照不宣,全都决定给自己留下了一条活命生路。

“轰隆隆隆——!”

恰在这时,南门那边突然传来了一声非同寻常的恐怖巨响,接着隐约还能听重物倒地的声音,还有沸腾的喧哗人声,听到这些声音,百胜和刘瀛阶都忍不住长叹了一声,知道泰安终于还是破了,自军始终还是没能复制当年挡住石达开主力的辉煌奇迹,不过还好,在泰安一带很得民心的刘瀛阶和百胜心里都清楚,泰安落在吴军手中,怎么都比落入太平军手中强上百倍。

刘瀛阶和百胜心照不宣的决定,确实挽救了泰安清军和他们自己及全家,才刚看到自军工兵用达纳炸药炸倒城墙,亲临阵前指挥攻城的胡怀昭就马上派军上前发起突击,还不断的大吼大叫道:“冲进城里去!优先保护粮仓!乱党军队敢放火烧粮食,见一个杀一个!一个都别老子放过!一定要给老子保住粮仓!”

“刘瀛阶!百胜!你们这两个狗娘养的,如果敢放火烧粮食,老子就把你们全家凌迟处死,亲手用小刀一刀一刀的把你们全家一个个割死!”胡怀昭还又这样张牙舞爪的疯狂叫嚣,表情狰狞得就好象来自地狱的修罗恶鬼。

第六百三十五章 浑水摸鱼

相对大部分的清军队伍而言,泰安清军确实算是比较能打,武器装备不错,战斗意志算得上坚定,平时的训练也颇为严格,颇具精锐强兵的风采。然而很可惜,泰安清军这次是碰上了身经百战又气势如虹的吴军,还被吴军炸塌了城墙失去了地利优势,所以泰安清军就注定要变成一个大写的悲剧了。

城墙被炸塌之后,对此有一定准备的泰安清军也曾想火药桶暂时挡住吴军攻势,争取时间重新堵上缺口,无奈缺口宽达十五六丈,即便拼命砸火药桶暂时挡住了吴军,也根本来不及迅速堵上缺口,再加上经验丰富的吴军又集中炮火猛轰缺口两侧,泰安清军不但更难堵口成功,人员伤亡的数量也直线猛增。

等炮火停歇之后,吴军突击队再次发起冲锋时,已经被吴军炮火轰得死伤惨重的泰安清军也来不及抛出足够的火药桶彻底封锁道路了,吴军突击队长驱直入杀进城中,后面的大队及时跟上,用手雷把试图封堵缺口的泰安清军炸得鸡飞狗跳,根本无法上前。而当超过千人的吴军将士冲进城后,泰安清军也就再也没了重新堵上缺口的机会,吴军源源不绝的杀入城内,泰安清军兵败如山倒,团练率先崩溃,接着正规军也跟着崩溃,不断从东西北三门逃出城外,吴军乘势直取泰安粮仓,成功缴获了大批的宝贵粮食。

混战中,忠于职守的清军提督百胜一度亲自率领预备队救援缺口,被吴军杀溃之后,百胜又逃回了指挥部与刘瀛阶商量对策,结果虽然刘百二人虽然也萌生过带着败兵北逃济南的念头,可是考虑到满清朝廷目前日落西山的处境,还有自军丢失泰安后将要背负的罪责,曾经对满清朝廷忠心耿耿的刘百二人一咬牙一横心,干脆选择了带着残兵败将放下武器投降,效仿无数同僚当了清军的叛徒。

文武首领都选择了跪地投降,剩下的泰安清军自然也就更没了指望,还没到天亮就被吴军全部驱逐出城,两个团练一死一降,士卒和基层将领投降无数。而有趣的是,因为恼恨泰安清军让自己吃到了北征后的首个败仗,吴军偏师的老大胡怀昭一度还要喝令将刘瀛阶和百胜斩首,为此前偷袭失败时阵亡的将士报仇,吓得刘瀛阶和百胜赶紧喊冤,当众陈述了自己决心保全粮仓的经过,胡怀昭也这才转怒为喜,将二人收编进吴军任用,让他们也成为吴超越的帮凶走狗。

大胜后的吴军偏师中当然尽是一片喜气洋洋,结果就在胡怀昭带着吴军的豺狼虎豹们开开心心的接收清点宝贵军粮的时候,吴军的斥候游骑却又在泰安西北部的界首一带,抓到了济南清军派来与泰安清军联系的信使,还成功缴获了宝鋆写给刘瀛阶的书信,从信上得知了清军增援不日就将赶到的消息。然后吴军斥候也不敢怠慢,赶紧把书信和信使一同送到城中,向胡怀昭报告这一重要消息。

“乱党的援军就要来了?还要刘瀛阶和百胜在守不住的时候烧掉粮食?这个叫宝鋆的乱党巡抚还真他娘的心狠手辣!可惜晚了,他来不及了,这个狗娘养的绝对做梦都想不到,我们只用一个晚上就拿下了泰安城。”

刚开始的时候,胡怀昭并没有特别的重视这一情报,还一度开心的嘲笑宝鋆的动作缓慢,得意自军的动作神速,只用一个晚上就成功拿下了曾经挡住太平军北伐主力好几个月时间的泰安重镇。然而逐渐回过神来后,脑袋不算太笨的胡怀昭又突然意识到机会到来,惊喜说道:“乱党的援军要走张夏镇这条路来增援泰安?听说那条路是山路,又窄又长两旁尽是深山老林,是打伏击战的好地方,如果我们能在那条路上做点文章,用伏兵干掉乱党的援军,再北上去打济南,把握就大得多了啊?”

“胡将军,恐怕来不及了。”旁边的何庆涵提醒道:“昨天晚上有不少乱党兵士逃出了城,其中很可能有人会走那条山道逃往济南,他们只要把我们拿下泰安的消息告诉给乱党援军,乱党的援军就肯定不会再往南来,我们就算设下埋伏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胡怀昭不肯死心,又向押解信使而来的自军斥候问道:“昨天晚上到刚才为止,你们有没有发现有乱党败兵逃进了张夏镇那条山路?有没有把他们全部拦截?”

“回禀胡将军,有发现,先后发现了五六拨。”斥候如实答道:“能拦的我们都拦了,但不敢肯定有没有乱党败兵躲过我们的拦截,逃进那条狭窄山路。”

胡怀昭一听大失所望,可仍然不肯死心,又盘算着自言自语道:“这么说,是有可能让乱党援军那边提前知道消息,不过如果我是乱党援军的带兵将领,我绝对不会轻信几个败兵的话就直接放弃,我会再派人南下来打探消息,摸清楚了情况再决定是继续南下来救泰安,还是赶紧向北撤出山道。如果我们能够在这上面想点办法,或许还有希望把乱党军队骗来送死……”

“胡将军难道想用浑水摸鱼之计?”

旁边的何庆涵开口,好奇的打断了胡怀昭的自言自语,但是很可惜,文化程度不高的胡怀昭却晕头转向的反问道:“伯源先生,什么是浑水摸鱼?什么意思?”

“连这个成语都不知道?亏你还有脸带兵打仗。”何庆涵心中腹诽,可还是卖弄学问道:“浑水摸鱼这个成语出自三十六计,原典为乘其阴乱,利其弱而无主。随,以向晦入宴息。”

文言文抱歉的胡怀昭神情更尴尬了,不得不请求何庆涵更进一步翻译,何庆涵无奈,只能是仔细解释道:“这段话用白话来说,就是乘着敌人内部混乱的机会,利用其糊涂懵懂和没有主见的弱点使他顺从,这是人之常情,就象人到了晚上一定要入室休息一样。”

言罢,不懂军事却颇有头脑的何庆涵又说道:“现在的乱党援军就好象是浑水里的鱼,只能大概看到附近的情况,看不清楚远处,我们如果能想办法把水彻底搅乱,就有希望抓到这条大鱼。”

“那怎么把水彻底搅乱?”胡怀昭赶紧又问。

“这个……”不懂军事的何庆涵有些犹豫,本想推辞,可话到嘴边时,何庆涵却突然灵机一动,说道:“胡将军,用伪报如何?让刘瀛阶写一道书信给率领乱党援军的张国梁,就说刘瀛阶发现我们派了细作化装成泰安败兵北上去报假信,骗张国梁说泰安城已经被我们拿下了,想让张国梁停止前进给我们攻打泰安争取时间,请张国梁赶紧南下来救泰安。”

“这么一来,张国梁就有可能会怀疑那些侥幸逃进山道报信的乱党败兵是我们的细作,杀了他们继续南下,钻进我们的包围圈,给我们把他们全歼的机会……”

“好!就这么办!快,派人去把刘瀛阶请来见我。”

还没等何庆涵把话说完,胡怀昭就已经鼓掌叫好,还迫不及待的派人去请刘瀛阶来书写假信,结果何庆涵一听傻了眼睛,忙说道:“胡将军,下官这个办法未必可靠啊?而且送假信的人也是个大问题,他如果靠不住出卖了我们,我们的麻烦就大了。”

“我们有什么麻烦?最多就是让军队在山里喂两天蚊子,马上就到冬天了,山里还没多少蚊子。”胡怀昭无赖秉性尽显,笑道:“送假信的人更好办,随便找一个在泰安城里有家室的,许给他重赏,他如果敢不听话,就把他全家宰了,看他敢不敢卖了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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