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是宰相儿子 第97节

第171章 有个鬼的粮票

  厅堂里非常暖,每个角落都摆放着木炭火盆。

  朱家子弟以及姑苏银号的人凑在一起喝着美酒,吃着牛肉有说有笑。

  腿部带伤,走路仍旧一瘸一拐的朱勔看着墙壁上的两浙路矿产图少顷,拿起笔来,在无锡惠山的五个矿井都分别画上了叉。

  然后把毛笔一扔爽朗的笑道:“明日过年,今年完美收关。”

  嬉笑声一片,大家一起憧憬着来年的矿业利益。

  石榴姐却皱眉道:“听说惠山老吴自杀了,咱们是不是有点……”

  慕容先生儒雅的样子,捻着胡须微笑:“咱们没给他毒药,也没强制他服毒自杀。不必往心里去。”

  石榴姐想了想道,“这是因为银号的人去追债。说起追债这事……”就此又想到了张子文的事,但没有说出来。

  朱勔淡淡的道:“石榴注意说话。银号仅仅只是在他老吴的意愿下借了钱给他,且于即将翻年时,基于惠山矿井经营不善因素,银号拒绝对他贷款延期而已。慕容先生要对银号负责,银号要对许多利益方负责。这只是一门生意。”

  “将军言之有理。”慕容先生哈哈大笑。

  有一朱家子弟言道:“现在这两浙路上,除了李晓兰手里的七个半死不活的矿井,以及海事局手里的一堆废矿,全都是咱们的了,来年翻手为云,矿石价格全面大起时候利益可期。”

  “但要等海军破产滚蛋,价格才能起,不能为他们抬轿。”有个年轻人道。

  提及海军,尤其朱勔恨的牙齿痒。

  可惜暂时拿他们没办法,就算再寒碜,他们也挂着皇家海军牌子,海军知军有龙图阁出身还是宰相儿子,可不是一般的小矿主容易对付。

  简单说,对他们不能强取豪夺或者政治讹诈,暂时只能硬着头皮纯打经济战。

  “依道理而言,海军那点点资源,矿石价格如此之低,还接手了四千多人在手里,早应该揭不开锅暴动了才是。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张子文竟是能支撑到现在?”石榴姐及时提出疑问。

  关于这事朱家的人谁也回答不出来。

  还是读书人慕容先生有见识,冷着脸道:“那就是一群大社会思维的暴徒,脑子有病,不能用常理衡量。近的来说,大奸贼范仲淹干过这样的模式,持有过这样的思维。不可不防。”

  顿了顿却又道:“不过在下仍旧建议将军,主动去和张子文谈谈关于他扣下的银矿。此事关乎长远利益,在他快撑不住的节骨眼上,或许能谈成好条件?”

  朱勔阴沉着脸摇头,“不谈,拿到两船银矿就要让我投鼠忌器,那是妄想!”

  慕容先生道,“两船银矿价值对咱们的确不算什么,但长远说,咱们船队面临后续风险,事实证明了海军就算再寒碜,现在也拥有了近海部署的能力。长江口一代的登陆点已经不安全。如果从海门登陆,从淮南东路陆路运输又实在太远,牵连的利益方太多了。”

  “至于常州地界,江阴水军是咱们的人。但总体没什么战力,是和稀泥的人,麻烦的在于他张子文持有圣旨,拥有外海管辖权。也就意味着,现在江阴水军要出海都要找海事局审批,否则就是非法调军。”

  “唯一争议的在于苏州昆山段的内河管辖权。但海军说是他们的,江阴水军哪怕是咱们的人,却基于和稀泥的心态,也就等于默认了海军对这一段的管辖权。那么到此一来,咱们近路航线面临海军的锁定,除非冒大风险,闯入长江入海口后,才能获得江阴水军保护。”

  “的确,海军现在的人和船只有限,要恰准时机突入内河、三五次不难。但长远来说总归是个隐患。”慕容先生最后总结道。

  朱勔冷冷道:“知他不是来请客吃饭的,但我也不是!他在这里做事要想绕开朱家,要想让姓朱的对他低头,那他得在努力一些。他低估了姓朱的人的头铁程度。咱们要做好长久斗争的准备,我就好好看着他,锅都快揭不开的现在,他能让海军出海部署几次?用李晓兰那婊1子的话说:老子输得起,他呢?”

  ……

  “张子文,你到底躲哪去了!”

  年关这才刚刚过去三日,刚一到工作日恢复办公,苏州粮食口的人来追债了。

  大头佃户也理解,最近以来知军老爷变成了一个拿着圣旨的暴徒,到处撸小袋,到处躲债。

  捉是不可能捉到张子文的。

  早在他们还没进入领地时候,就有小姑娘吹哨子,犹如烽火传信一样,张子文要不就躲矿井里,要不就坐着小船离港去“巡查军务”。

  “躲了初一十五怎么办?出来啊,小张大人你到底藏哪去了?”

  苏州相关司局的人脸都气绿了。

  说起来是因为现在吃饭的人越来越多,海军的自有粮食已经不够,省着点的话大约有一成左右缺口。

  明显手里没有枢密院粮票了,但张子文去苏州相关司局扯犊子说“都是老熟人,今日出门走的急忘带粮票,你们只管把粮食放出来,明日便送来给你们”。

  这是在过年的前两天,张子文去扯的犊子,也在这个粮食价格比较高的关键时候,骗走了苏州相关司局一大批粮食。

  结果现在翻年了,等着入账抵扣的衙门哭瞎,有个鬼的粮票……事实上他们根本是寅吃卯粮,连人都见不到。

  反复来了几次,愣是没捉到张子文。

  粮食口的人没执法权,也打不过海事局这满地的暴民。便去昆山找许志先,想让许志先把海军的仓库查封,把粮食抢回来。

  但许志先吃饱撑了帮粮食口这帮孙子出头,第一次接见他们时候和稀泥,说要先了解一下情况再说。

  就此就石沉大海了,粮食口的人找不到张子文,也找不到许志先了,许志先也进入了躲债状态,不是去那乡走访,就是去这乡慰问。

  考虑到这事苏州相关司局自身存在瑕疵,暂时也没往上面捅。参军大人只敢私下去找刘知州,旁敲侧击的提及“海军那帮孙子欠着苏州一批粮”。

  还道是刘知州会有相关指示呢,却后续连刘逵也见不到了,只让心腹传话说“官府机构抓打不开时候借点粮,怎么能算骗呢,不存在,我苏州没被骗走粮食”。

  言下之意:现在是维稳时期,海军一但崩了,几千暴民挤进苏州,说的你粮食口这批粮食就可以省下来似的,除了要加倍的贴进去外,还形成了政治事件,影响了老爷我政绩审核,你看会不会砸你饭碗。

  “不存在,苏州不存在海军骗取政府储粮事件!至于粮食账目怎么平衡,这是你粮食口的问题,自己想办法,或者慢慢和海军协商。”

  这就是刘逵针对这个事件的批示。就此穷鬼揪着饿鬼扯,参军大人天天来守着捉张子文,而张子文天天躲债不路面。

  欠钱的算不算大爷也说不清楚,反正,现在但凡能卖的家当都卖了,譬如海军的战马都卖了。

  说起这事,陶节夫也欠着张子文一批粮票,这是当时说好的,战马指标算他们的,但那批战马享受的粮票算海军的。

  结果陶节夫就只寄来了一次,而现在两月多没有消息了。张子文没时间也没资源去陕西收账,写了一次信但石沉大海。不确定陶节夫是否是躲债?

  因为这个时间银州战役进入了部署阶段,永兴军路帅司行营已经前移到延安府。战区比较乱,不确定驿递的信是否能及时转到延安府?

  其实就算是确定了陶节夫这老赖赖账,张子文也没办法,不可能于大战在即的现在写信给唐恪,虽说河东转运使唐恪捏死了老陶一半命门,但就像刘逵为了那批民众不来追究张子文一样,张子文当然更不可能为了区区一点粮票,给帅臣陶节夫添乱。

  李家的船拒绝归还中,尽管这有合法征用程序,但总归名声有点不好,听说时任尚书左丞的张商英在中堂表示“对此事高度关注”。

  这可不是好事。

  没有中书侍郎的现在,张商英约等于政府二号人物。假设蔡京不把张商英这话给否决,也就意味着所有相关部委、司局、地方官僚都会重新评估和海事局的互动方式。

  又好在,右丞吴居厚因被张商英分权而不高兴,便放话说“张商英小题大做,身为国务参政,如此多的事务不管,去盯着一个县级机构吹毛求疵。乃是度量狭小吃醋,因为他即将过门的未婚妻身在苏州不归,和张子文来往密切”。

  就此,汴京各种小报和八卦党出现盛况,议论纷纷。

  尽管这更加提高了海事局扣押商号船只的关注度,但因为是政府二三号首长互掐,并提及了李晓兰这白富美,就此把这一政治事件,往儿女私情方面的娱乐八卦过度。

  还好,这当然就不会被部委司局以及地方官僚们默认为指导子……

第172章 曙光

  通过坑蒙拐骗并勒紧了裤腰带后,总算凑够了物资,于是刘光世再次带队出征。

  这次五艘船(朱勔处抢来了两艘)将前往更远的海域,进行为期四十天的部署。

  除了肩负稽查朱家的走私船外,更有绘制海图,观测洋流以及气候,累积航海经验等重要任务。

  这个期间张子文没有太重要的事,连苏州也不想去,一露面容易被人追债。

  偶尔下矿井看看情况,进行日常慰问,又偶尔会站在水边,吹着已经不算太冷的风发呆。

  这个时期没人知道张子文在想什么,身边总会有两条尾巴,一个是日本人理慧子,她不爱说话只爱记录,她会用日语把张子文的日常写成心情日记记录下来。

  酒鬼婆娘也跟在身边,她不爱沉默只爱扯犊子,总会说“这不公平,不仗义,不勇敢,需要快些把老酒鬼捞出来”。

  恰好张子文最爱和婆娘吵架,每次都说“你懂个球,你没能力教我怎么做男人,我敢讲大宋没人有我勇敢,不信十年后咱们再来看看”。

  队伍的规模越来越大,鉴于名声太好众望所归,穷苦之人纷纷来头,这一转眼,海军领地内承载了五千人的吃饭问题。

  这就是张子文从战略上考虑,放弃谈判想法,选择在海上持续作战的理由:为了吃饭,为了有三尺生存之地。

  简单说:谈来江山属于来路不正,一定需要用鲜血铺路,前赴后继打出来的成果才最稳固。

  要发财真的很容易,只需用嘴皮子去说说,朋比为奸,就能轻易从朱勔手里收到保护费。但创业逻辑决定了发展路线,张子文选择了对整体官僚潜规则反之动。

  如此大规模的泥腿子聚集,自然也会引起苏州各层级的注意。这是因为他们天然害怕这样一群人。官府层面没人敢说张子文养寇自重,但无疑都有这样的担忧。

  刘逵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在海军诈骗苏州粮食事件中,刘逵选择了维稳妥协,就是担心那些泥腿子没饭吃而乱起来。所以这实际上就类似于养寇自重。这也是早年的相公们害怕范仲淹、不敢放他在一个地区过久执政的主要原因。

  无奈张子文除了有龙图阁出身外还有个宰相爹。总体官僚环境又没人爱拉大仇恨,所以没人敢上报弹劾“张子文养寇自重”的问题。

  一定程度上其实基层官僚也是一群强化版阿Q,不愿意捅问题,反正等真出大事的时候,总会有人有政策来对应解决。

  除此外,越来越多的人看不懂张子文的操作,不自量力、瞎操作简直成为了当下两浙路的嘲讽热点,处于风口浪尖。

  这也好,越来越多的人知道“局座是个反着来”的人,一个有执念的铁头娃。

  “这年景里,局座这样的人越来越少了,少到了哪怕他专干坑事,也必须把他列为国宝级别的物种加以围观和保护。”

  “其实围观局座的瞎操作,作死就迟迟不死,也是一种乐趣。”

  “讲道理局座很萌的,早该关门破产灰溜溜回京了。但他就是有能力扯东墙补西墙,规模越来越大,愣是被他挺过了年关,解决了五千穷人的吃饭问题。”

  “是的有句说句,倘若没局座这个中流砥柱一样扛住那些人,泥腿子门来如诗如画的苏州散步,至少我也没闲情逸致河道泛舟了,写生的那群富家子弟也得哭瞎,那个时候他们是画景秀山河图呢,还是画千里饿殍图呢?”

  “昆山老许也还可以,没他支持,局座就没有这么大底气。”

  “是的老许也还行,至少不怎么添乱。”

  “老许很坑的好吧,用一堆废矿把局座套牢了,身为宰相儿子,现在局座欠了一屁股债,露面都不敢,好久没见他进苏州了。纠其原因,其实就是老许兜售了一堆废矿给眼光不怎么地的局座。”

  “竟是被这样的愣头青赢得了汴京之战,还号称东京之虎,所以说大宋到底还有指望吗?”

  ……

  街头巷尾的议论总体向好,哪怕有些不和谐声音,张子文也懒得去参与这些娱乐事务。

  总体上,现在的主流观点是:海军撑不过春季了。

  处于到处欠债无法融资,粮食缺口越来越大的情况下,他们认为海军的路线是无知又愚蠢的,从任何方面衡量都毫无生路。

  但就在这样的氛围下,新开年第九日,海军迎来第一个重大成果:2.0版炼焦炉。

  在这之前群策群力,几乎三天就有人提出改进建议,始终处于小修小补。

  直至年后刘光世出海的现在,重大革新的炉子修出来了。

  虽然为了节约经费,是在原有的炉子上重建改版的,导致烧损率和热效率仍旧不达预期,重要的是,现在海军已经知道新炉子要怎么建造,并积累了大量的修改和建设工艺经验。

  新炉子的第一炉焦炭出炉后,由焦急等候的张子文亲自操刀计算,最终得出结果:不考虑人工成本情况下,得益于整体工艺大进步,有高达三成的烧损率和热效率提升。以供应李晓兰的价格为锚的话,现在已经不亏损,处于持平状态。

  这就意味着持续研发这个项目,已经有扛得起。

  至于说“不考虑人工成本”虽然有点流氓。但实事求是,当下海事局处于共产共存模式下,一根筋就想干出一番事业,用未来的理念以及军粮换取劳动价值。基于这样的模式,技术上说,的确可以基本不考虑人工成本。

  不过基于现在的种种条件,只能采用比较基础的湿炼法。干炼法工艺复杂得太多,投资太大,还必须有一定的化学基础。

  不是说穿越者张子文做不到,而是需要十倍不止的研发经费投入,现在真的没钱。

  其实等有钱、且对相关工艺掌握更熟练时,去研发建设干熄炉的同时,也就等于同时积累蒸汽机的工艺和思路。

  因为干炼法的相关工艺中,就涉及了大量的热能回收利用过程,那实际上已经类似于蒸汽机原理。

  且不管那么多,由浅到深,由简单到复杂,先解决有和无的问题。

  就这样,张子文执政海军近半年以来,也是崇宁四年开年以来,大家一起迎来了唯一的一个好消息。

  同时,春天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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