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是宰相儿子 第4节

  老张却哼了一声,“反正你又没事,那便留下。你恪叔多智多谋,从江东转运判官任上刚进京,述职完毕又要离京,你既有学习心思,便多找他请教,对你终身有益。”

  说话间,进来个三十多的儒雅文士,见礼道:“拜见恩相。”

  绝对没跑了,老张头真的就是大宋枢密使,位极人臣的张康国。

  关于唐恪,历史上这人是个多智多才也相对正派的人,靖康后做到了宰臣。但官小时能出众,不代表就能做好宰相。就像刘邦说的,有些人带兵越多越好,而有些人摊子大到一定时就凌乱。所以唐恪最终没什么大作为。

  却是真没想到,他是康国老爸的门生?

  “见过恪叔。”

  “衙内客气了。”

  唐恪微笑着,但反应一般,像是应付一个不看好的败家子。

  这也无所谓,他毕竟不是一般的白身幕僚,乃是正统的哲宗朝进士。现在从江南东路转运司判官任上回京述职,再放出去的时候就近乎封疆大吏了。

  这应该就是他抱张康国大腿的缘故,蔡京系太复杂,吃相太难看,类似他这种洁身自好的人看不上。又必须朝中有人才好做官。

  江东转运司是“副省级”机构,宋代判官一般是某部门做主的人,所以他是转运司里的部门领导(副厅级)。再放出去一般转运副使起步,正使也有得谈。

  就看他对张康国有多重要。要拿到正使位置不会简单,因为对蔡京没好处他凭什么松手?必然需要张康国在军政上也为蔡京开后门,这叫博弈和妥协。

  如果只想拿到副职则只需脸皮厚些就行,张康国带着他去蔡京府上吃顿饭就能搞定了,副使分量低些,蔡京现在又反对者众多,所以老蔡八成不会为这点小事剥了张枢密面子。

  他们又怎知道,某败家子这一瞬间已经把两人的心思、前世今生,甚至是将来想了个明明白白。

第6章 我就知道这么多了

  “眼下西北兵事如火如荼,恩相该是操心大了。”

  唐恪开门见山提及了这事。

  张康国叹息了一声:“确是如此,你一向多智,就等着你回京问问你意见,西北这一摊子事如何可解?”

  唐恪却比较迟疑的样子,像是在揣测张相爷的真实想法。

  这时张子文却忽然嘀咕了句:“西北问题明显在高永年。”

  唐恪眼内闪过一丝惊讶之色,猛然转身,开始重新打量衙内。

  张康国则没多想,惯性思维道,“你小子懂啥,大人说话小屁孩别插嘴,听就是了。”

  唐恪想想却道:“不怕恩相见笑,学生还真想听听公子的看法。”

  “这小子能有什么看法?”

  张康国说这么说,却也看向张子文泄气的道:“哎呀我说你小子别转悠了,过来说两句话,让恪叔指点你。”

  张子文便走过来指着墙上的大地图,“我宋三路大路大军西征。童贯自熙州出。”

  又指着北上方,“大将高永年沿京玉关一线,理论上可最快逼近西宁州,但难点在于大通河阻隔,强渡容易被对手骑兵抓住漏洞。倘若外交形势有变,西夏一但决定出兵援助青塘,那时高永年部前无去路后有追兵。因湟水阻隔,童贯和刘仲武部无法及时北上驰援,高永年就很容易被人包饺子。”

  这些话他嘴里说出来,有些词虽怪,但足以让唐恪和张康国懵圈了,不禁睁大了眼睛面面相觑。

  张子文接着道:“刘仲武部最低调,逼近湟水却引而不发。但这不代表刘仲武将军没能力过湟水打通潢。而是他知道此战大局在哪。”

  唐恪忍不住道:“大局何在?”

  张子文在地图上划了一圈:“西北事务不是军事问题,而是童贯和高永年的督帅之争。童贯建议高永年不过大通河、陈兵京玉关一线转为防守,以做到切断西夏对青塘的援助。”

  “奈何童贯只是名誉总管,战区没有宣抚使,则陕西西路都统制高永年可根据自身情况用兵。而高永年认为:阉人童贯这么部署是为了独享功劳,由此,便出现了这节骨眼上的督帅之争。”

  听到这里,张康国冷哼道,“高永年的弹劾没错,童贯那阉人分明就是想出风头,想抢首功!”

  张子文神色古怪了起来,“谁都喜欢功劳,换我去,换恪叔去,甚至换您去,有功劳为啥不要?”

  “你……”

  张康国一时语塞。

  张子文又道:“嫉妒心童贯真有,但不代表他的建议错误。此乃军国重事,不能因高永年是老爹心腹之将,就对军事上的安全边际视而不见。”

  张康国很疑惑,“你小子又怎知高永年是老夫心腹?”

  张子文微笑道,“童贯是蔡京的人,又是皇帝亲信,还是此战名誉总管。高永年若朝中没人,他有几个脑袋敢不听童贯的,答案还用猜?”

  张康国又捻着胡须少顷:“难道反倒要老夫抬举童贯?阉货领兵已为我朝之耻,可惜官家任性谁也扭不过。童贯在那战场上不闯祸就是功劳,怎能再让他露脸立功?”

  张子文道,“身为宰臣,这节骨眼上不能奖励人处罚人,只能奖励行为处罚行为。如果您真的关心大宋,便果断发文怒斥高永年,命其陈兵京玉关一线不可冒进。高永年部只要不冒进,哪怕军力不足,不能真的切断西夏对青塘援助,不过有陶节夫部在东线虎视眈眈的当下,西夏就多半不敢伸手了。这和差人在街上巡逻,窃贼哪怕有能力偷窃,也会低调些一样的道理。”

  “否则真引出西夏骑兵,高永年不论是谁的心腹都没用,您是枢密使,青塘会战若失利一定是您的脸最黑。压住高永年是帮理不帮亲的公正形象。童贯若真定鼎了青塘,其实也是大宋枢密使于国、于民、于皇的交代……我以为你们知道这事的。”

  听到这里,唐恪被震的傻傻的。

  张康国无比懵逼,这难道是传说中的祥瑞开窍?或者一朝悟道?

  张子文再道,“不能优柔寡断,选择童贯之策没毛病。与此同时,不能完全让蔡京和童贯占尽便宜。”

  “此话又怎讲?”张康国楞了楞。

  张子文道,“目测恪叔述职后的去留问题现在有点骑虎难下了吧。童贯是蔡京的人,还是蔡京将来笼络官家的一步棋。所以老蔡现在需要让童贯获得最大功劳来凸显名声。这正好,老爹直接去老蔡府故意谈不拢的样子说‘堂堂文人,为啥要让阉人出风头’。蔡京很大可能就暗示说‘唐恪出任河东转运使,换取童贯能全面指挥西北,你张枢密觉得成不’?”

  “说到这步就成交,关于阉人嘚瑟的事以后再说。总之河东转运使承担了一半陶节夫部后勤,若让恪叔这样有勇有谋之士坐镇河东转运司,则国朝北方形势会更安全这毫无疑问,那么银州迟早划入我大宋版图。这其中有得有失,但身为枢密使,为大宋定鼎了青塘和银州,扭转了西北战略形势,还要考虑啥。”

  “……”

  唐恪和张康国也不知道他怎会有如此多的精辟歪理。

  “暂时就知道这么多了。你们大人聊吧,我去看看那个猫怎么了。”

  张子文适可而止的溜走了……

  此番书房隆中对还是有点小成就感的,他们听还是不听管不了那么了,根据历史以及全部认知,张子文已经对国朝宰相做出了最有利于国的建言。

  有国才有家,这群人哪怕是群棒槌,张子文也希望他们打赢这场对大宋至关重要的战争。这同样是安全感的一环,因为张子文正式移民宋了。

  想着这些,打个哈欠进入了梦乡……

第7章 我的错咯

  次日没下雨,早早便有城市的喧嚣声隐约传入府内。

  由于昨日买了个鸟笼,从感观上讲四九更想里面有个鸟,便跑来建议今日出城抓鸟。兴许四九对昨日晚间因没鸟而被嘲讽的事印象深刻吧。

  也好,掏鸟窝这种事在现代几乎绝迹了,对此张子文也好奇,便打算和四九出游。

  来到了固子门附近,可惜出城仍旧要排队。眼看终于排到,后面来了一群咋咋呼呼的九纹龙:

  “闪开闪开,别拦着!”

  所谓九纹龙就是宋代的刺青文化,出来混的人多以刺青为美,又在皮肤上抹油。譬如梁山九纹龙史进就是最美的纹身,其行为模式也是黑帮混混们的偶像。

  当先一个华服年轻人摇着折扇,大摇大摆的走来。而那群帮闲护在旁边,但见拦路的百姓都叫骂或伸手推搡。

  这边几个军士顾不上查验行客的货物,暂时“闭关”,全都过去列队见礼:“参见衙内!”

  “不错,赏他们些铜钱买茶喝。”

  贵公子言罢,一个属下撒了把铜钱在地上,就此扬长而去。

  走得几步,那衙内忽然回身看着队列前排的张子文,正巧张子文也正看着他。

  “看什么看?”

  他没把张子文放在眼里,只呵斥了一句就不关注了,一行人扬长而去。

  好不容易再次“开关”查验。

  但又没能顺利,后面来了个身材曼妙的女人,带着丫鬟和两个护卫。一副大腕明星范,戴着一块轻纱遮掩着脸,有种若隐若现的朦胧感,不过很直观就能看出,她是昨日那个台唱的名姬。

  这种气质的大角出现,引起了现场一些骚动,人们纷纷打量又指指点点。

  “吆,是思怡姑娘,这是要出城?”

  几个军士又不查验四九的包裹了,一脸舔相的过去迎接。

  思怡姑娘轻声道:“几位兵哥客气了,这是出城去成天观上香火。”又对随从道,“给几位兵哥茶钱,莫要怠慢。”

  便又是一串铜钱落在了那小军官手里。

  离开前,思怡姑娘不经意的侧头看一眼,发现竟是昨日在茶舍惹事的张子文,皱着眉头才带着随从离去。

  张子文看着她的背影,又听闻军士高声叫道:“你两小子过来啊,快把包裹打开让本军爷查看,若不违禁便放你等出去。若敢隐瞒贵重物资不申报便算走私,少不得把你们弄进号子里去尝尝滋味。”

  ……

  “四九,你会不会觉得跟着我寒碜?”

  出城后张子文好奇的问了这句。

  四九想想道,“少爷从小就寒碜,但四九习惯了。您还很小的那阵子,四九把你背在背上带您去掏鸟窝呢。”

  张子文微微点头:“那你知道什么地方鸟多?”

  四九说道,“成天观附近是传说的风水宝地,有很多金丝雀,可好看了。”

  就此走向成天观的路。

  随着逐渐远离城池,古代大自然的美感也开始浓厚起来。远途能看到些天晴出游的文士三五成群,所讨论的内容大抵会和夏日郊外景色有关。也有些富家小姐在讨论最近某名人的名词名句。

  不久后,还遇到了思怡姑娘一行人在前面。

  “自初识伊来……”

  思怡姑娘走的很慢,正在轻声念叨,“便惜妖娆艳质,美眄柔情。”

  “这个嘛……小姐的格律掌握真是炉火纯青呀。”丫鬟道。

  “贫嘴,现在走在路上换气不顺畅,我都已经慢了一个调。”思怡姑娘迟疑着。

  “哪怕就是慢了,以小姐的气场和唱腔,辞又是如此优美,那也不叫错误叫风格。大家都会喜欢的。”丫鬟说道。

  “倒也是。”

  思怡姑娘点点头,又找了点情绪,接着唱道,“桃溪换世……桃溪换世……”

  她像是在排练剧本,却老对这节拍过度不满意,便反复念叨。

  听还是很好听的,正在路过的张子文想了一下是周邦彦的辞,又想到昨晚老周那碉堡的性格,便也没兴趣参与讨论,加速走。

  思怡侧头一看发现是他,便道:“怎么又是你……你干嘛追着本姑娘一路?”

  张子文不是文绉绉的讼棍,没说“路是皇帝的”这种弱鸡才说的话,只翻翻白眼了事。

  思怡想了想也拿他不太有办法,索性显得大度些,不理会,又开始轻声排练:“自初识伊来……便惜妖娆艳质,美眄柔情。”

  无论如何,古代唱法相对现代是有些单调落后的,又听她来来回回唱这么两句,更是别扭。

  难免张子文的强迫症就有点小发作,换现代唱法接上道:“游丝荡絮,任轻狂、相逐那啥……啦啦啦,流水长东,难负深盟。”

  原想和她开个玩笑,但接上她这首周邦彦的辞时有两句真给忘了,只能用“那啥和啦啦啦”代替,这就导致有些尴尬,看来也不是所有人都适合吟诗撩妹的。张子文觉得自己就非常不适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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