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 第394节

秦王兴遣使册拜谯纵为大都督、相国、蜀王,加九锡,承制封拜,悉如王者之仪。

二月,南燕将慕容兴宗、斛谷提、公孙归等帅骑寇宿豫,拔之,大掠而去,简男女二千五百付

太乐教之。归,五楼之兄也。是时,五楼为侍中、尚书、领左卫将军,专总朝政,宗亲并居显要,

王公内外无不惮之。南燕主超论宿豫之功,封斛谷提等并为郡、县公。桂林王镇谏曰:“此数人者

,勤民顿兵,为国结怨,何功而封?”超怒,不答。尚书都令史王俨谄事五楼,比岁屡迁,官至左

丞。国人为之语曰:“欲得侯,事五楼。”超又遣公孙归等寇济南,俘男女千馀人而去。自彭城以

南,民皆堡聚以自固。诏并州刺史刘道怜镇淮陰以备之。

乞伏炽磐入见秦太原公懿于上-,彭奚念乘虚伐之。炽磐闻之,怒,不告懿而归,击奚念,破

之,遂围-罕。乞伏乾归从秦王兴如平凉;炽磐克-罕,遣人告乾归,乾归逃还苑川。

冯翊人刘厥聚众数千,据万年作乱,秦太子泓遣镇军将军彭白狼帅东宫禁兵讨之,斩厥,赦其

馀党。诸将请露布,表言广其首级。泓不许,曰:“主上委吾后事,不能式遏寇逆,当责躬请罪,

尚敢矜诞自为功乎!”

秦王兴自平凉如朝那,闻姚冲之谋,赐冲死。

三月,刘裕抗表伐南燕,朝议皆以为不可,惟左仆射孟昶、车骑司马谢裕、参军臧熹以为必克

,劝裕行。裕以昶监中军留府事。谢裕,安之兄孙也。

初,苻氏之败也,王猛之孙镇恶来奔,以为临澧令。镇恶骑乘非长,关弓甚弱,而有谋略,善

果断,喜论军国大事。或荐镇恶于刘裕,裕与语,说之,因留宿。明旦,谓参佐曰:“吾闻将门有

将,镇恶信然。”即以为中军参军。

恒山崩。

夏,四月,乞伏乾归如-罕,留世子炽磐镇之,收其众得二万,徙都度坚山。

雷震魏天安殿东序。魏主-恶之,命左校以冲车攻东、西序,皆毁之。初,-服寒食散,久之,

药发,性多躁扰,忿怒无常,至是浸剧。又灾异数见,占者多言当有急变生肘腋-忧懑不安,或数

日不食,或达旦不寐,追计平生成败得失,独语不止。疑群臣左右皆不可信,每百官奏事至前,追

记其旧恶,辄杀之;其馀或颜色变动,或鼻息不调,或步趋失节,或言辞差缪,皆以为怀恶在心,

发形于外,往往以手击杀之,死者皆陈天安殿前。朝廷人不自保,百官苟免,莫相督摄;盗贼公行

,里巷之间,人为希少-亦知之,曰:“朕故纵之使然,待过灾年,当更清治之耳。”是时,群臣

畏罪,多不敢求亲近,唯著作郎崔浩恭勤不懈,或终日不归。浩,吏部尚书宏之子也。宏未尝忤旨

,亦不谄谀,故宏父子独不被遣。

夏王勃勃帅骑二万攻秦,掠取平凉杂胡七千馀户,进屯依力川。

己巳,刘裕发建康,帅舟师自淮入泗。五月,至下邳,留船舰、辎重,步进至琅邪。所过皆筑

城,留兵守之。或谓裕曰:“燕人若塞大岘之险,或坚壁清野,大军深入,不唯无功,将不能自归

,奈何?”裕曰:“吾虑之熟矣。鲜卑贪婪,不知远计,进利虏获,退惜禾苗,谓我孤军远入,不

能持久,不过进据临朐,退守广固,必不能守险清野,敢为诸君保之。”

南燕主超闻有晋师,引群臣会议。征虏将军公孙五楼曰:“吴兵轻果,利在速战,不可争锋。

宜据大岘,使不得入,旷日延时,沮其锐气,然后徐简津骑二千,循海而南,绝其粮道,别敕段晖

帅-州之众,缘山东下,腹背击之,此上策也。各命守宰依险自固,校其资储之外,馀悉焚荡,芟

除禾苗,使敌无所资,彼侨军无食,求战不得,旬月之间,可以坐制,此中策也。纵贼入岘,出城

逆战,此下策也。”超曰:“今岁星居齐,以天道推之,不战自克。客主势殊,以人事言之,彼远

来疲弊,势不能久。吾据五州之地,拥富庶之民,铁骑万群,麦禾布野,奈何芟苗徙民,鲜自蹙弱

乎!不如纵使入岘,以津骑蹂之,何忧不克!”辅国将军广宁王贺赖卢苦谏不从,退谓五楼曰:“

必若此,亡无日矣!”太尉桂林王镇曰:“陛下必以骑兵利平地者,宜出岘逆战,战而不胜,犹可

退守,不宜纵敌为岘,自弃险固也。”超不从。镇出,谓韩讠卓曰:“主上既不能逆战却敌,又不

肯徙民清野,延敌入腹,坐待攻围,酷似刘璋矣。今年国灭,吾必死之。卿中华之士,复为文身矣

。”超闻之,大怒,收镇下狱。乃摄莒、梁父戌,修城隍,简士马,以待之。

刘裕过大岘,燕兵不出。裕举手指天,喜形于色。左右曰:“公未见敌而先喜,何也?”裕曰

:“兵已过险,士有必死之志;馀粮栖亩,人无匮乏之忧。虏已入吾掌中矣。”六月,己巳,裕至

东莞。超先遣公孙五楼、贺赖卢及左将军段晖等,将步骑五万屯临朐,闻晋兵入岘,自将步骑四万

往就之,使五楼帅骑进据巨蔑水。前锋孟龙符与战,破之,五楼退走。裕以车四千乘为左右翼,方

轨徐进,与燕兵战于临朐南,日向昃,胜负犹未决。参军胡-言于裕曰:“燕悉兵出战,临朐城中

留守必寡,愿以奇兵从间道取其城,此韩信所以破赵也。”裕遣-及谘议参军檀韶、建威将军河内

向弥潜师出燕兵之后,攻临朐,声言轻兵自海道至矣,向弥擐甲先登,遂克之。超大惊,单骑就段

晖于城南。裕因纵兵奋击,燕众大败,斩段晖等大将十馀人,超遁还广固,获其玉玺、辇及豹尾。

裕乘胜逐北至广固,丙子,克其大城,超收众入保小城。裕筑长围守之,围高三丈,穿堑三重;抚

纳降附,采拔贤俊,华、夷大悦。于是因齐地粮储,悉停江、淮漕运。

超遣尚书郎张纲乞师于秦,赦桂林王镇,以为录尚书、都督中外诸军事,引见,谢之,且问计

焉。镇曰:“百姓之心,系于一人。今陛下亲董六师,奔败而还。群臣离心,士民丧气。闻秦人自

有内患,恐不暇分兵救人。散卒还者尚有数万,宜悉出金帛以饵之,更决一战。若天命助我,必能

破敌;如其不然,死亦为美,比于闭门待尽,不犹愈乎!”司徒乐浪王惠曰:“不然。晋兵乘胜,

气势百倍,我以败军之卒当之,不亦难乎!秦虽与勃勃相持,不足为患;且与我分据中原,势如-

齿,安得不来相救!但不遣大臣则不能得重兵,尚书令韩范为燕、秦所重,宜遣乞师。”超从之。

秋,七月,加刘裕北青、冀二州刺史。

南燕尚书略阳垣尊及弟京兆太守苗逾城来降,裕以为行参军。尊、苗皆超所委任以为腹心者也

或谓裕曰:“张纲有巧思,若得纲使为攻具,广固必可拔也。”会纲自长安还,太山太守申宣

执之,送于裕。裕升纲于楼车,使周城呼曰:“刘勃勃大破秦军,无兵相救。”城中莫不失色。江

南每发兵及遣使者至广固,裕辄潜遣兵夜迎之,明日,张旗鸣鼓而至,北方之民执兵负粮归裕者,

日以千数。围城益急,张华、封恺皆为裕所获,超请割大岘以南地为-臣,裕不许。

秦王兴遣使谓裕曰:“慕容氏相与邻好,今晋攻之急,秦已遣铁骑十万屯洛阳;晋军不还,当

长驱而进。”裕呼秦使者谓曰:“语汝姚兴:我克燕之后,息兵三年,当取关、洛。今能自送,便

可速来!”刘穆之闻有秦使,驰入见裕,而秦使者已去。裕以所言告穆之,穆之尤之曰:“常日事

无大小,必赐预谋,此宜善详,去何遽尔答之!此语不足以威敌,适足以怒之。若广固未下,羌寇

奄至,不审何以待之?”裕笑曰:“此是兵机,非卿所解,故不相语耳。夫兵贵神速,彼若审能赴

救,必畏我知,宁容先遣信命,逆设此言!是自张大之辞也。晋师不出,为日久矣。羌见伐齐,始

将内惧。自保不暇,何能救人邪!”

乞伏乾归复即秦王位,大赦,改元更始,公卿以下皆复本位。

慕容氏在魏者百馀家,谋逃去,魏主-尽杀之。

初,魏太尉穆崇与卫王仪伏甲谋弑魏主-,不果;-惜崇、仪之功,秘而不问。及-有疾,多杀

大臣,仪自疑而出亡,追获之。八月,赐仪死。

封融诣刘裕降。

九月,加刘裕太尉,裕固辞。

秦王兴自将击夏王勃勃,至贰城,遣安远将军姚详等分督租运。勃勃乘虚奄至,兴惧,欲轻骑

就详等。右仆射韦华曰:“若銮舆一动,众心骇惧,必不战自溃,详营亦未必可至也。”兴与勃勃

战,秦兵大败,将军姚榆生为勃勃所擒,左将军姚文宗等力战,勃勃乃退,兴还长安。勃勃复攻秦

敕奇堡、黄石固、我罗城,皆拔之,徙七千馀家于大城,以其丞相右地代领优州牧以镇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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