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者 第325节

第424章 血亲

异界的灵魂觉得,这个对他来说又危险又陌生的位面,或许只有一个让曾经的死宅感到心满意足的地方那就是,这里的人,或是类人,有很大一部分容貌都在基准线之上灰岭与银冠密林的精灵固然毋庸置疑;梅蜜是个有着宝石眼的弗罗牧师,安芮虽然心智不坚,自私又刻薄,但至少有着一个如同摇曳小白花的外表;高地诺曼的王女在穿起长裙,带着珠宝的时候让人颇感违和,但她将长发剪短到耳根,身着战士的皮衣与链甲的时候,在街道上昂首阔步的前行时,那种中性美倾倒的又何止一两个天真的少女?还有那些敌人,龙火列岛的娜迦,白塔的瑞意特,她们的美貌和她们的发色与眼睛那样,让人感到邪恶但又无法不受到它们的诱惑。

就连之前在小城里遇到的玫瑰女士,也有着一种粗俗而丰盈的美。

还有异界的灵魂在巫妖的记忆中,也许吧,看到的那位女性,即便她的容颜就像是白亮的火焰那样让人难以直视,你也能够感觉到,那是种糅合了力量与威严,让人颤簌与恐惧,无以伦比的美。

而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应该说是他们在格瑞纳达王都的范围里见到的第一个龙裔,她的美却又那样的……直击你的本能,几乎就是在大声宣告她是一个雌性,而不是一个女性。她的容貌并不是没有缺点的,嘴唇太厚而眉毛太浓,鼻子尖锐地下弯,相比起凯尔门,她更像是米特寇特的姐妹,但每个看到她的人都难以移开自己的视线,她就像是一团在冰冷的黑夜里发光的火,野心勃勃,灼热暴躁,那种奇特的魅力从她身躯中的每一个毛孔中渗漏而出,就像槭树流出的蜜汁那样,诱惑着愚蠢的小虫前赴后继。

取下头盔后,赤红色的长发就从她的头顶松弛并垂挂在了肩膀上,她的皮肤不够白皙,而是近似于蜂蜜般的颜色,颈后与手背上都生长着细密的鳞片,鳞片很小,大概只有小指甲盖那么大,但片片光滑,晶莹剔透,像是弗罗牧师为了装扮而特意黏结在身上的珍珠或是宝石,但异界的灵魂即便没有巫妖提醒,也知道它们绝非普通的饰品没有那种饰品能够警惕地竖起,在皮肤上形成一层尖锐的盾甲的。

“真是太奇怪了。”凯尔丝,而非凯尔门说,她举起双手,然后在所有【克瑞玛尔与奥斯塔尔之外的】人能够觉察到不对之前,一根长而坚韧的尾巴猛地卷住了黑发施法者的腰,把他强硬地拉拽到格瑞第牧师的面前,他们之间的距离是那么的近,以至于眼睛之中除了对方什么都看不到,若是单看这个情形,说他们是对爱人或许也会有人相信的如果不是女性龙裔长尾上的每一片鳞片都已经狡诈而又恶毒地竖起如果异界的灵魂没有始终将那件泰尔赐予的短袍穿在身上,现在他肯定已经被那些微小的匕首切割得鲜血淋漓。

“就外表来说,”凯尔丝举起双手,作为无需自己烤面包也无需自己洗衣服的龙裔以及格瑞第的牧师,她蓄养着很长的指甲,每个格瑞第牧师都喜欢这么做,南方诸国的女性或许就是因为听了商人或是吟游诗人的述说,才会让蓄甲的风尚迅速地扩散到最荒僻的城堡里不过相对于不加上指甲套就会崩裂变形的人类指甲来说,龙裔的指甲根本就是他们的另一种武器,这些指甲可以轻易地插入岩石,也可以简单地撕开一张坚韧的恐爪龙皮:“你没有一点改变,就和那天一样,”她喃喃地重复道:“黑色的眼睛,”她说:“黑色的头发,就像是一个精灵,而不是龙裔。”

她冰冷的双手轻轻地落在克瑞玛尔的脸上,抚摸着他的面颊:“但这是种矛盾的美丽,”她说:“孱弱的外表与强大的内在,是这个原因才会让格瑞第一再地眷顾你吗?我的小弟弟。”

异界的灵魂沉默着,倒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如果凯尔丝觉得这会让黑发的施法者想起不堪回首的过去而动摇的话,那么它只有说声抱歉了,毕竟就连巫妖都不会因为那些记忆而感到沮丧和悲哀了,何况就像是一个场外观众的异界灵魂?而且凯尔丝的“小弟弟”一再地让他出戏。不管怎么说,“小弟弟”在另一个位面可是有着一个更深远与含蓄的意义,她如果可以像巫妖或是巫妖的同僚以及导师那样的阅读异界的灵魂此时的思想,一准儿会勃然大怒不过异界的灵魂觉得扶他也是挺有魅力的,就不知道凯尔丝会怎么想。

而巫妖已经在放声大笑了。

凯尔丝将手指移动到那双黑眼睛的下方,她必须承认自己从来没有承认和喜欢过这个弟弟,血脉驳杂不算,在最初的那几十年里,他一直是那样的虚弱和胆小,就连最严酷的折磨与最彻底的羞辱也不会让他的黑眼睛有所波动,他是一个劣质品,一个失败的象征,一个畸形的蛆虫,他们的母亲与其他红龙从来不愿意多看他一眼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红龙们难以忍受弱小的族人,有时候它们也会孵化出不尽如人意的后代,一般而言,它们会当场把它吃掉,重新融入自己的血肉;但“母亲”格瑞第似乎有着其他的想法,她是一只红龙,但有很多地方和那些施法者相似,充满了恶趣味的好奇心,就凯尔丝知道的,她和凯尔门的弟弟也不过是其中之一。

她在考虑,是否要如之前所设想的那样,狠狠地惩罚这个曾经将她和凯尔门戏弄在股掌之间的血亲,即便他已经是个强大的术士,但格瑞纳达难道还缺少术士吗?如果是其他人,甚至是奥斯塔尔,凯尔丝或许都会毫不犹豫地去做,挖出他的眼睛,撕开他的舌头格瑞第对他们总是还有着那么一丝宽容,虽然他们不是她所期望的,那种即便在格瑞纳达中也能够卓然于众人的强者。

“给我吧,”她轻轻俯首,在施法者的耳边说:“你的眼睛,我可以向我们的‘母亲’起誓,只要一对眼珠,其他的我都不要,如果你自愿奉献你还可以留下你的舌头和你的手指。”

也许只是挖出眼睛,也好让他们看看格瑞第对他的关注究竟深刻到了什么程度如果格瑞第确实如奥斯塔尔所以为的那样宠爱他,在牧师的祈祷下,重生一双眼睛并不困难。她这么想,也是这么做的,但还没等她的指甲在克瑞玛尔的脸上留下痕迹,她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往后拉。

凯尔丝看到烟尘翻腾,空气震荡,压迫着她的胸膛,跳跃着的蓝色电弧就像是飞溅在地面上的水珠遗留的无形踪迹,浓烈的焦臭味弥漫开,这时候格瑞第的牧师才感觉到她的尾巴在抽搐着疼痛,她当然顾虑到了对方的能力,所以在困缚住他的时候,并没有忘记他的双手,毕竟术士在施放法术的时候一样需要作出手势,一些弱小的法术不用,但也无法对凯尔丝造成伤害。

凯尔门也是这么想的,但这对兄妹看向奥斯塔尔的时候,他向两者张开双手,表示自己并没有想要插入这场危险的家庭纠纷的意图他们看向黑发的施法者,而对方只是微微一笑。

像这样的笑容在格瑞纳达可以解读成很多意思,但在这里几乎只有一种解释,“我以为您们会感到高兴的,”黑发的施法者说:“我知道,您们一直很不满于我的怯懦弱小,或许同样地愤怒于对我的不告而别所以,我回来啦,并且比以往的任何一刻都要强大。”

“希望你确实如你所以为的那样强大。”凯尔门说,他援救的很及时,凯尔丝没有被重伤,只是接下来的好几个月,她都要藏起那条光秃秃的尾巴了,他们在一个瞬间就隐没到了如同夜色般深沉的战阵中龙爪骑兵们开始移动,做出攻击的姿态,在空中晃动着的矛尖密集的就像是沼泽中的芦苇丛,商人们惊恐地喊叫着,就连商队的主人也不免露出惊惶的神色他为凯尔门以及凯尔丝两位尊贵的龙裔效力,但他知道自己的筹码在这两位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尤其是因为他无意间将他们的敌人带入格瑞纳达之后,他一点也不认为自己可以有幸获得他们的赦免。

“如果他不反抗,”凯尔丝说:“他也许只会少掉一对眼珠。”

“那又怎么样呢?”凯尔门说:“‘母亲’可不会想要看到这样愚蠢而又可笑的后裔,他终将难逃一死,虽然说现在也是。”他没有一刻停顿地发出了命令,这里是龙爪中最为精悍的骑兵,那些恐爪龙们已经亟不可待地想要撕咬和吞噬了,而如果那一位无法显现出值得格瑞第看重的能力,那么他即便死在这里红龙也是不会介意的不然站在他身边的就不该是那个狡猾的奥斯塔尔。

商人们想要逃走,但这时候他们才发现龙爪骑兵已经包围了这个小小的土丘,而就他们的眼睛看去,他们就连黑色的尽头也看不到,一些人慌乱之下甚至想要刺杀奥斯塔尔与克瑞玛尔,以为将他们交给骑兵们自己就能脱身,他们竟然没有想到,如果这两个外来者的确这么好对付的话,那么凯尔门与凯尔丝又如何会动用龙爪骑兵呢,而且,既然凯尔丝在这里,那么这支队伍中也不会缺少牧师,或许还有术士,只不过他们都被藏在了黑色的盔甲下。

龙爪骑兵们并不急着进攻,他们看着那些想要袭击施法者的商人们被火焰所吞没,他们在小小的土丘上奔逃,一边哭叫着,直到被那些恐惧着也会被火焰波及的人们拔出匕首刺倒,土丘上满是灰色的烟尘与皮肉烧灼时发出的恶心气味,不少人咳嗽起来,抓着喉咙,而骑兵们则岿然不动,除了发出一两声轻蔑地讥笑。

如果你能够从上而下地俯瞰,就能看到如同林木般的骑兵中还有一些并没有持着长矛,他们微微闭着眼睛,在斗篷的遮蔽下做出手势,手指间捏着施法材料,还有一些身材纤细的牧师在低声祈祷,骑兵是无法控制住两个术士的,但术士和牧师能。凯尔门与凯尔丝已经被无情地嘲弄了一次,他们当然不会希望有第二次,也许格瑞第会愤怒,但无论如何,她也不会为了一个死了的后裔而杀死两个活着的后裔,尤其是他们虽然无法达成格瑞第的期望,但也要比一般龙裔更为强悍与狡狯。

而这个时候,被围拢的人群中的一个开始大叫起来,“我……我是……是为新王效力的,”那个矮小的商人艰难地在咳嗽中叫喊道:“我是为……新王效力的!”他举起一块符文,符文上的宝石在阳光下闪烁。

凯尔门透过头盔的缝隙看了凯尔丝一眼,格瑞第的牧师在面甲下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那么我会召唤你的灵魂的如果我们的父亲确实有什么话要询问你。”

矮小的商人立刻哑然,如果说有什么要比死亡更让他们感到恐惧的,大概就是还会被牧师或是术士从哀悼荒原上召唤到这个位面上格瑞纳达的商人们不会去敬拜除了格瑞第之外的神祗,但格瑞第……他们可不确定自己能够听见格瑞第的呼声而那些召唤了他们的施法者可不会那么好心地在一切结束后任由他们离开,只会随手把他们的灵魂塞入宝石,作为货币或是魔宠的食物。

“我们还能做些什么吗?”奥斯塔尔问。

异界的灵魂很想说他们可以再等等,无论在哪里,伟大可敬的英雄总是要到最后一刻才会带着万道金光从天而降当然,他们并未陷入绝境,但所要面对的这个情况的确有些棘手。

第425章 血亲【2】

人们首先听到的就是一声尖锐高昂的鹰唳。

恐爪龙开始烦躁不安,它们并非是完全野生的格瑞纳达人从恐爪龙群中掠夺它们的蛋,放在巨龙的巢穴边孵化,它们长久地浸润在巨龙不自觉散发出来的龙威中,一些蛋就此僵死,而另一些蛋孵化后会变得比它们生存在外界的同类更强壮,而且对龙威也有一定的抵抗力,这样它们才不会和普通的马匹那样只要有龙裔在身边,就会因为长期地受到惊吓而提前衰弱和死去;另外,作为一只能够同样对人类造成威慑与恐惧,嗜血食肉的坐骑,它们也要比素食的马匹更能满足龙裔们的恶趣味。

因此还在幼崽的时候,小恐爪龙还要经过数次淘汰,每次格瑞纳达人投放的肉都是无法让每一只小恐爪龙都能吃饱的,只有最强壮以及最聪慧的才能吃到最多的肉,由此弱者愈弱,强者愈强,筛选也变得简单而快捷之后它们还要和人类的士兵那样经过鞭子与烙铁的“训导”,让它们懂得如何听从命令,抵抗本能而不是看见闪亮的刀剑,灼热的火焰以及深水就迫不及待地逃跑。

这样的工作将会持续五到十年,被驯化的恐爪龙就和久经沙场的战马那样不会因为响声或是烟尘而惊惶失措,但总还是有什么能让它们感到不安的,虽然不多鹰首狮身兽就是其中之一。

几乎就是在一霎那间,他们就被阴影笼罩了,这是种十分奇特的经验,就像是突然在烈日正当中的时候被深夜的裙幅遮蔽,除了那些仍然还在痛苦呻//吟着的“焦炭”还有龙爪骑兵们低沉地呵斥着坐骑的声音,以及恐爪龙发出的威胁般地啾啾声【这种可怕的野兽叫起来就像是一只小云雀,就像猎豹与花豹叫起来是喵喵那样,如果不是时间不合适,异界的灵魂几乎就要笑出来了】有那么几个呼吸的时间,周遭一片寂静,人们仰头望去,沙子与羽毛落进了他们的眼睛。

异界的灵魂所拥有的视力让它可以毫不费力地看见让这些有着如同盔甲般的鳞皮的恐爪龙也不禁为之慌乱的生物,它们在空中翱翔,展开双翅的姿态是那样地强壮而又优美,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傲慢与狷狂,却又是那么令人艳羡伴随着商人们的大叫,那些小小的黑点在他们深色的眼睛中迅速扩大,扩大到即便是整个虹膜也无法容纳的地步,被围困的人猛地倒伏在地上,比风暴吹到的树木更彻底和快速,龙爪骑兵们用力拉拽着恐爪龙的缰绳,他们和他们的坐骑确实可以称得上训练有素,在这种陈列密集,事发突然的情形下,仍然可以变化阵型拉开距离,缓步后退而不是溃散乃至相互践踏。

但突如起来的敌人并不在意这个,他们要的原本也不是要击溃龙爪,而是纯粹的威慑罢了一只有着巨鹰的头颅和脖颈,翅膀,又有着狮子的身躯和四爪的怪物裹挟着呼啸的风声而来,它覆盖着淡金色羽毛的双翼在恐爪龙上方不足二十尺的地方展开,将还来不及退开的四五个龙爪骑兵以及坐骑完全地笼罩在它庞大的阴影下,在狂乱地嘶叫中,它的爪子一前一后地抓起了两只恐爪龙与它的主人恐爪龙因为奔跑的时候起伏格外剧烈,所以每个骑兵都是将自己固定在座鞍上的,以至于一时间根本无法挣脱,他们也不想挣脱,恐爪龙是龙爪珍贵的财产,如果失去了自己的坐骑,只有龙裔和很少一些受到看重的人类才能重新得到一只恐爪龙。他们从刀鞘里拔出长刀,用力砍在抓着恐爪龙头颅的狮子爪上,但在细软丰厚的皮毛下面,同样生长着细密的鳞片,细密到根本无法被非精金与秘银的刀锋割开或是刺穿,他们的精钢长刀固然可以毁掉一副上好的黑铁链甲,却也只能在上面留下轻微的磨损痕迹,等到鹰首狮身兽每三年一次换鳞,就连这些痕迹也不会被继续保留下去。

也有人试图用随身的弩弓攻击鹰首狮身兽的腹部,虽然他们也知道这是徒劳无功,这个弱点早就被驾驭着它们的龙裔与人类所代为消弭连接着鞍具,有着整幅精钢链甲从上而下地包覆着鹰首狮身兽的腹部。

那只鹰首狮身兽再次唳叫了一声后冲上了云霄,再次成为一个小黑点,然后,人们不感意外地看到两只更小的黑点从天空坠落下来,整个过程持续了好几个呼吸,真不知道这个时候那两只恐爪龙与骑兵在想些什么,他们或许早就因为过大的冲击与风的压迫而昏迷了过去,又或者根本无法发出声音,他们坠落在两个骑兵之间,只听沉闷而又响亮的碰地一声,地面上就多了一堆纷乱平扁的“杂物”,既没有人类的特征,也看不出曾经是只恐爪龙,看上去更像是一个无聊的红袍用变形的金属,破烂的布匹与泥怪拼凑出来的抽象艺术品,黏稠浑浊的血从里面渗出,缓慢地湿润了那儿的灰黄色尘土。

但突然自天而降的意外的客人并未就此感到满意,他们轮番驱使着鹰首狮身兽冲击龙爪骑兵,连续抓起四五个骑兵,从天空丢掷下来,逼迫他们后退,直到被围困的人们身边有了一片巨大的空地,大的可以容许一只巨龙盘桓其中。然后两只鹰首狮身兽降落了下来,之后是一只显然要比别个同类更为强壮美丽的鹰首狮身兽带着它的骑士降落了下来,它的羽毛与其他鹰首狮身兽不同,近似于黄铜,在阳光下犹如金子,羽毛有着鲜明的金属质感,皮毛下的细小鳞甲也是如此。而它的面甲与腹甲,虽然看上去也只是精钢的,但让巫妖看上一眼,就知道那只不过是经过了掩饰的秘银,就像凯尔门与凯尔丝坐骑的甲胄一样。

而它的骑士,也要比其他骑士更高大一些,他站在那里,仿若一尊高塔。

“米特寇特。”凯尔门压抑着愤怒说:“你是要与我们为敌吗?。”

“这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与凯尔门相当有默契的凯尔丝说:“有人愿意帮你除掉敌人难道不是一件美好的事儿吗?又或者你想要从中攫取更多的好处?”她在面甲后说,声音变得有些混沌不清但又莫名地吸引着人们去注意倾听:“不要和我说你喜欢他,如果你真的愿意伸出援手,那么他还在这里的时候,就不会活得像团垃圾。”

“因为那时候我也并不比垃圾好到什么地方去,”米特寇特承认说:“我承担自己一个人的性命就足够艰难了,遑论第二个人。”

“那么现在你觉得可以了?”凯尔丝说。

“是的。”米特寇特说:“至少现在我可以看着你们的眼睛说话。”而不是看着地面或者你们的脚。

“那么你应该来得更早些,”凯尔门阴险地说:“我可是在几天前就和你说过我们的小弟弟就要回到格瑞纳达了。”

“来的那么及时,”凯尔丝适时地补充说:“真可惜,这是我们的弟弟而不是妹妹,不然他就可以扑倒在你的怀里尽情地恸哭了。”

“看来你确实很需要可信的帮手,”凯尔门说:“虽然只是一个术士而已。”

“我并不知道是在今天,”米特寇特说:“我带着‘龙牙’出巡只是因为‘龙爪’突然被调动了一整个军团,我只是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的鼻子还是那么长,”凯尔丝恶毒地诅咒道:“总有一天它会掉下来的,也许我的小龙会愿意尝尝它煮成的汤。”

“你没有监视我的权利。”凯尔门咬牙切齿地说,忍耐着移开视线,不让它停留在那头俊美的鹰首狮身兽身上。恐爪龙在陆地上是最为凶猛的怪物之一,它唯二的天敌,除了巨龙就是鹰首狮身兽了。恐爪龙细小的前爪注定了无法对飞翔在天空中的鹰首狮身兽造成什么致命的伤害,而它引以为自豪的有力的上下颚因为无法转头到四十五度以上也只能说是聊胜于无,鹰首狮身兽经常从后方袭击它们,又或者直接抓起它们相比起身躯来十分细小的脑袋说实话,凶悍的恐爪龙在鹰首狮身兽的爪子下不比一只半羊人更难对付,又及,它虽然有着厚重如同甲胄的外皮,可一旦从数百尺的高空落下,内脏还是会碎裂得就像是被搅拌做血肠的肉糜没什么两样。

所以说,凯尔门最希望能够掌控的不是龙爪,而是龙牙。但在与米特寇特的争斗中,他因为粗疏大意而失去了不该丢失的先机是的,他和凯尔丝的母亲是红龙,但米特寇特身后是新王,他们曾经轻蔑和无视过的父亲,但他们错了,无论再卑弱,那也是一个血脉比他们更为纯粹的龙裔,而他之所以看上去那么不堪一击,是因为他面对着的是每个人的“母亲”,是红龙格瑞第,一个神祗。而他面对其他人的时候,是坚硬的钢铁,高耸的山脉,冰冷的飓风,是他们无法逾越,也无法对抗的。

最大的问题,也是在他们与米特寇特的争斗到达白热化的时候他们所发现的,就是一个龙裔的父亲与一个红龙的母亲是完全不同的,龙裔意味着他们父亲的身体里有着人类脆弱的成分,也就是说,他更容易被情感左右,有时候也愿意为自己的孩子做出些许牺牲,但红龙不会,它会衡量你的价值最终做出理智的决定,即便你是它所产下的蛋所孵化的,她永远,永远,永远不会为任何人无偿地做出些什么,就连凯尔门与凯尔丝的出生,也是因为那座尖峰的关系距离格瑞第最近的一座,有着位居第二灼热的熔岩与缭绕的烟尘,方圆百里之内有着一个恐爪龙群,以及数以万计的人类部落虽然说是部落,但对于巨龙来说,那就是奴隶和食物。

她用两个蛋换回了那座尖峰,除了格瑞第的命令与心血来潮时的出巡与劫掠之外,她只愿意舒舒服服地躺在巢穴中数着金币玩儿,又或是长时间的沉睡被打搅却一无所获只会让她的怒火融化整座山峰,凯尔门几乎不愿意回想自己耗费了多少心力与资产才总算取得了她的帮助但格瑞第的旨意还是让他失去了龙牙,龙牙被交到新王手里,然后新王又把它交给了自己的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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