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门佳媳 第594节

“可,母后十分坚持,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又不是真万不得已,像先太子那样,她只能选择为先太子过继了,还是得有自己的骨肉才好,不然人生终究不圆满;再者,让别人母子父子骨肉分离,也实在不落忍,就譬如她自己,想到我和珞哥儿不得不分离,明明是亲生的母子,往后见了面,却只能婶侄相称,心里便每每都觉得不落忍……我哪里还好多说?只能把人给带了回来。”

罗晨曦听得这话,倒是能想到七皇子妃当时的为难与无能为力,可她还是想为季善做最后的争取,善善已经够苦了!

因又道:“七嫂,就算如此,也不是就非要皇后娘娘赐人啊,善善完全可以为我师兄挑人的,皇后娘娘那般日理万机,我师兄夫妇哪敢让她老人家为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费心呢?”

七皇子妃苦笑,“母后执掌凤印三十年了,岂能想不到这些,应当是、是为了将来在伏线千里吧,毕竟都知道她老人家向来高瞻远瞩,走一步看十步,沈大人这样有才学有担当,有勇有谋的青年才俊,当然得趁早示好施恩了。”

说着看向季善,“母后还说了,当初所有人都不在意她的尊严她的感受,便是定国公府的自家人,也都只是在意的贵妃封了皇贵妃,形式对己方太不利了,都只让她记得自己只是皇后,而非一个妻子、一个女人。只有沈大人的折子,考虑到了她不止是一国皇后,还是皇上的原配正妻,辛辛苦苦几十年的情分,到头来却要受宠妾灭妻之辱……因此心里一直记着沈大人当初的仗义执言。”

“只一直不知道该赏什么给沈大人罢了,如今既知道沈大人有膝下空虚之难,她当然要替沈大人解了燃眉之急。还说善善你既……知道难过羞愧,就更该劝着点沈大人,别那么固执,沈大人既百般为你着想,你也该为他着想,该懂事一些才是,就算不是从你肚子里出来的,也一样要叫你‘母亲’的……我后来是真的词穷,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善善,对不起……”

季善木然的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打断了她,“七皇子妃不必再说了,我都明白,皇后娘娘为尊为长,既安了心要赐人给我相公,别说是您了,便是我相公和我当时都在,也肯定是拒绝不了了。只不知如今人在哪里,我待会儿就带了她回去吧。再就是皇后娘娘如此大恩,我们夫妇也该当面谢恩才是,不知我们可有那个福气面见皇后娘娘?”

第三百七一回 腹背受敌 寒心

七皇子妃听得季善亲口说了待会儿就把人带回去,暗自松了一口气。

若善善执意不肯把人带回去,牛不喝水不能强摁头,她自是勉强不得她,也不忍勉强她,哪个真爱丈夫的妻子,能忍受与别的女人分享丈夫呢?她自己便深受其苦,当然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可连这样一件在母后看来不过是小得不能再小的事都办不好,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去见母后,更怕往后母后越发不肯让她见珞哥儿了。

如今既善善松了口,当然就最好了。

因忙道:“如今人就在我院子里,善善你要见的话,我马上让人去叫她来。至于谢恩,母后也说了,却是不必,到底沈大人如今品秩还太低,你也没有诰命,母后若是贸然召见你,便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于你于沈大人都不好,你们只消好生过日子,早日儿女双全即可。等我下次见了母后,也定会代你转达谢意的。”

‘早日儿女双全即可’?

别的女人与她相公生的孩子,算她哪门子的儿女,真是太可笑了!

季善心里冷笑着,面上倒是仍看不出什么来,只道:“那就有劳七皇子妃下次见了皇后娘娘,替我们夫妇好生谢个恩吧。至于人,我这会儿还是不见了,等回去了再见,再说话儿吧,也省得扰了七皇子妃的清静。”

顿了顿,“敢问七皇子妃,皇后娘娘可有说人既已赐给我们了,往后便是我们家的人,由得我们安排,与宫里再无干系了?您放心,我不会做什么的,之所以这么问,不过是想着先说断,后不乱罢了。”

七皇子妃表示明白,“善善我知道你聪明又善心,定不会做傻事的。母后倒是没说过这话,但人既已赐给了你们,除了几个包袱,母后也没再给她旁的,更没给她安排伺候的人,自然往后是好是歹,都由得你这个主母说了算了。我回头见了母后,定会让她老人家亲口再确认这一点的。”

若是妾,当然得有嫁妆和伺候的人,反之,既什么都没有,便只能是通房了,可偏又不是普通的通房,不能随意打杀发卖,——母后这个恩施的也算够深思熟虑,够巧妙了。

季善点头:“那就多谢七皇子妃了。我和晨曦就不打扰您歇息,且先告辞了,对了,还要劳您再安排一辆马车,我和晨曦只坐了一辆车来。”

七皇子妃闻言,忙看了一眼雪翡,待雪翡会意出去后,方又推心置腹的与季善道:“善善,你也别想太多了,究竟如何,还得看沈大人的。若沈大人坚持不愿意,这种事便是天王老子也勉强不得他,对不对?当然,若沈大人实在……实在想要孩子,你也别急,生下来后你就一直养着,人却远远的送去庄子上便是了,打落地就养着的,与亲生的其实也没太大差别,你说呢?想来母后纵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的。”

且人既不在身边,小的又什么都不知道,自然也就吹不起枕头风了。

季善见七皇子妃满眼的真挚,知道这是她的真心话。

可大家在这件事上,压根儿是两个时空和世界的观念,注定都不可能理解彼此。

她遂只淡淡道:“多谢七皇子妃的好意,我心里有数的,倒是累得您还要为我们夫妇的这些琐事操心,真是对不住您。您就先歇着吧,我们且先告辞了。”

说完站起来屈膝一礼,旁边罗晨曦见状,也忙起身跟着一福。

待七皇子妃又吩咐了跟前儿得用的嬷嬷好生送二人出去后,姑嫂两个方告退了。

“善善,你今儿实在委屈大发了,你想哭就哭吧,这会儿也没有旁人了!”马车甫一出了七皇子府的门,上了街道,罗晨曦便握住了季善的手,心痛难受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季善这会儿也不用强忍心里的恼怒与悲哀了,沉声道:“这么大的恩典呢,别人求都求不来,我有什么好哭的,我高兴且来不及呢!等待会儿我们到了家,肯定其他人知道了也会很高兴,不是皆大欢喜么?”

罗晨曦闻言,心里越发难受了,片刻才咬牙低道:“皇后娘娘不知道什么叫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吗,我就不信她日日瞧着皇上那三宫六院,心里是真的高兴,又是真的能把皇上的所有儿女都视若己出!若说善善你和师兄感情不好,或是平平也就罢了,可明明七嫂就说了,你们恩爱甚笃,她又何必非要干那棒打鸳鸯,离间人家夫妻的事!”

季善轻嗤,“你没听七皇子妃说她这是走一步看十步吗?如今你师兄的确才只是个小小的六品,但他还那么年轻,又得殿下看重,与妹夫还是郎舅,将来爬到三品二品都是指日可待。总不能等将来你师兄都已经功成名就了,再现来笼络他,为己所用吧?当然得趁灶还冷着时,就给烧起来了。又有什么办法,能比赏他一个人,为他生儿育女,日日吹枕边风,来得更直接有效的呢?”

罗晨曦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闷声道:“可不是么,有这么好的法子,干嘛不用呢?何况还有冠冕堂皇的理由,‘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都是体恤善善你和师兄,都是为你们着想,别人求她赏人她还不肯赏呢,偏赏了你们,你们就更该感恩戴德了。可凭什么善善你要受这样的委屈,是你不想生,是你想损伤身体的吗?结果家里的人给你压力就算了,如今外人也给你压力,让你腹背受敌,你怎么这么难……”

说到最后,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看得季善眼眶也发起热来,片刻才忍住了,强笑道:“你这傻子,我都没哭,你哭什么呢?快别哭了,这事儿也没你想的那么难。关键还在你师兄身上,只要他持得住,旁人便说什么做什么都白搭。”

反之,她也只好痛下决心,和离走人了。

她是绝不能忍受与别的女人分享丈夫的,无论有多少理由,多少所谓的‘不得已’,都绝不能忍受!

一旁杨柳听到这里,也再忍不住哭了起来,“那万一哪日大爷持不住了呢?大爷那么喜欢孩子,是连我一个小丫鬟都看在眼里的,怎么可能不想要自己的孩子。何况老太太又是那么的盼着抱孙子,之前是没人便罢了,如今既有现成的人了,还是皇后娘娘所赐,便大爷一开始没那意思,老太太也肯定要撺掇大爷的,大爷一次两次可能听不进去,十次八次呢,到时候大奶奶要怎么办?”

罗晨曦忙斥道:“你这丫头不说帮着安慰你大奶奶,还火上浇油什么呢?快别哭了,师兄不是那样的人,沈伯母与善善这么多年的婆媳,也未必就会那样伤害善善!”

一面说,一面胡乱拭净了自己脸上的泪,笑着与季善道:“善善,都怪我不好,多愁善感什么呢,偏杨柳这丫头也跟着凑热闹,你可别把我们的话放在心上。你方才说得对,只要师兄持得住,便什么都白搭。你别担心,师兄那般爱重你,又是个真正的正人君子,一诺千金,定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的!”

季善点点头,“我也相信相公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但此一时彼一时,谁知道呢?总归先回了家再说吧。”

等待会儿到了家,娘见了皇后赏的人,一定会很高兴很称愿吧?

不过她还是那句话,一切全看沈恒的,只要沈恒始终不变,旁人给的委屈她可以忍受;但若沈恒也开始动摇,她便没什么可留恋的了,那些委屈与憋闷,她也绝不会再承受,——她爱着沈恒时,他才是她的相公,她不爱了时,他又算得了什么!

罗晨曦见季善始终腰肢笔挺,也始终没有流泪哭泣,若是旁的女人遇上同样的情况,怕是早已崩溃了。

佩服她之余,也越发心痛她了,只盼师兄不要辜负了善善,不要辜负了他们夫妻之间这么多年的情意啊,不然她有预感,师兄一定会后悔,沈家二老也一定会后悔的。

至于她,当然是始终站在善善这一边的!

马车很快回到了沈家,在二门下了车后,季善终于见到了皇后赐给沈恒和她的那个“恩典”:一张圆圆的娃娃脸,白皙细腻,一笑便露出两个梨涡,十分的讨喜;身材却一点不‘娃娃’,前凸后翘的,还真是一看就很好生养的那种体型。

季善不由勾唇。

皇后还真是挺会挑人的,这样一个可人儿,叫‘本就已理亏’的她怎么好意思为难,又叫男人怎能不喜欢?

罗晨曦瞧得皇后的“恩典”,则是心里一紧。

善善当然更漂亮,可善善到底跟师兄已是多年的夫妻了,说得难听一点,就叫牵着彼此的手,只怕都跟牵自己的手没什么两样了,要怎么跟这样一个新鲜的尤物比?

便一时师兄不会动心,时间长了呢,何况还要防着有心人的推波助澜,防着师兄不去招惹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却要去招惹师兄,——有些人、有些事,真的一辈子都得防着,可防一辈子,得多难过,多累?!

“恩典”在姑嫂二人的注视下,已小步快速的走到了她们面前。

然后不顾青砖地面的冰冷坚硬,径自跪了下去,“奴婢采冰,见过大少夫人、见过太太。奴婢往后定会好生服侍太太,谨遵太太吩咐,惟太太马首是瞻的。”

十分的恭敬谦卑,心里则暗暗庆幸,亏得她在宫宴上见过诚亲王府的大少夫人,不然少不得要弄错人,那就真是才见面就要给太太现成的把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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