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门佳媳 第513节

说完带了杨柳就要走。

不想裴二奶奶又急匆匆赶了来,一见裴钦便急道:“爷半日都不回去,祖母都好几次一口气上不来,就……这会儿全靠太医的银针和参片吊着呢,所以父亲又打发人我来催请妹妹妹夫。妹妹、妹夫,我知道这事儿你们肯定不愿意,可得饶人处且饶人,尤其祖母还那么大的年纪了,又只剩最后一口气了,今日便不是祖母,而是另一个陌生的弥留老太太,只怕求到你们名下,以你们的人品德行,也肯定不会袖手旁观的。何不就当祖母只是个陌生的老太太,你们此去只是替她完成最后的心愿呢?”

裴二奶奶虽也是亲嫂子,人也好,却到底比裴钦远了一层,且正是因为她人好,季善才更不想她难做,不然回头阜阳侯与裴二老爷把请不动她回去的账都算在裴二奶奶身上,迁怒于她,她日子可要怎么过?

季善想着,看了一眼沈恒。

就见沈恒也正看她,一见她望过来,便凑近了低道:“善善,要不,我们就走一趟吧?二嫂说得对,就算今儿只是个陌生的老太太,你肯定也不会袖手旁观的,何况到底……是有血缘关系的。且我们不走这一趟,不但二哥二嫂,夫人只怕也难做,我们不看他们,也要看夫人和二哥二嫂不是?”

又听得裴二奶奶道:“妹妹,你就当是为自己和妹夫积福了,好不好?我来之前母亲特地与我说了,若你实在坚持不肯去,那便罢了,她本来就不愿你委屈勉强自己;但若你还是愿意去的,只是有众多顾虑,那就请你放心,她一定会凡事替你挡在头里,尽到一个母亲应尽的责任的,她已经委屈过你了,以后绝不会再眼睁睁看着你受委屈!”

季善本就已让沈恒说得动摇了,又听得裴二奶奶这番话,是啊,就当是为自己和沈恒积福吧,想来原来的季善在九泉之下,也会体谅她的……到底还是松了口,“那好吧,等我和相公换件衣裳,我们马上就走吧。”

裴钦与裴二奶奶都松了一口大气,裴钦忙道:“好好好,妹妹妹夫你们快去,等你们换好衣裳回来我们就出发。”

季善与沈恒遂回房双双换了一身素色衣裳,才回到花厅,与裴钦夫妇回合后,到二门分头上了马车,直奔阜阳侯府而去。

只是一行人才刚在阜阳侯府的垂花门外下了车,正急匆匆往裴太夫人的院子赶,就听得二门响起了云板声。

季善与沈恒都不知道是什么声音,还有些纳罕,“这是什么声音呢?”

裴钦与裴二奶奶却都是高门出身,自然一听就明白是什么声音,片刻,裴钦才沉声说道:“是祖母驾鹤西去了,告知阖府的云板声……”

裴二奶奶声音也很沉重,“可惜终究还是迟了一步,不过祖母肯定是冥冥中感知到妹妹妹夫已经来了,才会安心离去的,也算是了无遗憾了。”

季善与沈恒闻言,对视一眼,心里倒还谈不上沉重后悔什么的,毕竟裴太夫人于他们来说,真就只是个陌生人而已,不过还是多少有那么一丢丢微妙。

看来她/善善与裴家是真的没有缘分,打一开始没有,如今依然没有,总是要差那么一点点……不过这都是天意,非人力所能改变的,他们也只能顺其自然罢了。

季善便咳嗽一声,低声问起裴钦来:“那二哥,我和相公还需要进去吗,不如我们就先回去了吧?贵府才出了大事,正是人人忙碌的时候,我们留下,没的给你们添乱。”

裴钦见问,想了想,道:“不如还是进去打个照面吧?你们不来也来了,既做了人情,就该做足全套才是,也好让母亲见见你们,也好些日子没见了,她一直念叨着妹妹妹夫呢。”

季善犹豫片刻,到底点了头,“行吧,那我们还是进去露个脸,就当是送贵府太夫人最后一程吧,也省得回头还要再来上香致奠。”

虽然阜阳侯府这次瞧着比上次她来时,因为满心都是紧张,以致心不在焉,视觉上更显富丽了,她依然再不想踏进这个地方半步。

沈恒则随即补充道:“二哥,这会儿贵府太夫人院里肯定人多口杂,我们就这样进去,好吗?要不要先安排一下,清场一下什么的?也省得徒增麻烦。”

裴钦“嗯”了一声,“那我先行一步,进去安排一下,让你们嫂子引着你们在后面慢慢儿来吧。”

说完看了一眼裴二奶奶,待其点了头,便拔腿大步往里走去,走着走着,更是跑了起来,很快背影便消失不见了。

裴二奶奶这才与季善沈恒道:“妹妹妹夫,我们也走吧。拢共妹妹妹夫也没来家里几次,偏还每次都是不好的回忆,也真是……不过如今祖母驾鹤西去了,至多三年后出了孝,肯定就会分家了,到时候我们二房自立门户了,妹妹妹夫再回家也是一样的。”

季善一想到裴二老爷,便丝毫踏进裴二奶奶口中“家”的心情都没有,但又知道裴二奶奶是一番好意,遂只道:“以后的事且以后再说吧,倒是贵府肯定马上就要大忙起来了,偏夫人身体不好,凡事只能请二嫂多担待了。”

裴二奶奶是聪明人,见季善明显避重就轻,也就不再多说,道:“都是我的本分,妹妹就别与我客气了。妹妹妹夫这边请……”

如此一路引着季善沈恒到得裴太夫人的院子,果然并没有想象中的喧阗纷乱,只隐约听得见偶尔一声说话声或是低泣声,显然裴钦已经赶着清好场了。

裴二奶奶便引着二人又进了院里。

不想却迎面遇上了让一个高挑挺拔、俊美异常的男子扶着的裴瑶,不用说,男子定是裴瑶的夫君徐家大爷了。

双方显然都没料到会这样遇上,都是怔了一下,片刻,还是裴二奶奶先回过了神来,立刻道:“三妹妹与三妹夫这是去往哪里呢?我知道祖母驾鹤西去了,三妹妹心里肯定很难过,毕竟祖母自来最疼你,但你如今还怀着身孕呢,还是要以自己的身体和腹中的孩子为要,不然祖母她老人家肯定走也不能安心。三妹夫,不然你快扶了三妹妹去我们院里歇息一会儿吧?”

裴瑶眼睛通红,方才是真的伤心,毕竟裴太夫人以前是真的疼她,却忽然说走就走了;这会儿却是真的慌乱,怎么就会偏在这里遇上季善夫妇了呢?早知道她刚才就该与三房四房的人一并离开,或是方才稍微走快一点儿呢!

偏还不敢露出丝毫的异样来,还得哽声应答裴二奶奶,“二嫂,母亲也怕我太难过,对腹中的孩子不好,所以让相公扶了我出来先去咱们家里歇一会儿。”

裴二奶奶点点头,“那你们快去吧,家里这会儿正忙乱着,若有怠慢之处,还请三妹夫千万多担待。”

徐家大爷徐佩瑜闻言,忙道:“二嫂太客气了,我们又不是外人,家里才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肯定是急需人手的时候,瑶儿如今虽有身孕不宜操劳,我却是无妨的,若有需要我的地方,还请家里长辈和兄嫂们千万不要客气,只管吩咐便是了。不过这两位是,怎么瞧着都有些眼熟呢?”

裴二奶奶想到沈恒中探花时,可是骑马游过街的,至于季善,据说与自家婆婆年轻时,也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不怪徐佩瑜觉得夫妇两个都眼熟,这要是他存了心,回头稍一打听,只怕就能知道几分了。

因忙道:“祖母这样的老封君仙去了,肯定是要大办丧事的,家里的确要忙一阵子,但好在许多东西都是提前就备下的,家里族里人手也充足,想来当没有需要麻烦三妹夫的地方,三妹夫只管照顾好三妹妹便是了。我就不送你们了,你们快去吧,我也得进去给长辈们帮忙了。”

裴二奶奶能想到的事,裴瑶自然也能想到,忙跟着道:“那二嫂,你快进去忙吧,三叔四叔两房人方才已听大伯父的吩咐,分头忙活儿去了,如今里面大伯母和母亲正领着大嫂三嫂和嬷嬷们在给祖母装裹,的确需要二嫂帮忙。”

又与徐佩瑜道:“相公,我有点恶心,肚子也有些痛,你快扶我回去坐着歇一歇吧……”

徐佩瑜闻言,哪还顾得上其他,忙道:“好好好,我马上扶你去歇着,你再撑一会儿啊……二嫂,那我和瑶儿就先走一步了啊……”

又冲季善与沈恒点了点头,才小心翼翼的扶着裴瑶走了。

余下裴二奶奶瞧得二人走远了,方暗自松了一口气,与季善沈恒道:“妹妹妹夫,我们也走吧。”

心里却是不无遗憾,若是没有当年的事,三妹夫这么丰神俊朗、家世显赫的夫君可就是妹妹的,他方才的温柔体贴,也都是属于妹妹的了,虽然如今妹夫也哪哪儿都好啦,但跟三妹夫比起来,终究还是要差一些的……

季善自不知道裴二奶奶在想什么,若是知道了,肯定要哂笑,徐家大爷再俊美、家世再好,在她眼里也及不上沈恒一根手指头好吗?

也好在是她不知道,遂只应了一句:“那二嫂继续给我们引路吧。”,便与沈恒又随裴二奶奶继续往里走了。

另一边,裴瑶让徐佩瑜扶着终于出了裴太夫人的院子,到了阜阳侯府的后园,才不着痕迹松了一口气。

可再想到也不知季善与沈恒要在侯府待多久,那双方岂不是还有再遇上的可能?

她才松下去的气立时又提了起来,想了想,因与徐佩瑜道:“相公,侯府既人手充足,我如今胎又还没坐稳,要不,我们还是先回去,等侯府正式各处报了丧,开始迎宾吊唁了,再来吊唁致奠吧?淼淼一个人在家,我也委实不能放心。”

奈何徐佩瑜却道:“侯府再是人手充足呢,家里办丧事这样的大事,我们也该多留几日才是,尤其太夫人生前还那般疼你,那么多孙子孙女,可就只有你是在她屋里养大的,我们就更得留下帮忙了。我知道你如今身子不便,不过你人在就行,旁的都交给我便是了。”

顿了顿,又道:“至于淼淼,家里那么多下人呢,还有母亲和二弟妹、妹妹们在,哪就算‘一个人在家’了,你只管安心便是了。便是母亲,知道是太夫人去了,我们才暂时不能回家,也定不会说什么的。”

他话说到这个地步,裴瑶还能说什么,只得强笑道:“我知道相公都是为了我,可我这不是怕累着你了,也怕误了你的差事吗?”

徐佩瑜道:“累不着,也误不了,我又不是七老八十了,至于差事,本来平日也是爱去就去,不爱去就不去,回头打发人去告个假也就是了。对了瑶儿,方才跟二嫂一起那两位客人是谁呢,他们是夫妻吧?倒都生得一副好模样儿,配得天造地设一般,还都挺面善的,像在哪里见过,可一时间我又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见过了。瑶儿,他们是侯府的什么至亲吗,三叔四叔两房人方才都让大伯父给特意支走了,二嫂却能带他们进去,难道他们比三叔四叔跟太夫人还要亲呢?”

裴瑶宽大衣袖下的手立时攥紧了,真的特别想怒回丈夫一句:“关你什么事,你问那么多做什么,你是闲着没事儿干?还是舌头太长了,不嚼一嚼不舒服呢!”

可想到自己费了那么多心思,才终于又挽回了丈夫的心,让他不再歇到两个通房屋里,也终于让自己再次有了身孕……又实在不敢口出恶言,随心所欲。

自上次与裴钦几乎当面绝交,之后还因裴钦的进言,让阜阳侯和裴二老爷也恼上了她,无事不许她再回侯府后,裴瑶一时间只觉天都塌了,又悲愤又痛恨到了后头,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恨谁才好了。

还是瞧得女儿稚嫩的小脸,想到自己若是倒下了,留下女儿这么个小人儿可要怎么办,裴瑶才又渐渐振作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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