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门佳媳 第339节

可这会儿她又忍不住希望季善别这么有主意了,那便不会这般的难缠了;且那可是侯府啊,那般显赫富贵的亲生本家,小姐不是该她一说月底前出发,便立时说‘好’,甚至还要催着她更早一些出发吗?

到底怎么想的呢!

范妈妈只得笑道:“我自然没忘,这可是大事,那小姐的意思是?”

季善道:“我的意思便是,我要在家等我相公考完回来,实在不得空随几位进京去。”

那怎么行,太夫人可还等着小姐呢……范妈妈忙道:“那小姐的意思是,要等沈相公考完回了会宁,再随我们一道进京去吗?不然这样吧,我们先去省城等着沈相公,等沈相公考完了,再一道进京去?既是小姐的夫君,便是老爷夫人的女婿,照理沈相公也该去拜见一下自己的岳父岳母才是。”

季善仍是摇头,“还是不了,我相公考完还要回来拜见恩师,还要等着放榜,等放了榜再过一阵子,又该收拾一番,回老家去过年了。所以实在不得空进京,范妈妈一行还是早些回京去吧,不用管我了。”

范妈妈傻眼了,“小姐这怎么成呢,我此行就是特地接您进京的,您要是不去,我该怎么见二老爷二夫人呢?那可是您亲生的爹娘,说句不好听的,这些年就算对您没有养恩,却有生恩,好容易如今找到了您,您难道就不想早日见到父母亲人,不想与他们相认团聚呢?”

这一点点小矫情、小拿乔她可以理解,也可以忍受,可过了就只能适得其反了!

季善扯了扯唇,道:“范妈妈连一句实话都不肯与我说,若说之前没有证实我就是你们家走失的小姐,您不肯说,怕横生枝节还罢了;如今都已证实了,您却还不肯说,可见我这个走失的女儿在你们老爷夫人眼里心里,也不过如此。那我何必还要跑这一趟呢,就当你们压根儿没找到我,我也压根儿没见过你们,大家仍跟以前一样过日子多好。”

到底当中有什么秘密、什么隐情,什么都不肯告诉她,便想让她赶着进京去,当他们是侯府就多了不得,她就多稀罕,一定会巴巴的上赶着呢?

还十几年来一直在找她,堂堂侯府,找人的范围其实一开始也圈定了会宁府,却一直到现在才找到她,显然不是交通不发达的过,而是他们之前压根儿没找过她吧?

那位二夫人也是,哪个当娘的听见走失多年的女儿有了消息,会不亲自赶来一探究竟的?便季善自己如今还没当娘,可她有周氏、路氏和妈妈三个娘,岂会不知道母爱究竟可以驱使一个母亲为自己的儿女做到哪一步!

范妈妈这下更急了,“小姐问的我都如实告诉了小姐啊,哪有一句实话都不肯与您说?小姐定是有些事情听岔了,毕竟外人又如何能知道别人家里的真实情况,说到底不过是道听途说而已。所以才引得小姐有所误会,只要进了京,小姐自然什么都知道了。”

顿了顿,忙又道:“夫人这些年真的很牵挂小姐,每每提到小姐都要哭,都要自责对不起小姐,那日听得小姐终于有了消息,高兴得又是哭又是笑的,若非身体实在孱弱,经不起舟车劳顿,就要亲自来证实,亲自来接小姐回京了。小姐难道就不想早点见到夫人呢?夫人听得小姐已经嫁了人,还说要给小姐重新置办一份厚厚的嫁妆,要把小姐这些年受的委屈都给补回来呢!”

季善脸上却仍不见多少动容,只问道:“既然二夫人这般牵挂我,当年又是怎么让我走失了的呢?以贵府的富贵排场,肯定一个奶娃娃身边都是仆从如云,哪能那般轻易,说走失就走失的?”

范妈妈忙道:“小姐有所不知,当年二夫人跟着二老爷外放甘州府,去时小姐才五个月,谁知道到了甘州才安顿下没多久,就接到京城去信,说老侯爷不好了,让二老爷和二夫人立刻带了少爷小姐们回京去。偏刚上了路,二老爷和二爷都先后得了痢疾,上吐下泻的,二夫人急得不得了,却实在兼顾不到两头,只能让小姐的奶娘两口子带着小姐,由护卫护送着先回京去,也省得万一老侯爷……我们二房不至一个人都不在府里,哪怕只是凑数的婴儿,也比连数都没的凑强。”

“之后奶娘两口子带着小姐昼夜兼程的赶路,好容易到了会宁,却又遇上了剪径的土匪,小姐因此于混乱中,不慎走失了……奶娘两口子带着人在原地寻了大半个月,还报了官,却仍是没能找回小姐,只能赶回了京城去。不想老侯爷吉人自有天相,又熬过了那一关,那二老爷便不能擅离职守了,只得痊愈后带着二夫人和二爷,又返回了甘州。”

“但这些年二老爷和二夫人真的从没放弃过找寻小姐,只可惜人海茫茫,又要往哪儿找去?二夫人自那以后,身体便不好了……所幸终于还是找到了小姐,小姐还这般的出挑,二夫人见了还不定得高兴成什么样儿!”

只可惜范妈妈这一番长篇大论还是没能换来季善的松口,甚至态度更坚决了,“范妈妈若不肯对我说实话,任您说得如何天花烂坠,我都不会随您进京的。”

“本来我也已嫁人了,原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相公在哪里,我便在哪里才是,岂有连告知我相公都不告知一声的理儿,便直接撇下他去京城?不是该先与他商量后,看看他是什么意见,允不允许我去,等他允许了我去,或者索性决定陪我一起去,再出发吗?若我的亲生父母真个牵挂我、心疼我,岂有连这都不替我着想,反而一个劲催我的,就不怕我们因此夫妻失和,劳燕分飞吗?”

范妈妈还真没想过这些问题。

本来么,凭是谁忽然知道了自己原来出身豪门,自此便享不尽的富贵荣华了,能不立时欢喜得说什么就是什么,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偏这一位如此的奇特,如此的别具一格,岂止是难缠,简直就是难缠至极啊!

范妈妈言辞间不由越发的小心翼翼了,“是我疏忽了,没想到小姐说的这一点,沈相公……姑爷秋闱是大事,您的确该在家里等着他回来,与他商量后,再决定要不要去京城,都怪我高兴糊涂也是想让老爷夫人能早日见到小姐,早日一家团聚。”

“那不如这样吧,我们几个也陪着小姐,一直等到姑爷回来,甚至等到姑爷放了榜,再出发回京城也不迟。正好到时候小姐和姑爷可以就在京城过年,若姑爷此番能中举人老爷,以后便就留在京城念书,等待春闱,国子监的夫子博士们肯定是别地儿都比不上的;不然就让老爷或者侯爷做主,就在京城给姑爷谋个一官半职的,以后小姐便什么都不用愁了,小姐意下如何?”

这下总不会再说什么不去京城的话了吧?

又是许诺补一份厚厚的嫁妆,又是许诺念书就进国子监,不念就帮着谋官的,这样的大好事过了这个村儿,可再往哪儿找去!

亏得这些话是她出京以前,夫人都亲口与她说过的,还说太夫人看样子也没意见,不然她一个当下人的,这会儿还真不敢这样随口许诺,回头就等着吃挂落吧!

季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缓缓道:“范妈妈,您家老爷夫人肯这样待我,我这会儿听着,他们倒像是真很看重我这个女儿的样子了,毕竟除了血缘关系,这么多年彼此都素未谋面,自然没有任何情分可言,他们却还肯这样补偿我,也算得难得了。”

见范妈妈听得满脸的喜色,等不及要说话,抬手制止了她,继续道:“您先听我把话说完。既然他们肯这样待我,您怎么就不能对我说一句实话呢?我的要求难道很过分吗,我只是想要知道你们到底隐瞒了我什么而已,这要求真的过分吗?您要是再不说,就请离开,以后也不要再来了,我没那个闲心与您车轱辘一般翻来覆去的说废话。”

不是她非要多疑,是实在疑点太多了,让她是让不让自己多疑都难!

范妈妈不防她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季善还是油盐不进,无奈之余,不由有几分恼怒了。

却又不能与季善翻脸,只得攥紧了拳头,强笑道:“我真的没有隐瞒小姐什么,还望小姐别信了那些个道听途说。不过说了这么半日的话,小姐肯定也早累了,那我们就先告辞,不打扰小姐歇息了,等过两日小姐歇息好了,也仔细考虑过了,我们再来拜见小姐也不迟。横竖我们短时间内不会走,还要等姑爷回来呢,倒也不必急于一时三刻的。”

说完起身福了下去,“小姐,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就算小姐继续犯轴拿乔,就不信姑爷回来后,听得有这样从天而降的大好事,还会由得小姐继续一意孤行,肯定是要说服小姐大家一起进京去的,届时她们的差事自然也就办成了。

季善也不留范妈妈,只点头笑道:“好啊,那我就等着三位妈妈下次再来了,只是希望到时候,范妈妈对我不要再有所隐瞒,否则,三位妈妈还是不要再来的好,因为来也是白来,又是何必?”

扬声向外叫了青梅进来,“替我好生送了三位妈妈出去吧。”

青梅忙进来应了“是”,笑着送了一副欲言又止样子,却终究什么都没说的范妈妈与万妈妈林妈妈出去。

季善这才手托腮,沉思起来。

到底范妈妈隐瞒了她什么,又为什么要隐瞒她呢?

季善因此之后的时间一直都是心不在焉。

直到午后罗晨曦坐了车来找她,“算着时间,师兄今儿考第一场,我估摸着善善你肯定心里很紧张,还想着等你去了我那儿,要好生引着你说笑一回,放松一下呢,没想到你压根儿没去找我……哟,怎么瞧着人这么没精神,可是身体不舒服?哎呀,师兄也不是考第一次了,你就别太担心了,只管安心等着当你的举人娘子吧。”

季善摆摆手,“没事儿,我并不是在担心相公,他如今只要尽了全力,无愧恩师,无愧自己就好,至于结果如何,那就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了。我是遇到了难题,之前我不是跟你说,那个阜阳侯府有个什么范妈妈,要来见我做进一步的证实吗?今儿上午人来了,也证实过了,我腰间的胎记跟他们家当年走失了的小姐的胎记一模一样,她还说我跟她家二夫人年轻时生得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一般。”

“是吗?”罗晨曦忙道,“那这么说来,善善你真是阜阳侯府的小姐了?倒不想我还能当侯府千金的小姑子好姐妹,以后在京城可又多一个地方好走动了。”

季善白了她一眼,道:“您这想得也太远了,我去不去京城还是未知数呢,况就算去了,也很快就要回来的,相公就算这次中了,去京城会试也是后年的事儿了,我自然要陪着他,他在会宁我就在会宁,他去京城,我才去京城。”

罗晨曦点头道:“这倒是,师兄念书才是大事。不过你怎么去不去还是未知数了,既然都已证实了你的确是他们家的女儿,他们也大费周章找到了你,你难道就不想回去见一见你的亲生父母,不想弥补一下这么多年的遗憾呢?”

季善就把上午范妈妈来时说过的话,包括她的眼神表情都与罗晨曦说了一遍,末了道:“我总觉得问题就出在他们家现如今那位三小姐身上,真的,我这个感觉虽然来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我直觉肯定就是这样;那范妈妈听到我提到那位三小姐后的反应,更是证明我的直觉绝不是空穴来风。那我肯定得弄清楚了才会进京,不然谁知道到时候会面临什么复杂的局面?到时候我人生地不熟的,岂非只能任人宰割了?”

罗晨曦听得也严肃起来,道:“善善你顾虑得对,那些世家豪门都是面上光鲜,私下里却是藏污纳垢,只有咱们想不到,没有他们干不出来的,的确再谨慎都不为过,不然到时候再来后悔,可就迟了。这天上也不会平白无故就掉馅儿饼,哪怕是亲生的父母与儿女之间,都不能不留个心眼儿,我们家可不就有现成的例子呢!”

季善吐了一口气,“真是的,要是没有这回事儿,日子仍跟之前一样平平淡淡的多好!”

周氏是实实在在尽可能对原主好了十几年,也实实在在对她好过的,她当然要念周氏的养恩,要孝敬周氏,对周氏好;至于生恩,不好意思,她肯定只会念自己妈妈的。

所以她还真不是很想去见原主的亲生父母,不想弥补这么多年的遗憾,尤其是在她见过了范妈妈之后。

当时看过胎记后,她见范妈妈红了眼圈,想着范妈妈是阜阳侯府二夫人的贴身妈妈,她的态度就是后者的态度,那至少那位二夫人是期待她回去的,可惜如今看来,显然不是,那连亲娘都未必真心期待她回去了,何况其他人?

罗晨曦皱眉道:“可现在再想像之前那样,打发刘捕头去客栈查问,肯定是不现实了,那范妈妈几人肯定不会再上当……还有什么法子能撬开那范妈妈的嘴呢?”

季善摊手,“不知道。便是她今儿说的那些与那位三小姐无关的话,我这会儿想来,都不知还能不能信了。若说真是为了骨肉亲情,她们不该这样藏着掖着才是,有什么不能说的;若说是图我什么,可我又能有什么好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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