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瑞青却依旧是满面春风：“徐铮公、段芝老的恩，兄弟当然是要铭记于心的，不过私人恩义不能大过国家吧？虽然北洋现在表面上看是繁花似锦，可实际上却已经是人心涣散了……就连北洋最腹心的部队都在拥兵自主，不拿中央当回事儿，弄得段芝老、徐铮公成了光杆司令！这样局面已经不是凭我个人的力量可以扭转的，将来中国的希望所在也只有孙先生了。”
他笑着轻轻转动手中的茶杯：“当然，兄弟这个国民党员，暂时还是要保密的，毕竟兄弟不想为此引发同北洋团体的冲突……北洋虽然是没有前途了，可兄弟毕竟是北洋出来的，也不能去当北洋的掘墓人吧？”
蒋介石有些不大明白常瑞青的话，目光定定地看着对方。常瑞青笑了笑，解释道：“什么时候段芝老、徐铮公失掉了北洋的旗号，兄弟就带领全部军队和地盘加入民党！介兄，你看行不行？”
第一百一十五章 新局
公元1917年4月23日，丰台县城。
原先陆军第31混成旅的营地前，现在已经换上了参战军第一师第一旅的招牌。
所谓的参战军，当然就是指参加欧战的军队了，和历史上差不多，这个时空的参战军最后还是借了日本人的款子，用日本的军火和日本教官，计划练三个师，参战督办也是段祺瑞兼任。只是时间上提前了大半年，才1917年4月底，就有一个旅的部队已经组成了。
说起这个参战军第一师第一旅，和常瑞青也有那么一点关系，其中的第二团就是常瑞青的第31混成旅留在丰台的那个补充团，团长就是常瑞青的老部下赵振。而另一个团是从北洋各精锐师里面抽调了部分骨干，配上从山东、安徽招募的新兵所组成的。参战军第一师第一旅的旅长则是和常瑞青有过数面之缘的原察哈尔副都统高三升。
今天，赵振和高三升就陪着陆军次长徐树铮在丰台军营的大校场上，检阅着刚刚成军的部队。这支兵虽然挂着参战军的名义，可是谁都知道，他们是不会去欧洲送死的。因为这段时间，有大批的军马从察哈尔运过来，还有不少来自内蒙的马术教官。除了马匹和骑术教官，从日本运过来的步枪也是清一色装了折叠式刺刀的四四式骑步枪，还有好几千把带护腕的西洋式马刀，一个配属了75mm骑兵炮的炮兵营，上百挺装在特制马车上的“骑兵机关枪”。种种迹象都表明，这个参战军第一旅，很快就要被改编成骑兵旅了！而眼下的欧洲战场可是阵地战的天下，压根就没有骑兵发挥的空间，更别说是这种超大编制的“骑兵旅”了……
三个人并肩走着，后面跟着一大堆随员参谋捧着表册，徐树铮正亲自核实着部队的编制和训练准备工作。远远的就看见一队骑兵正在教官的指挥下反复训练着上马下马的动作。看到他们认真勤勉的样，徐树铮笑着道：“很好啊，骑兵训练抓得很紧嘛！在田，又霖，蒙古的地形就是给骑兵驰骋，等到咱们的骑兵练成了，就是出兵收复蒙疆的时候儿，你们可绝对不能怠慢。”
赵振啪的一个立正：“请徐次长放心，卑职一定尽心竭力把兵练好！”他拍了拍胸脯：“到时候咱的骑兵保管不会比他娘的蒙古骑兵差！”
高三升却微微皱眉，似乎在担心着什么，最后还是开口道：“次长，说实在的，那些蒙古骑兵压根不值一提，现在又不是大元朝那会儿了……外蒙真正的问题是老毛子！虽然他们国内有点儿内乱，可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谁知道哪天他们乱好了，又卷土重来了呢？”
看他一脸忐忑不安的样子，似乎还有一点恐俄的意思，徐树铮一笑道：“这事情你不用担心，政府已经同日本签了秘密协定，要共同开发外蒙的资源，引进日本资本修建库张铁路……虽然代价不菲，不过总算可以借助日本的力量来抵制俄国的野心，所以不担心他们卷土重来的！”
听着徐树铮话语里隐约透露出的意思，高三升满意地点点头，赵振脸上却滑出一丝的忧色。引入日本来抵制俄国的野心，那又要用谁来抵制日本的野心呢？靠那个什么……GCD吗？那个什么俄国布尔什维克党真会看着什么主义的面子上，来帮着自己抵抗日本吗？还有他们真的就能在俄国的乱局中脱颖而出吗？常瑞青啊常瑞青，你真当自己是算无遗策的诸葛亮么？
他向南望去，好像看到了常字大旗从福建开始，席卷了整个东南、西南，直到整个中国……也许这才是外蒙真正的希望吧？但愿在这之前，自己能勉强维持住那里的局面！
……
常瑞元轻轻的走进了哥哥在枣庄第31混成旅旅部的小书房。常瑞青坐在那里，正和蒋介石在下着一盘围棋。两个人虽然都是臭棋篓子的水平，不过却下得颇为专注，直到常瑞元到了跟前，才被惊动。
常瑞青抬头一看，见是自己的弟弟，就吩咐他坐在自己身边，又笑着对蒋介石说：“J兄，这是我弟弟瑞元，你见过的。我想让他去上海滩发展，J兄，不知道有没有路子啊？”
蒋介石看了看常瑞元，见对方也是一表人材，就笑了笑问道：“路子兄弟是有一些的，不知道瑞元兄弟想在哪方面有所建树呢？”
“我想让他拜入黄门，在上海滩的青帮里面建立势力！”常瑞青看着蒋介石，微笑着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蒋介石却是愣了又愣，他怎么也想不到常瑞青居然要让自己的弟弟去混帮会！虽然他已故的拜把子大哥陈其美就是青帮大佬，可是在心底里面他却是瞧不起帮会的……就算是历史上老蒋在上海投机证券交易失败，被债主逼迫，走投无路之下也给黄金荣投了门生贴子，不过却也没有磕过头，算不得正式拜师。
常瑞青看着蒋介石默不作声，便叹了口气：“如今国事多艰，我们想要救国救民就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更何况在如今的中国，帮会势力本来就不容小觑，如果能借助一二，对咱们的事业也是有莫大帮助的。”
蒋介石微微一笑道：“这个道理兄弟也知道，我们同盟会当初搞排满革命的时候，不就借助了帮会的力量？”说着他摇摇头：“只是那些人……等耀如兄接触到了就知道了，帮会终究不是能干大事的，和他们共事可是一件非常头疼的事情。”
常瑞青耸了耸肩：“这个我知道，实不相瞒，家父就是青帮大字辈的弟子。”说着他扭头看看自己的老弟：“瑞元，你怎么看？想不想去上海滩闯荡一番？”
“我听大哥的，去上海。”常瑞元似乎是毫不犹豫就下了决心。
不过在这段时间，他已经反复盘算了一番了，如果不混黑社会，他的出路也许就是去第31混成旅谋个差事。不过那里是一水的保定系，内部的制度又严格得要死，想必是不会有什么优差轮到自己的。
可是去上海混帮会就不同了，自己可不是赤着脚出来混的小地痞，背后有混成31旅这个大靠山！而且驻扎上海的淞沪护军使卢永祥又是常瑞青的参谋长卢逸轩的族兄，怎么着也算有个巴结的路子吧？大不了自己再使些钱，走走路子，对方一定能罩着自己，到时候后面有俩军阀撑腰，后台像钢板一样硬，还怕在上海混不出个大富大贵来？
“好吧！”蒋介石笑了笑，拍了胸脯：“这件事情就包在兄弟身上，耀如兄就放心南下福建吧。上海的张静江先生和兄弟私交甚密，有他一句话，黄金荣一定能收下瑞元兄弟。再说了……他虽然是什么上海滩的大亨，不过和耀如兄的混成旅长相比，毕竟不是一个层次的，能巴结到耀如兄，只怕是求之不得的。”
常瑞青站了起来，拍了拍蒋介石的肩膀：“不，上海滩我也要去的……我的第31混成旅会先到上海，然后再乘船南下去福建。”说着他又吸了口气：“而且我会在上海正式加入中华革命党！”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上海滩一到达
第116上海滩一到达
中央陆军第31混成旅的大队官兵纷纷从火车上涌了下来，来到安亭这个江南小镇，从北方过来的士兵们都瞪大了眼睛，打量着眼前这个繁华富饶的江南小城。
全部七千余士兵和所有的武器辎重，坐火车从山东过来，沿着津浦路南下到了浦口，又换乘渡轮过了长江。在下关火车站重新上了列车，又花了大半天才到了大上海门口的安亭镇。这一路也算是让来自北方中原的士兵们领略了一番水乡风光，常瑞青等混成旅的核心高层，则利用停车加水加煤的时间，偷偷考察测量了一下津浦路沿线的地形。
或许他们心里都已经隐约感到，将来他们没准要一路打回北方去吧？
上海周围的江南水乡自明清时代起，就是中国最富饶的地区。而在鸦片战争后，上海开埠，更是在短短几十年内一跃超过广州，成为中国最大的通商口岸，大概也是最大的摇钱树。历史上，江浙战争的时候，卢永祥在浙江兵败，一度还想弃守浙江保全上海！因为小小一个上海的财政收入可比整个浙江还要多！只是他手下的那些将领，早就在上海、浙江捞了个盆满钵满，谁也没有斗志去和孙传芳的叫花兵拼命了，一到上海就都躲进租界当寓公了！
而现在，段祺瑞和徐树铮居然想让守着上海这个聚宝盆的卢永祥带兵去打广东，真是有些自说自话了。
就是这个安亭，虽然只是个小镇，不过比起北方的县城来，却显得热闹繁华了许多。火车站外面，都是鳞次栉比的商铺酒肆，还有不计其数临街叫卖的小贩，至于往来的行人客商更是摩肩接踵，在街道上往来涌动。并没有因为大队北洋军的到来，而显出惊慌失措的样子，看来驻扎在江浙两省的第四师、第六师和第十师的军纪还是不错的。
常瑞青等人也走下了火车，看着混成旅的各级军官在那里约束队伍。十几个穿着崭新的土黄色呢子军服的军人已经等候在站台上了。最中间的一个军官约莫有四十多岁，大耳阔口，国字脸儿，一身北洋陆军中将的军服，一看就知道是个大人物。
他看到穿着少将军服的常瑞青和一票手下从车上下来，大步就迎了上来。常瑞青身边的卢逸轩看到自己的族兄，就笑着介绍：“这位就是我的族兄，陆军第十师师长兼淞沪护军使卢永祥了，没想到他会亲自到安亭来迎接耀如兄啊。”
原来他就是卢永祥了，长得高高壮壮的，器宇轩昂，好一个山东大汉（卢永祥是山东人），只是常瑞青知道此人有些徒有其表了。历史上他掌控浙沪两块膏腴之地，手握第四、第十两个精锐师。本来应该是皖系的栋梁，可就是不敢打仗，讨伐西南的时候不肯出动，直皖战争的时候还不敢动手，在第一次直奉战争时也赖着不出兵……最后直系军阀打上门来，才不得不奋起抵抗了一回，结果还是被人打得大败亏输，丢掉地盘军队回家自己吃自己了！不过话说回来，北洋皖系的一帮军阀大多都是这一类中看不中用的货色，卢永祥还算是撑得够久了。
心里面虽然不怎么瞧得上人家，不过面子上，常瑞青依旧是恭谨无比，啪的一个立正，很郑重地朝他敬了个礼。卢永祥看着个子比他还高一头的常瑞青，满意地点点头，也还了一个军礼：“你们来了就好，有你们一个混成旅去援闽，我可就放心多了！耀如将军，咱们还是先到老哥的护军使衙门去坐一坐吧……这十里洋场的花花世界，老哥做东，请弟兄们好好耍上十天，然后再去帮李培之守福建怎么样？”
常瑞青拱了拱手，微笑道：“多谢子嘉将军，那兄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本来也不想马上去福建。他在上海滩可还有很多事情要安排，有很多方面要联络来着，十天时间都未必够用！至于卢永祥的钱，常瑞青可不想替对方省。反正他守着上海这个聚宝盆，来钱超容易，你不帮着花掉一点儿，没准人家还以为你瞧不起人呢！
卢永祥拉着常瑞青的手，慢慢沿着站台向前走去，他的专列就等候在那里，上了火车用不了一个小时就能到上海北站了。两人的部下随员在后面跟了一群，大家都互相寒暄谈笑，气氛顿时热络了起来。常瑞青的妻子王若男，还有姨太太赵香儿则各自带着几个丫鬟跟在最后，两个女人之间是没有一句话的，两边的丫鬟自然也是横眉冷对，倒是一片冷战的气氛……看来常大军阀的3P之夜是没有什么指望了。
常瑞青现在可没有心思管家里面两个女人的斗争。他正在向卢永祥介绍自己的弟弟常瑞元呢。
“子嘉将军，这是舍弟瑞元，今年刚刚满20岁，之前在张少轩的队伍上当过差，现在差事没了，就想在上海做些小本买卖。”
“好说，好说。”卢永祥一听就明白对方的意思了。自己守着上海是个肥得留油的风水宝地，自然躺着也能发大财……可不代表北洋一系里面人人都有这样的好运气啊！那些苦哈哈没有肥美地盘可以搜刮的（其实卢永祥搜刮的也不厉害，只是地盘太肥了！），只能搞些买卖来补贴公私开销。而做买卖，自然也要到万商云集的大上海来了。所以见着他的北洋军头，十个里面总有九个想在上海开买卖的，要他照应一二的。
对于这种请求，他卢永祥向来是不打回票的。自己现在发大财，难道还不许别人来发点小财吗？那样可是要犯众怒的。再说了……如果全国的军阀，都把钱放在上海投资做买卖，那还有谁吃饱了撑的，出兵来攻打上海？这大炮一响，大家伙的投资可就要化为乌有了！
……
而这时在上海滩公馆租界的一栋花园洋房内，受命联络常瑞青的蒋介石就在会客厅内走来走去，看上去有些烦躁的样子。
走了一会儿，他突然停住脚步，冷冷哼了一声：“陆荣廷这个反复小人，北军都已经打上门来了！他还在那里三心二意，还暗自联络冯国璋的密使，他到底想要怎么样？难道以为姓冯的真能阻止段祺瑞武力讨伐西南吗？”
在这个诺大的客厅里面，除了蒋介石，就只有一个身材枯瘦，穿着一件白布长袍，鼻梁上架着一副圆框小眼镜的中年男子，此人正是国民党四元老之一，被孙中山誉为革命圣人的张静江了。
他刚刚把广州护法军政府遇到的挫折告知了蒋介石，现在看到蒋介石一副急躁的样子，只是微微一笑：“介石，陆干卿（陆荣廷）的反应都是在意料之中的。傅良佐在湖南拉拢来的湘军又纷纷倒戈回到谭婆婆一头了。在陆荣廷看来，现在正是见好就收和北军议和的良机！毕竟北军的第八师、第二十师、第二十八师，还有安徽的安武军都在向湖南调动。而第31混成旅、第16混成旅又受命援闽……如果等北军各路大兵齐集，他陆干卿就怕吃不了兜着走了。”
蒋介石不屑的冷笑一声：“他们北洋不过是一盘散沙的纸老虎！兄弟已经说服了第31混成旅的常瑞青秘密加入中华革命党了！等他到了福建用不了多久，就一定会举兵反对李厚基，到时候福建这一路北洋兵不战自败。剩下湖南那里的三个师和所谓的安武军，怎么可能是滇、桂、湘三军的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