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儿，这是人家小姑娘的照片，你先瞧一瞧，如果看得上，等过几天我亲自陪着你去一回天津卫，也让你们两个小的见见面。”常妈妈笑道：“现在是民国了，什么都要讲求新式，不能像我和你爹那时，到进了洞房才知道对方长什么样。”
接过相片瞧了一眼，常瑞青对什么封建包办婚姻的恶感就消失的差不多了。相片上的小姑娘，那叫一个眉目如画，五官精致，肌肤……黑白照片看不出来，不过他们老王家的人都长得挺白的，这个也应该差不到哪里去。而且这个照片上的小姑娘多半还是个素颜，肯定也没整过容，还真是天生丽质的小萝莉啊！嗯，这个封建包办婚姻包的还是真不错啊！
第二十二章 又要以工代兵？
“铮公，您说张辫帅跟您提起了……复辟满清的事情？”
常瑞青站在徐州花园饭店的一间豪华套房里面，低声同坐在一张沙发里面的徐树铮对话儿。
他这回来徐州是有公务的，因此只在常家大院里面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就同父母话别，回到了徐州城内，徐树铮一行人下榻的花园饭店。
没想到刚一见着这位徐大次长，就从对方口中听到一个惊天的消息，张勋在昨天晚上的招待酒宴上，居然就光明正大向徐树铮询问起了关于复辟满清王朝的看法来了！这些个北洋军阀果真是无法无天到了极点，这样大逆的事情也公开拿出来讨论。
徐树铮冷冷一笑，脸上滑过一丝的嫌恶：“他张少轩仗着手里面有六十几个营头的辫子兵，有什么话不敢说？又有什么事情不敢做？这一回的督军团徐州会议的主题，恐怕也要从讨论参战变成讨论复辟了！”
“铮公，那咱们怎么办？还要不要游说其他督军支持参战啊？”常瑞青一脸的犹疑，张勋复辟的事情，他前世里在各种书籍中看到过不少，可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却好像隐藏在历史的迷雾里面，谁也说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还有一些说法将矛头指向了眼前的这位徐树铮，说是这场复辟的闹剧压根就是他在幕后策划的，目的就是为了驱逐同段祺瑞国务院系统作对的黎元洪和国会……不过看眼前这个架势，好像又不太像。
“你先坐下说话吧，”徐树铮冲常瑞青挥了下手：“参战的事情当然还要继续推进了，就算是张少轩本人对此也没有再表示出反对的意见，只是不肯把他的定武军派去欧洲而已。”说着他嗤的一笑：“就他手下的辫子兵肯去欧洲，我们也不能让他们去，一个个脑袋后面拖着根尾巴，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常瑞青在徐树铮的对面坐了下来，他蹙了蹙眉：“那复辟的事情怎么办？”
“怎么办？装没听见呗！”徐树铮瞪了常瑞青一眼。
“就让他这么胡闹下去？”
“那又能怎么样？难不成发兵讨逆？”徐树铮冷哼一声：“六十三营的辫子兵可素称悍勇，而且最近张少轩又在徐州附近大肆招兵，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有上百个营头了！中央手里才多少兵？能打得过他吗？”
常瑞青也只有苦笑几声，眼下北京城周围，属于皖系的兵只有一个陆军13师，不过十几个营的兵力！而且历史上这个13师的师长李进才还半推半就的参加了张勋复辟。至于那两个直系师第8师和第12师在历史上倒是参加了马厂讨逆，不过那是在收了段祺瑞60万大洋以后才出的兵！而且对手也不过是10营辫子兵，拢共也就4300人，可不是徐州这里的上百个营！在历史上，张勋留在徐州的兵，最后在他的部下张文生带领下，在复辟失败后倒戈投靠了皖系，这个张文生得了个徐州镇守使、定武军统领、四省缴费督办，继续带着剪了辫子的辫子兵在徐州称王称霸了好些年。
常瑞青吸了口气，又劝道：“铮公，这个张辫帅如果只是随口说说也就算了，学生就怕真闹出乱子来。”
徐树铮一笑：“闹出乱子？他张少轩真要敢打出复辟满清的旗号，保管是个过街老鼠……这个皇上连袁宫保也当不成，他还想让溥仪那个十几岁的小屁孩当？耀如，你真以为他是傻子啊？他也就是接着向前朝表表愚忠，收揽一些前朝遗老遗少来为他敲边鼓，或许还能从几家还在做春秋大梦的王府那里收点黄白之物。”
徐大次深吸了口气，看着常瑞青：“耀如，有这闲功夫琢磨张少轩，还是多想想参战的事情吧。这两天我倒是想到一个新的法子以工代兵，咱们可以向英、法提出先派出几十万劳工去欧洲帮着挖战壕、修工事，先换取一部分的利益。同时又能对那些督军们说，我们不派军队，只派些劳工……这样他们总不好意思再反对了吧？”
历史上中国参加一战的形势就是“以工代兵”，而且在中国正式参加一战之前，就开始陆续招募劳工了，最后有15万华工参加了这场世界大战！不过除了华工的工资，中国却没有得到任何回报。
常瑞青底叹一声：“他们明面上是不会反对，可是也不会真心支持，唉，也就是尽人力，听天命了……”
历史的巨大惯性，显然不会被一个小小的北洋营长给轻易扭转的，“参战救国”的风波到了现在，似乎又回到了“以工代兵”的老路子上去了。而且张勋复辟的闹剧，好像也在按部就班的展开。
……
在徐州道台衙门，也就是张勋定武军的督署里面，这个时候却有一场牌局已经开始了。花厅之内，一张红木八仙桌上，一场方城大战，正杀到难解难分的时候儿。
牌局上的赌客，除了这个徐州道台衙门的主人，安徽督军，定武上将军张勋之外，还有安徽省长，安武将军倪嗣冲，以及千里迢迢从关外赶来的奉天督军兼省长，和盛武将军张作霖；吉林督军，镇安右将军孟恩远。
现下四只成了精的老狐狸，全都好像是一掷千金的豪客，一张张的麻将牌打出来拿进去，看也不看，四对散发着精光的眼珠子都在滴溜溜转着，也不知道是在盘算着什么？
同以往牌局上，一大堆丫鬟、仆役、小听差伺候着不同，今儿在花厅里面，只有一个张勋的本家侄子，在定武军中当个营长的张弼廷在一旁端茶送水服侍着。
“轩帅，俺老张是个实在人，就有一说一了。”几圈麻将下来，赢了好几万块钱的张作霖这个时候突然放下手中的麻将牌，一脸诚恳的看着张勋：“复辟大清俺老张是没有什么意见的，奉天一省也不会有哪个不开眼的小兔崽子反对！不过嘛，这北洋团体向来是唯段总理和冯副总统马首是瞻的，如果没有他们二位点头，这复辟的事情，最好还是从长计议。”
张勋也放下手里的麻将牌，看着张作霖一脸的忠厚样子，也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一指身边的倪嗣冲，笑道：“段芝泉（段祺瑞）的意见你问丹忱老弟就可以了，他是段芝泉跟前的红人，昨天晚上又和我一起见的小徐，咱们把复辟的事情同小徐也说过了。”
张作霖和孟恩远互相对了下眼神，他们自然知道这个小徐就是徐树铮，段祺瑞跟前说一不二的主儿，如果他同意了复辟，那段祺瑞就百分之一百会同意，如果他反对，那这个复辟的大戏多半是唱不下去的。
张作霖笑道：“那徐又铮是怎么说的？”
“他当然是赞成了！”倪嗣冲摸了摸胡子，瞥了一眼张勋，笑笑道：“小徐这段时间为了参战的事情都快把腿给跑断了，人家图个啥，还不是想从列强那里争回一点权益吗？这档子事情要是搁在大清那会儿，军机处议一议，拿出个意见往老佛爷或者是摄政王那里一送，第二天就能准了，哪儿像现在这样，总统府、国会吵个没完？我看这共和根本就不符合中国国情，还得是有皇上才好啊！”
张作霖微微蹙眉，迟疑了下，又问：“可之前袁宫保要当皇上的时候，段芝老可是反对来着。”
张勋呵呵一笑，摆了摆手：“袁宫保凭什么当这个皇帝？他和咱们都是一殿之臣，若是他能做皇帝，我张某人为啥做不得？”说着他又冲着空中不知道什么地方拱了下手：“不过当今圣上就不同了，那可是真龙天子！”
第二十三章 北洋开始瓦解了
……
“轩帅，既然段芝老也支持复辟清朝，那咱们这回的徐州会议上是不是要讨论复辟的事情呢？”张作霖说话的时候，脸上还是堆着一团春风似的笑容，不过心里面却是七上八下不知道怎么才好了。
实际上这个时空的历史，因为常瑞青提出的《参战救国论》已经略有一些改变了。由于段祺瑞和徐树铮在1916年9月初就把中国派遣大军参战以争国权的问题拿到台面上来了，还把各地的督军召集到北京讨论了一下参战问题。所以，眼下中国政坛上面的热点问题就已经是是不是要参加世界大战，和以什么价码（国家的或是私人的）参加这场战争了。
历史上的第二次徐州会议，也因此推迟到了1916年的11月份，而内容似乎也还是参战，至少张作霖和孟恩远两位一开始都是这么认为的，否则他们也不会千里迢迢从东北跑来趟这个浑水。
可是和张勋搓了几圈麻将，这个徐州会议的议题，怎么好像变成了复辟大清朝了呢？早知道是这样，随随便便打发个代表来参加不就得了。
张勋却笑吟吟的看着张作霖，慢悠悠的从怀里取出一个信封：“雨亭啊，老哥我哪里是这么不知道轻重缓急的？复辟大清朝虽然是老哥我一贯的主张，不过也是要一步步来的。这个才是老哥要在这场各省区联合会议上面提出的大事儿，雨亭老弟你就先瞧一下，有什么意见尽管提出。”
张作霖忙恭恭敬敬地用双手接过这个信封，拿出里面的信纸一看，原来是一份《各省区联合会章程》的草案。
所谓“各省区联合会”其实就是一场在袁世凯病故前后一段时间，在徐州召开的一次由七个省的军阀代表参加的会议。在这场会议上，张勋提出了一些“固结团体、拱卫中央”的口号，还宣称是拥护段祺瑞的，不过真实的目的却是想要拼凑一个由北洋军阀所组成的军事攻守同盟，用以挟制北京政府对抗西南护**，保全他们的权力地位。
但是在第一次徐州会议上并没有通过什么有约束力的“盟约”，所谓“七省区同盟”不过是个吓唬人的空架子而已。
可是这一回，张勋却是有备而来，早早就准备好了一份“盟约”，就等着在几天后召开的“十三省区联合会议”上拿出来讨论了！
这份《各省区联合会章程》的草案，一共有十二项，其中第二项规定“本团体为防止暴动分子私揽政权而设。国会开幕后，如有借故扰乱与各省区为难者，本团体得开会集议为一致之行动，联合公讨之。”也就是说，用兵打仗的事情，已经用不着北洋政府的陆军总长段祺瑞操心了，由这个什么团体开一个会就成！呃，倒是挺“民主”的。
而这个草案的第五项规定“本团体推张上将军为领袖，遇有重要事体发生，应行主持争执。其不及往返电商者，经由张上将军代为列名，但事后应将原电事由电告。”根据这一条，张上将军也就是张勋就是军阀大盟主了，皖系巨头段祺瑞，直系巨头冯国璋都不知道该摆在什么位置上？而且，张勋不过是安徽督军的职位，怎么可以号令十三省区联盟呢？这个北洋团体还有没有秩序可言？
草案的第十条就更无法无天了，这一条规定“各方面对于本团体如有存心破坏及谋削弱本团体之势力者，本团体当协力抵制之。”这个“各方面”的范围是什么？不仅仅是国民党、孙大炮吧？连北京中央政府，还有段祺瑞的国务院和陆军部显然也包括在内了……
张作霖将手里面的信纸，又恭恭敬敬递给了吉林督军孟恩远，笑道：“曙村将军，您是俺们东三省领袖，俺老张草莽出身，啥都不懂，就请您给拿个主意吧。”
孟恩远伸手拿过信纸，又从衣服口袋里掏出老花眼镜戴上，然后一字一句细细看了起来。才看了几条，这位卖鱼出身的北洋督军就忍不住叫起好来了。
“好！少轩啊，”他指着手中的信纸对张勋道：“这些条款可都是为了咱北洋团体着想的，如果真能实现，少轩可就是我北洋自宫保之后的第一人啦！”
“对，对，对！轩帅是我北洋第一人！俺老张以后就以轩帅马首是瞻了！”张作霖看到孟恩远表了态，也忙不迭的附和。
张勋却笑吟吟看着这两位的表演，满意的点了点头。正如孟恩远所言，这十二条的确是为北洋团体着想的。只是段祺瑞的北洋政府国务院系统已经被自动派出在北洋团体之外了！在这位辫子军大帅眼睛里，段祺瑞没有直属的军队，不过是个空头领袖，根本不配成为北洋的领袖……
“耀如……你怎么看？”
徐树铮铁青着脸，瞪着眼珠子，打量着手中的这份《各省区联合会章程》抄件。这是在20分钟前，由徐树铮安插在倪嗣冲身边的眼线悄悄送过来的。在离他不远的地板上面，还有几块破碎的瓷片，原先好像是个茶盏之类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