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破山河在 第304节

宫城秀树迎着寒风甩着马鞭,一边不住的催着胯下马儿不断下速,一边紧张得看着四周,心底里不住的诅咒着自己通信小队田中小队长,该死的雪夜里还派他出来送信,难道他不知道到了晚上,这里一带全是游击队和武工队的天下吗!?

自一九四三年以来,日军几乎派人重修过数十次,依然架不住游击队和武工队破坏,每个月能通个七八天电话已属运气,但电话被窃听几乎无法避免。

近期八路军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电报台的频道频频遭到干扰,根本无法从一片杂音中分辨讯号,各主要据点间的通信越发的困难,为了避免被监听造成泄漏情报,很多重要的命令不得不依靠人力传递。

“八嘎!八嘎!八嘎!”宫城秀树提心吊胆的催着马儿,公路上的积雪不时让马蹄打滑,硬是吓得他一身冷汗,极力控制着摇晃的身体。

宫城秀树突然感觉到下巴一痛,紧接着仿佛天地都在旋转,等他再次睁开眼睛时,只看自己已经躺倒地雪地里,视线里突然出现几个围着白色斗篷的人走向自己,他张口想喊,却是什么声音都没有,仿佛自己离开了躯体似的,一股从未有过的困倦感不可抑制的涌了上来,眼前出现黑雾,越来越浓,直至陷入彻底的黑暗。

失去了骑手的马儿冲出几十米远后,渐渐减了速,无助地咴咴叫着,在原地打着转,刨着地面,实在不能理解背上的骑手怎么突然不见了,作为军马,失控后不乱窜是基本的技能。

“小陈,小李,干得好!”从路边走到日军通讯兵旁的三连副连长马宇成,朝着马路两边正在忙着收电线的两个战士送了个大拇指。

黑夜中,从电话线杆子上收下来的金属电话线,凌空横跨道路两旁,对于骑在马上疾驰的骑手而言无异于致命的割喉利刃,眼下躺在地上渐渐冰冷的日军通信兵尸体就是最好的明证。

“还不是马副连长指挥有方!”两个战士谦虚地笑了笑。

马宇成捡起宫城秀树身上的牛皮文件包,伸手进去搜了搜,摸出几封用火漆印的信封来,他皱了皱眉头,扭头朝边上喊道:“老杨头!过来!”

“来了来了!”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拄着棍子,颤悠悠地迈着小步走过来。

“来!瞧瞧火漆印!”马宇成没急着拆信封,而是先将几封信递给了走过来的老杨头。

老杨头一边从怀里摸出个金丝边的老花眼镜,一边道:“我瞧瞧!”边上的战士知机的将手电筒灯光照过来,三四个手电筒照着老杨头手里的信封。

老杨头眯着眼睛,仔细地瞧着手上的几封信外表,左右翻看了几次,他点点头道:“没问题,交给我吧。”

远处的马匹被牵了回来,这个日本通信兵的尸体被拖到公路边,身上的衣服被剥了下来,一个身材和他差不多的战士拿着剥下来的衣服往自己身上套。

附近几个战士设下了警戒点,其余的战士都站成人墙,给老杨头挡着风,老杨头身边两个年轻人手中都拖着打开的几个大手提箱,按着老杨头的指示,不时将箱中的工具取出给老杨头。

几个手电筒加一个马灯给老杨头照着光,别看这老杨头走路还拄个木棍,手上的工夫可硬是要得,用火媒子烧热了一件工具,轻巧融开了信封上的火漆,取出里面的信,马宇成看了一眼,冷笑了一声,日本人到底还是按捺不住,想要对十二区队群起而攻之了。

按着马宇成的口述,按着信上的笔迹慢慢地描出同样一份笔迹真假难辨的信,照着原件的折印,分毫不差的折好,再取出块一滑石,依着记下的火漆印,刻出印子,再找了点火漆调了下色,融了些到滑石印上,将信封上的火漆印重新封好,修补的和原来一模一样。

“真是好手艺!”接过被修改过,看不出一丝异常的信封,马宇成感叹道。三连是十二区队内奇人异士最多的,这个老杨头可是从北平老琉璃厂那里寻来的老师傅,造假这活是绝对一流,本身就是一个擅长于精细工艺的老艺人,观察力尤其细致和记忆力极好,在做仿活儿这一块算是老前辈,当初日本人攻占北平,老杨头硬是假造了一份通行证,带着家人回到河间的老家,后来被十二区队的人找门上来,老杨头二话不说,带着压箱底的家伙直接进了三连的工艺部,和一些术业有专精的高人一起干些有难度的活儿。

第四百二十五节

“狗蛋!”马宇成捏着手上的信,向穿着宫城秀树军服的战士招了招手。

“嗨!”那个战士迈着正步走过来,噌!在马宇成面前立正敬礼道:“天皇万岁!中士宫城秀树向三排连长报道!”

比鬼子还鬼子的一口纯正东京腔日语,差点没让周围的战士们手上一颤,差点儿就摸上步枪扳机。

“很好!就是这样!”三连副连长马宇成满意的拍了拍伪装成日军通信兵的被称为狗蛋的战士,将手里的几个信封递过去,“这些就交给你了!路上注意安全,早点归队!”

“嗨!”

三连的主要工作之一就是渗透和伪装,大部分战士都精通日语,能说能写,部分业务熟练的战士更是能够达到冒充日军各级军官,装得神态语气,姿势气质都是唯妙唯肖,而且对日本的历史和各地区的人文都有相当的了解,这是其他根据地的部队是无法相比的,主要归功于,当初日藉八路和日藉共产党员的协助训练,如此优质的师资,在全十一分区也是仅此一家,别无分号。

狗蛋从穿上这身日军军服开始,就将自己想作是日本通信兵,除非遇到专业的反间谍人员,几乎看不出有任何问题,他翻身上马,拉着马缰,催动着马儿得得得地没入了公路上的黑夜中。

蠡县县城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城门楼子上的探照慌忙照过去,一个骑兵驾马直冲到城门下,强烈的灯光,照着马儿唏律律地长嘶,刹住四蹄,在城门下打着转。

还没等楼门楼上的哨兵发问来者何人,就听着下面的骑士握着马鞭指着城门楼上骂道:“八嘎!照什么照!?想谋杀大日本帝国皇军吗?!还不开门!”

城门楼上的士兵面面相觑,忙移开光柱,照向城门边,伪军是一脸苦色,来得居然是个火爆性子的皇军,怎么会大半夜地赶来呢!?可别找他们泄怒才是。

城门上的一个日军军曹朝着道:“不好意思,请问是哪位阁下,佐佐木中队长有令,晚上不开城门,请阁下出示身份。”同时挥着手,让边上的士兵用绳子挂着一个篮子放了下去。

“我是大日本皇军第六混成旅团通信兵,中士宫城秀树!”对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放进篮子,又接着道:“快点验正,我要见佐佐木中队长,若是误了军机,你们就等着军法从事。”

来者的官威还不小,吓得城门上的日伪军背后冷汗直冒。

证件本来就是真的,再怎么看也看不出什么问题来,仔细验过了证件,领头的日军军曹连忙大喊道:“快开城门!”这军机要务,他这一小小的军曹可担当不起。

城门打开一条缝,骑士驾着马缓慢进了城门,那军曹赶下城门,恭恭敬敬地将手上的证件递了回去,谦恭地道:“惊扰了大人,真是万分抱歉!”对方的官衔比自己大,又是旅团部出来的,不服软也不行。

军曹打着几分机警,借着城门的灯光看着马上的人,对方比较年轻,鼻子下面那一撮卫生须,他连忙惶恐的低下头,道:“请大人随小的去找佐佐木大人。”

“还不快带路!”马上的人眼睛一瞪,由军曹在前一路小跑,带进城内,他悠闲地驾着马跟在后面,四条腿的要比两条腿的跑得轻松多了。

蠡县佐佐木步次中队长抱着慰安所的美娇娘,温香软玉抱满怀,突然门外传来咚咚的敲门声,“佐佐木大人!佐佐木大人!”

好梦被惊醒,佐佐木中队长猛地一睁眼,紧接着光着膀子气急败坏道:“八嘎!什么事情!?”被人搅了美梦,虽然很生气,但佐佐木并没有喝斥拍门的士兵,半夜里突然这么急着敲门,肯定有急事。

“报告!旅团有人送信过来!”门外的人回道。

“知道了!等我!先替我招待一下信使。”佐佐木坐起身定了一下,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开始起身。

狗蛋美滋滋地享用了蠡县日军中队奉上的一碗糖氽蛋,两个鸡蛋可是喂饱了他肚子里的馋虫,搞伪装渗透虽然有曝露和被自己人误会的生命危险,却有机会大鱼大肉,倒也算是有所值。

“宫城君辛苦了!”佐佐木中队长从内屋穿戴整齐的走了出来。

狗蛋立刻起身,后脚跟一顿,敬礼道:“通信兵宫城秀树向佐佐木大人报到。”

“这是旅团田冈大人下达的作战命令!”冒充宫城秀树的战士狗蛋从随身的牛皮包里抽出一封信。

“嗯!”佐佐木接过,三角眼翻了翻,信封上的印鉴无误,拆开信阅读起来,突然脸上的表情一怔,立刻变得异常兴奋,大喊道:“命令士兵们!马上集合,准备出发!”

“嗨!”门口等候命令的军曹立刻应声去了。

佐佐木中队长期待已久的出兵命令终于到达他的手上,怎么不让他激动万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获取战功的机会就在眼前,佐佐木颤抖着双手将命令文书收好。

任丘县小野大队已经逼近十二区队驻地石井镇,即将与十二区队展开决战,旅团长大人命令各大据点出兵进击,务必拦截十二区队的退路,协助小野二雄消灭十二区队这支八路。

“天色已晚,来人!请宫城君去安歇!”佐佐木又喊道,他并没有以对方的军衔比自己低,而有任何官架子。

“不,不用了,我还是其他的信要送,不能耽搁!”狗蛋面色一整道,开玩笑,多留一会儿就多一分穿帮的危险,见好就收,这可是三连的原则。

“既然军务紧急,!就请宫城君路上小心!”佐佐木的心头完全被手中这份命令文件给挤占满了,巴不得立刻就出发。

“佐佐木大人,请留步!”狗蛋退出门外,再次敬了个军礼,跨马朝着进来的路而去。

三连战士狗蛋替代着宫城秀树,将牛皮包内的信封一一递交给日军各大据点的头目手中,信中的内容其实和原件差不多,都是出兵,但是出兵的路线却是有所不同。在三连副连长马宇成计算下,狗蛋到达每一个据点的时间都经过周密安排,日军各据点兵力的行动都将按照十二区队的剧本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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