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破山河在 第257节

幸好子弹没有钻进肉里,只是在小腿肚子上划出一道很深的血槽,看样子是跳弹造成的伤口,也够呛的,止血的药粉撒在伤口上,很快就见了效果,血被止住了,只是仍不能走路,一动,这伤口又要裂开,只能轮流背着。

有人负伤,对李卫一行人逃避日军追击很不利,他们更是加快速度,而且花了更多的力气利用草木汁液来掩盖行踪,甚至涉水而行,希望能够拖延日军跟上来的脚步,他们与佐藤正夫带队的日军士兵们很快拉开了距离,日军士兵只能靠着军犬利用残留的微弱气味远远的跟着。

让李卫和丁鹤洋没想到的是,马永的精神突然变得痿迷,并且神智昏沉,嘴里说起了胡话,一会儿又说冷,一会儿又说热,额头上用手一摸,分明是发烧了。

跟着李卫的四个战士都是野外生存经验丰富的战士,找来草药给马永服用,但还是不怎么见效,因为连日的亡命跑路,缺少休息,令马永的体质虚弱,抵抗力下降,急需一个安稳地方静养。

无奈之下,李卫他们只能往山岭外走,寻找有人烟的地方,在日本人追上来之前,将马永托付给可靠的老乡养伤。

野猪岭山腰处有一个只有几十户人家的自然村落,何寡妇和她七岁大的儿子就住在村外不远地一间草窝棚里,何寡妇的男人在七年前被国军拉了壮丁,战死在中条山与日军的战斗中,尸骨都没能回找来,何寡妇的儿子还是遗腹子,自出生就没见过爹,还是村里好心的王阿婆亲手用火烤过的剪刀接生的,因为家里没有壮劳力,母子二人靠着帮村子里乡亲们做点农活,山坡上种些红薯维持糊口,好在村里的保长也算心肠不错,并没有为难这对母子,允许他们在村外住着,从不向他们收什么苛捐杂税,日子虽然清贫,也勉强维持得下去。

这一日,何寡妇替村里二滚子家割回一大捆猪草,刚刚回到家把猪草放下,准备喝口水后就给二滚子家送去,忽然草棚外响起了脚步声,何寡妇从屋里走出来看个究竟,猛地看到草棚前站着几个陌生汉子,他们还背着枪,其中一个有气无力的趴在一人身上。

面对着凶神恶煞,衣衫蓝缕地陌生人,不知对方有何来意,何寡妇吓得有些面无人色,以为是土匪下山来揩油,连忙退时草棚里,抱着自己的小儿子缩在简陋的床边,不知所措。

“老乡!别怕!我们是八路军!”外面的汉子倒是没有想闯进来的意思,仍是在外面站着。

八路军?!这三个字好像很耳熟,山里人家消息不灵通,却是短时间想不起来八路军倒底是什么?!何寡妇更加害怕了,紧紧搂着自己的孩子,无助的摇摇头,声音有些颤抖着道:“我,我不知道!不知道!”屋外那些人身上的枪更让她感觉恐惧,她的男人就是被枪弹给打死的,被拉了壮丁以后,连捧骨灰都没有回来。

李卫和丁鹤洋等人互相看了一眼,这年头不知道八路军的,可真得不多,还欲开口,却见那女人突然扑到他们的面前猛磕头。

“各位大爷,我们家就剩我们母子二人了,没有粮食,也没有钱,请放过我们母子二人吧,娃娃还小,还不懂事,求求你们了,就当可怜可怜我们吧。”女人的声音分明带着的哭腔。

“别,别这样。”李卫连忙冲过去让前扶起了那女人,用很温和的语气道:“放心,我们没有任何恶意,我们不是土匪,我们是打日本鬼子的队伍,是老百姓们组成的队伍,不会伤害老百姓的。”他听得出女人此刻为了自己的孩子,已经什么都不顾了。

听到对方的话,何寡妇收住了哭哭啼啼再次搂紧了自己的孩子,她七岁的小儿子还不知道什么是害怕,营养不良的脸上眨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打量着屋外的这些陌生人。

第三百五十六节

“排长!鬼子快要跟过来了。”在附近警戒地战士严斌发现远处山岭顶上闪过一道亮光,对于上惯了战场的老兵来说,他们对三八枪长长的刺刀折射出来的亮光极其敏感,立刻判断出佐藤正夫带队的日军士兵就快要到他们的附近了。

因为日军士兵很小心谨慎,李卫他们一直没办法把阴魂不散追着他们的军犬给干掉,可恶的佐藤正夫就像是一块粘糕一样,甩不脱扔不掉,刚甩开一天,现在又跟上来了。

李卫冲着严斌点点头表示知晓,转过头对那女人道:“老乡,我们有个战士受伤了,希望您能帮我们照顾几天,这些银元,就当是照顾他的费用。”他摸出了十几个银元,对于普通三口之家而言,一个月三四个银元足以过上很好的日子。

何寡妇看了看那十几枚闪着银光的银元,又看了看李卫和身后被人背着的那个昏迷不醒的陌生汉子,咬着嘴唇默然不语,脸色犹豫不定。两人之间气氛有些僵持,李卫也只是希望对方能够收留发烧中的马永,如果这个女人拒绝,他并不会怎么样,而是带着马永继续找另外一家百姓,相对于山区里自然村落的民风淳朴,老百姓们还是非常可信的,尤其是普通的妇女。

“好的!就交给我吧!不用给那么多钱。”何寡妇熬了半晌,都有些不敢相信从自己嘴里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家里突然多了一个陌生男人,虽然是一副伤病状,这对于以前老实巴交,谨守妇道的她来说是不可思议的。

何寡妇本想拒绝,这年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只想着安安稳稳地过日子,把儿子拉扯大,以后好有个依靠,但听到日本人三个字,却又激起了她的丧夫之痛,她记得他男人是村里顶呱呱的一条汉子,什么样的农活都能拿得起来,可是被拉了壮丁战死在沙场以后,家里的生活一下子变得无以为继,听出外讨生活的人回村子说,日本人到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这些陌生人说自己是打日本鬼子的军队,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恶意,加上丧夫之痛,令何寡妇作出了把人留下来代为照顾的决定。

“你们一定要给我多杀几个鬼子。”一向温顺的何寡妇此刻的语气却是有些凄厉,目光紧紧盯着李卫,瞳孔中似是燃烧着怨恨的火焰。

好大的怨念,看样子这女人也是苦大仇深,李卫心头一颤,他并不知道这间茅草棚的主人只剩下这个女人和她怀中的孩子,孤儿寡母本就生活不易,否则他根本不会同意将马永留下来。

“谢谢!您放心,我们就是专杀日本鬼子的。”李卫把银元硬是塞进女人的手里:“多余的,自己买些好吃的补补身体,给娃娃和自己扯上几尺布,做身好衣裳,麻烦您了。”李卫给女人敬了个军礼,马永是他手下的兵,若不是眼下实在是无法从敌人追杀下脱身,而且他又高烧不退,自己这个当排长的真舍不得将他托付给别人照顾。

李卫挥挥手,战士林成把马永背进屋子,轻轻放倒在床上,向何寡妇交待了一些看护的要求和草药方子。

“记着这儿,以后要是有机会,给她捎些日军军官的战利品过来。”丁鹤洋也看出了这个女人对日本人的刻骨铭心的仇恨,跟身边的其他几个战士和说道。

从马永身上收取了有可能证明他是八路军的物件,又给女人留了些山里打来的野物加工成的干肉,然后马上在附近开始掩饰踪迹的工作,迅速从另一个方向离开。

为了掩护马永在老乡家的安全,不让日本人发现这里的村子,李卫一个人主动出击,悄悄伏在草丛间静候佐藤正夫带队的日军士兵。

草木间沙沙作响,李卫忍受着浑身被各种草汁几乎浸透的粘乎乎的感觉,一条穿着黄色军衣,挺着插着长长刺刀的三八式步枪,从李卫眼前走过,刺刀尖,险些碰到李卫的鼻子尖,但是身上密实的绿色伪装,将李卫整个人与茂盛的大自然融为一体,然而日军的黄色军衣却是再显眼不过。

队伍间的军犬,突然耳尖一竖,停了下来,却是没有发出叫声,四处张望,想从空气中嗅出些什么。

李卫心中暗骂这畜牲的感觉倒底还是比人还敏锐,毫不犹豫的发动攻击,从草木间扑出来,格斗刺凌空一挥,一股颈动脉喷射出的血箭立时喷湿了附近一棵大树的树干,李卫就地个翻滚,扑入林间,再次与繁密的林木混为一体。

“呜!汪……汪汪!”军犬凶猛地吼叫起来,冲着李卫的方向狂吠不止,欲冲过去。

“八嘎!快把狗拖住,不要放出去。”佐藤正夫连忙制止了牵着军犬的士兵欲放狗的举动,对于李卫那种级别,放狗过去,正是求之不得,没了炼神诀,但杀个狗还不是跟玩一样。

“该死的,李卫,有种出来像一个武士那样决斗!”佐藤正夫气得大骂,就在命令拖住军犬的那一会儿时间,又有两名日军士兵死于非命,只能怪李卫的格斗刺实在是太厉害,专划破动脉,要不就是直接对着内脏进行致命穿刺。

“你配作武士吗?!充其量不过是一个逃跑的胆小鬼!我是刺客,我很敬业!哈哈哈!”李卫的声音在林间飘忽不定,这种林间移动规避火力侦察的项目也是四排平时训练中的一项重要训练项目。

“八嘎牙鲁!”被李卫揭穿老底的佐藤正夫恼羞成怒,抢过身边士兵手里的轻机枪对着李卫声音最后响起的方向,猛烈射击。

李卫此时早就跑没影了,只听见山岭间仍不时回荡着悠长的回音:“胆小鬼!懦夫!逃跑者!”

“李卫这小子又在刺激那些日本人了。”丁鹤洋听到远处的回音甚至有些心有余悸道,现在不是逃避日本人的追踪,而是要引着日本人避开马永所在的那个村子。

林木晃动,严斌等三个战士连忙举枪对准晃动处警惕着,李卫突然抖散开身上挂着的伪装跳出来。

“怎么样?!”丁鹤洋问道。

“没问题!快走吧!”李卫点点头,后面像是被浇了油一般的日本士兵上下同仇敌忔地恨不得把李卫生吞活剥。

没有作任何掩饰,日军的军犬很轻易的找到了李卫行人一踪迹,在离马永留在的那个村子仅三里多的地方擦边而过,没有发现附近居然还有一个小小的村落,更没有发现他们的目标在村子边略作过停留。

狂奔了一个白天,后面日军的身影再次越甩越远,逃的一方可以任何选路,而后面追的一方只能疲于奔命。李卫他们上气不接下气,停在了一个溪流旁,天气的炎热让他们体内水份大量消耗,掬起水猛灌,洗着脸上的油汗。

刚想分点盐末儿补充盐份,就听溪流左右上下游猛地响起枪声,一串子弹打得溪边的石头上火星直蹦,溪水面上爆起一串串老高的水柱,两边都有人喊:“快,抓住那些土八路,皇军大大的有赏!抓活的。”两面各有近百名伪军正往李卫他们的方向围了过来。

“快跑!”李卫没想到敌人还能玩包抄的诡计,举起缴获来的三八步枪一边开始回击,一边强渡溪流,欲冲到溪对面。

“排长!丁指导员!我们掩护你们!”严斌等战士结起战斗阵形,将丁鹤洋和李卫护在中间。

左右两侧的敌人密密麻麻一大片地拥过来,射过来的在四周子弹乱蹦,这准头还有待商量,看样子应该是佐藤正夫的援兵,李卫怒道:“掩护个毛!快过去!”现在不是靠死拼,而是跑路。

李卫在溪水里率先前进,丁鹤洋等人紧跟其后,乱哄哄的伪军队形间不时有人惨嚎着被李卫他们的子弹击倒,伪军们毫无队形可言,一窝蜂般涌过来,闭着眼睛都能开枪打倒一两个。

刚刚抵住溪水水流的强冲到溪对面,就听到空中划过一声啸叫,轰!一团火球在李卫他们附近炸开,碎石乱飞,许多草木都被碎石和弹片削得碎枝残叶满天飞舞。

李卫他们的战斗阵形一下子被突如其来的迫击炮弹爆炸给炸散开来,跌跌撞撞地冲进溪对面的灌木林里。

机枪子弹夹杂着六零迫击炮弹不住的飞过来,李卫他们耳边充斥着不断的爆炸声和凄厉的子弹啸叫,根本无法相互靠拢,这是伪军们也大批涉水拥了过来。

毕竟加不住人多,蜂涌过来的伪军数量实在是太多,豆腐渣多了也能撑死老母猪,将李卫等人被硬生生冲散开来,只能顾自己在林间穿行狂奔。

直至慌不择路地跑出十多里路,李卫一转身,只看到只有丁鹤洋一个人狼狈不堪,连滚带爬地跟在自己身后,严斌、林成和车五三个战士踪迹全无。

看到李卫转过头,丁鹤洋也茫然地向四周看看,脸色当场刷地白了,他一心只想着死盯住李卫不放,却没想到只剩下他和李卫两人,另外三个战士全没了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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