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前卒 第1026节

“齐国皇帝是拿我们在当刀子呢!周济云的齐国豪门的代表人物,辖下军队,可以说基本上是受豪门所控制,齐皇不敢轻举妄动,却让周济云来攻打我们,让我们不断地消耗周部的实力,到现在,齐皇的目的可以说是达到了大半了。卞帅看透了这一点,要给周济云留下些对抗齐皇的本钱,这很好。只要齐国内部一日不靖,齐国军队就不敢对我们大举用兵,因为他的身旁,还卧着另外一条大老虑呢。明国啊!”

他很是感慨地看向了大明的方向,“秦风的崛起,老夫也出了不少的力气,可当真是想不到,他能做到这一地步,现在连秦国也要倒在他的手上了,他的下一个目标,又会是谁呢?”

“当然是大楚!”卞无双截口道。

“是啊,是大楚。”程务本了然的点点头:“齐国硬干,反而好对付,他们自己现在还一屁股屎没有擦干净了,只要我大楚上下一心,自然能挡得住。明人是软刀子,一刀一刀,净捅在我们的要害处,楚国今日之乱,始作俑者,秦风也。”

“程帅看得清楚,这一次大楚的胜利,只不过是稍稍挽回了一点颓势而已,就国势来说,楚国其实在不停的衰落,大明对于楚国全方位的渗透,已经不可阻挡了。”卞无双道。

“哪里看得清楚?我是卞帅来了之后才有了闲心细细地思索这两年发生的事情,雾里看花啊!老夫一生勤于军事,在其它方面,却是鲁钝得很。卞帅是个明白人,我只问一句,大楚还有救么?”

“难!”卞无双道。

“你会为大楚尽心尽力吗?”

“当然!”卞无双笑道:“这是真心话。”

程务本停下了脚步,看着卞无双,半晌才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楚国无可挽救了,还请卞帅以大楚苍生为重。”

“不以皇室为重吗?”卞无双反问道。

“已经无可挽救,自然就顾不得了。”程务本脸上有些决然的神色,“一家哭,总好过一路哭,一国哭,更何况,将来统治这片土地的人,血管里说不定还是留着闵家的血脉。这,或许是先皇唯一的安慰了。”

卞无双笑了起来:“程帅这是在劝我到了那个时候,就向明国投降么?我与秦风可是深仇大恨呢!”

程务本眯起眼睛看着卞无双,“你不是秦国的忠臣,也不会成为楚国的忠臣,你所谋求的,只不过是卞氏的长存而已。我对你的要求是,在形式不明郎之前,请为楚国尽力,卞无双,说不定在你的努力之下,大楚能浴火重生呢?到了那个时候,你可就是大楚的中兴之臣,必将名垂青史,而你卞家,也会成为大楚的第一豪门,这可比你去了明国要好得多。”

卞无双大笑起来。“好,我应了。形式不明朗之前,卞某必然为大楚浴血奋战,殚精竭虑,但到了事不可为的时候,卞无肯定会以天下苍生为虑,不造无谓杀劫!”

“话尽于此!”程务本拱了拱手:“就此别过吧!”

马车吱吱呀呀的走了过来,程务本一跃上了马车。

看着马车渐渐远去,卞无双双手抱拳,躬身长揖。

“卞某一生从来没有真正佩服过一个人,即便是李大帅也不行,但今天,终于有了一个。程帅,一路走好!”

第一千二百零六章:大帅最后的日子 下

一场大雾使得队伍的行进速度缓慢了下来。

对这种来得突然的大雾,在荆湖呆了不短时间的杨青已经习以为常了,荆湖之地多湖泊沟渠,随着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起来,这种雾气出现的频率也更加频繁。荆湖防线初立之时,楚军还经常利用这种大雾来对齐军进行偷袭。

离开荆湖郡城已经五天了,一路之上平静得让杨青有些不敢相信,这也让他更加佩服那个马车之中的老人。杨青相信,如果没有这个老人的命令,这一趟任务,绝对没有这么轻松。老人对于自己即将到来的命运一清二楚,但他却仍然平静得像一口千年老井一般,甚至还要求杨青每天为他备好几壶老酒,在马车之中与老妻对酌自饮。

今天,就可以离开荆湖郡了,只要离开了荆湖郡,一切都将恢复正常,他再也不用这么提心吊胆了。

不知怎的,杨青下意识的总是有些担心,一种肯定要出事的预感,始终在他的脑子里转悠来转悠去。

雾很浓,为了不使大家走散,队伍排得极密,基本上后面的马头挨着前面的马屁股,首尾相接,而程务本坐着的马车,则在随行骑兵的正中间。

前方突然传来了一声马儿嘶鸣的声音,似乎离这里还很远,但却如同雷霆一般炸响在杨青的耳边。他的脸唰地一下便变白了。

“停止前进!”他厉声道。

队伍停下了前进的脚步,静静的站在浓雾之中。杨青策马,缓缓向前走了数十步,侧耳倾听着前方的动静。

雾太大,目力不出十丈,但杨青敢确定,刚刚的那声马嘶,是的的确确存在的。绝不是过路或者什么其它的情况,因为除了那声马嘶之外,他再也没有听到其它任何的声音,如果是过路客,那必然会有接近的马蹄声以及其它的声音。

但现在什么也没有。

“列阵!”他缓缓地退了回来,低声道。

千余名内卫小心翼翼地操控着马匹,改变着队形,以杨青为首,形成了一个进攻的锋锐,将最中间的那辆马车护卫起来。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杨青的心情愈发的紧张起来,对面仍然没有丝毫的声音传来,而这正是他担心的原因。他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马,也不知道是谁在前面,但可以肯定,对方既然敢来,那就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

汗水密密的出现在额头之上。手指紧紧地抓着刀柄,青筋毕露,哪怕是在面对齐军冲锋之时,他也没有这样紧张过。

如果这一趟护卫出了什么别的差错,大楚必然会大乱。

雾像它来时那样突兀一般,倏忽之间便去得无影无踪,杨青终于看清楚了对面是谁,这一霎那之间,他的心只沉了下去。

对面人不多,最多只有他麾下内半的一半,但他们却是杨青这一趟最不愿意看到的人马。当头一人,全身盔甲,完全看不清他的样貌,但那魁梧的身材,一左一右,挂在马鞍两侧的双刀,清清楚楚地告诉了杨青他是谁。

江上燕。荆湖郡骑兵统领领军,程务本的头号心腹大将。他的盔甲很脏,上面一块块紫黑的斑块遍布,那是血迹。在他的身后,数百骑兵人人如同江上燕一般打扮,全身带甲,鞍旁挂刀,手中提槊。数百人马,寂静无声。似乎只在等待着江上燕的一声令下,便会发动致命的冲锋。

豆大的汗滴从额头之上滴落,虽然人数是对方的一倍,但杨青却很清楚,一旦爆发争端,自己根本不是对方的对手。内卫的本领,从来不是这样的战阵拼杀,但对方,却是从尸山血海之中爬出来的精锐之师。他们的个体战斗力或者不敌内卫,但当他们成百上千的出现之时,内卫在他们的眼中,便成了待宰的羔羊。

战争,从来都不是数目的叠加。也不是个人武力的叠加。

江上燕的双手握紧了鞍旁的双刀,寂静的早晨没有一丁点儿的声音,只有那双刀一寸一寸出鞘的磨擦声。

杨青手中的刀,也正在一点一点的举起来。他知道,当江上燕双刀出鞘的时候,便是对面发起排山倒海的冲锋的时候。

双刀出鞘一半,数百柄长槊也在渐渐的抬起,身后的内卫兵马之中,令人不安的急促的喘气之声传来,这一场战斗,看来不可避免。

令人窒息的安静之中,突然传来了吱呀一声,一直紧闭着的马车车门被从内推了开来,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一边披着衣服,一边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他就这样随随便便的穿过了内卫的阵列,稳步向着对面的江上燕走去。

随着这个老者的出现,江上燕那出鞘一半的双刀,呛的一声又落了回去,数百柄抬起的马槊重新垂下。

杨青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如同千斤重的手臂终于轻松了下来,他松开了握刀的手,只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他却如同走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看到迎面而来的程务本,江上燕翻身下马,垂首而立。

“胡闹!”和往日一样,严厉但却又不失宠溺的责骂声在他的耳边响起。“身为大将,擅离军中,你想干什么,造反吗?”

江上燕摘下头盔,托在手中,“大帅,我来带你离开这里。”

“你想带我去哪里?”程务本呵呵一笑。

江上燕咽了一口唾沫,“天下这么大,那里不能去得。您即便不愿意呆在这个位置上了,也没有必要去上京,随便找个地方,建一个宅子,种山亩田地,不再理会这世上俗事,岂不快哉?”

程务本微笑地看着江上燕,如同看着自己那还没有长大的小儿,伸出手去在江上燕的头上揉了揉:“痴儿,如果可以这样,还用你来提醒我吗?天下之大,无我容身之地,非是别人不容我,而是我不能容我。我想走,不需要你来扮强人劫道,我不想走,你带再多的人马来,就能带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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